是哪裡呢?
馮寫意也不知道是哪裡。
只是通過地上潮溼的泥土和四周密不透風的構造來判斷——像是地面以下的某個封閉空間。唯一的出口一方虛掩的小天窗,位於頭頂三米多高的地方。
他依稀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連扳機都沒來得及扣,就被人從後面打暈了。
大概多少還是因爲帶着孩子在身邊,對血腥頗有忌憚吧。
還好倒下的時候不是臉着地,也沒有摔到懷裡小希望。這會兒看她好奇地東瞅瞅西看看,啪嗒啪嗒跑得歡,貌似不帶一點傷。馮寫意提着的心總算放回胸腔。
“叔叔!有蘋果啊!”小希望湊到一個角落裡,指着面前的兩個大筐興奮地叫。
蘋果?!
馮寫意判斷,這裡應該是後山原住民用來貯藏的地窖。
那三個傢伙把他們扔到這裡,沒綁也沒傷,多半是準備等候僱主的指示吧?
馮寫意丈量了一下出口處的位置。周圍牆壁光禿禿,本來應該放梯子的地方只剩一道蒙塵的痕跡。
從蘋果的新鮮程度來看,這裡至少有十天半個月沒人下來了。
原住民並不太會經常來地窖,指望他們先一步發現並救援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而以他的身高,要想依靠憑空攀爬來登上三米的地窖,的確是困難了些。
“馮叔叔,這裡是哪……我們,不是在做遊戲麼?”
“是啊,我們就是在做遊戲。”馮寫意蹲下身,抹了抹孩子灰髒髒的小臉,“我們現在來到了魔法世界,要開動腦筋想辦法才能走出迷宮哦。”
“迷宮?”小希望眨着懵懂的大眼睛,“裡面是不是有好多好玩的?”
“是啊,有洋娃娃,有漂亮衣服,還有很多糖果。每過一關,我們就能得到一樣獎勵。你看,這個蘋果就是。餓不餓,叔叔給你削一個?”
“好!”小希望拍着小手,純淨的眼睛裡頓時斂去了本能的恐懼。
馮寫意挑了個相對乾淨點的蘋果,掰下籮筐上的一根藤條,在一塊壓麻袋的花崗岩上磨了幾十下。一把粗糙卻足夠鋒利的竹片刀應聲而成。
三下五除二地把蘋果削成了一個米奇狀,馮寫意把小希望抱到籮筐上,“好了,現在叔叔要找出去的線索,小希望的任務就是乖乖守着咱們獲得的蘋果。順便給叔叔加油哦!
等我們到了第二關,還有更好的獎勵!”
小希望聽得兩隻眼睛直放光。小手捧着蘋果。一點一點,啃得有點吃力。
可是臉上幸福又期待的表情,讓馮寫意更加堅定了無論多危機都要爲她圓滿這個夢幻的決心。
他尚且無法確定那三個傢伙究竟是什麼來路。但看手段和目的,像是謀財,但未必打算害命。
馮寫意不喜歡這種感覺——
保護孩子的使命,是他心甘情願地擔在肩上的。他可不願意看到,不給力的自己竟有淪落到這個境地。不僅拖累着孩子,還要讓唐笙和白卓寒陷入被威脅。
他一輩子都活得那麼裝逼,拖人家後腿這種事,實在不是他風格。
所以馮寫意決定。必須在敵人去而復返之前逃出去。並且,要保證小希望毫髮無傷。
當然這個毫髮無傷的範疇不僅代表肢體健全,還有心理健康。他絕不能讓她幼小的心靈蒙上一點點陰影。
天知道他一邊拆箱子一邊編故事,編的有多辛苦。
地窖裡一共只有三個破箱子,馮寫意想過n種拼接,即便全部摞成一條直線站上去,也還要差半米的高度。
於是他準備徒手拆解。一個箱子六塊板,三片可以圍成一個穩固的三角形。六個三角形挨着牆堆疊起來,差不多可以高出三十幾釐米。
“小希望,今天還沒有做數學題是不是?”馮寫意用手邊僅有的一塊花崗岩砸開箱子。生鏽的羊角釘十分倔強。每一個都讓他步驟都耗盡了野蠻,“叔叔考考你,做一個三角架需要十分鐘,那麼做完六個,帶着小希望從這裡跑出去,需要多久?”
不到兩歲的孩子懂個屁乘法啊?!
小希望眨巴眨巴眼睛:“需要‘噌’一下!”
“什麼‘噌’一下?”
“就是就是……叔叔是超人啊,帶着我‘噌’一下就飛出去了!”
“數學零蛋,想象力一百分。”馮寫意把最後一個三角架摞上去,剛要伸手去掐掐小希望的臉蛋。就見孩子突然皺着小眉頭,害怕地說:“叔叔,你的手出了好多血……”
馮寫意攥了攥血淋淋的掌心,笑着將她扛到肩膀上:“纔不是呢!這是魔法世界賜給叔叔地超能力,只要在這條梯子上畫上一個笑臉,我們兩個就能過關啦!”
忍着近乎麻木的痛,馮寫意用傷痕累累的手指硬是在木條上描了一個笑臉。
“來,我們過關咯!”一手將孩子緊緊護在胸口,馮寫意攀住架子,踩穩一個着力點——
可是還沒等爬上第三步,嘩啦一聲,散架了!
馮寫意摔得很狼狽,就跟被蒼蠅拍拍過似的。還好小白糖墊在他胸膛上,毫髮無傷。
“哇!好好玩,馮叔叔!再玩一次好不好?”
“第一次傳送失敗,我們需要再積蓄些超能量了。”馮寫意撐起身,把孩子散亂的小辮子重新紮了起來,“暫時不行了,宇宙飛船得改造加油。”
“那,蘋果給你吃!”小希望把剛剛啃了一半的蘋果摸出來。這小傢伙,竟然藏在衣服口袋裡了!
“我……想送給媽媽吃的……可是……”小姑娘小嘴一撅,眼睛裡亮閃閃的,“馮叔叔,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媽媽?”
馮寫意心頭一酸,彷彿什麼東西上去咬開了一個缺口。
“蘋果留着,揣好。等叔叔修好了飛船,馬上就帶你見媽媽。好不好?”
馮寫意把孩子放下地,重新堆了堆這疊木架子,確保這一回足夠穩固了。
“走!咱們再玩一次!”
可就在這時候,地窖上方突然俯下一個身影——
“你是,馮先生吧?”
馮寫意鬆開搭在木架上的單手,本能護着孩子往後退了兩步:“你是?”
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馮寫意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我叫ruita,是護送白太太過來的保鏢。我們下午剛到喀斯特爾教堂,發現您和孩子失蹤後,對整個後山開始了大面積搜尋。”
“保鏢?”馮寫意擁住懷裡的孩子,“白卓寒的保鏢,不是叫高斌麼?”
“高先生在另一側區域帶人搜尋,我無意中發現了這座山間小屋,纔看到這裡還有地窖。”
“這樣……”馮寫意輕輕展了下眉峰,“你上面有梯子麼?”
“哦,有的。你先把孩子給我。”ruita伸出雙臂,示意馮寫意先攀上來一點。
“叔叔……”小希望往馮寫意的肩窩裡轉了轉,“她是媽媽麼……”
“她不是媽媽,她是遊戲新手村的rpg。”馮寫意輕輕拍着小希望的背。
同時不忘祈禱上帝,原諒他的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吧。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瞎編了!
“你先把梯子給我吧。”馮寫意瞄了一眼亂七八糟的架子,“這個不結實,當心摔到孩子。”
“所以先把孩子給我好了。”ruita依然堅持。
氣氛在黑暗中,抑揚頓挫出一股詭異。
馮寫意覺得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滴落下來,涼涼的,有點腥。
他故意用手背漫不經心地擦去,餘光卻已經瞥到ruita腳踩的那塊邊緣地,有濃稠的猩紅正一滴滴落下。
她穿着夾克,腰間繫着質地光滑的皮帶扣。反光處波泠泠的,倒影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屍。
“好,你接一下。”馮寫意往上踩了兩個階梯,一手托起小希望。
可就在ruita的指尖馬上要接觸到孩子衣服地一剎那,馮寫意突然撤回臂彎。若有所思地揚起眉頭,“我記得下午那會兒,唐笙打電話跟我說,白卓寒把高斌解聘了。所以……”
ruita臉色驟變,上手就要去搶孩子。
然而馮寫意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巧借一個寸勁兒直接就把她給拽了下來!
他清清楚楚看到ruita虎口處的一個卍字紋身,文惜和樑美心出事的那次,他重生回到唐笙面前不到半小時就被莫名其妙地捅了一刀。
當時那個匆匆而過的身影一閃而過。在他愈見模糊的視線裡,一瞥而及的,只有那人手背上這個卍字!
“你到底是誰的人!養女殺手一向是烏斯的作風,但他已經死了!
而且,你也不是白卓瀾的人。否則根本不可能不知道高斌被解聘的事。
白卓寒之所以解聘他,不就是因爲他是白卓瀾的眼線麼?”
ruita摔得很狼狽,但區區三米的高度根本不可能受很重的傷。
當馮寫意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眼裡的殺意再也藏不住了。
一旦被懷疑,必須要滅口。這是殺手的職業道德,也是主人的最高指示。
“你要殺我?呵,這麼說我的判斷方向是正確的!”
馮寫意把孩子放下地,輕輕拍了下她的小屁股,將她趕到角落:“乖!叔叔要對付關卡大魔王,小希望快去守着蘋果別被搶走了!”
“別廢話!留你不得了!”
ruita雖然是女人,但要對付筋疲力盡又沒有格鬥技巧的馮寫意來說,簡直太容易了。
手中銀光一現,鋒利的匕首就着馮寫意的脖子吹了過去。
千鈞一髮的閃避再次撞倒了身後的三角架——
臉頰火辣辣的,馮寫意想:當初割湯藍的臉時,貌似沒想過有天也會遭遇到自己身上。
不過也無所謂,男人要那麼帥幹嘛!能打纔是王道。
然而他也不是很能打,這真是個‘被上’的話題唉。
此時ruita蠻力爆棚,翻身上位。一手推進着匕首,死死卡在馮寫意的脖頸上。凜冽的刀鋒,絕望逼人。
“馮叔叔!大力水手的菠菜給你!”小希望全然不懂眼前這樣一場肉搏會導致怎樣的生死攸關。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她的教父是個大英雄,是無所不能地超人——超人怎麼能被人壓在身下欺負呢!
敞開小斗篷,小希望把藏了半天的蘋果再次拋了出來。
使了個吃奶的勁兒也不過就扔了半米遠。咕嚕咕嚕的,卻足夠馮寫意伸手抓住!
嗖一聲抽出插在蘋果上的竹片籤,馮寫意甩手按進了ruita的頸動脈!
“叔叔!”
“別看!”馮寫意抱住孩子背身一轉,任由那噴泉一樣的污血將他地靈魂內外一一點染。
他將小希望護在懷裡,守她一身不塵。
“不是的,不是血,是聖誕老人來了呢!”馮寫意捧着孩子花貓一樣的小臉,“你看,穿着大紅色衣服的聖誕老人就是我們下一關的吉祥物。”
“叔叔……”小希望踮起腳,肉呼呼的小手捧在馮寫意滿是血污的臉頰上。
刀口火辣辣的疼,凝視着孩子純淨的而眼睛,馮寫意竟有那麼一絲脆弱到想流淚的衝動。
“叔叔的臉受傷了……”
“呵呵,所以以後……就不帥了呢。小希望是不是就不喜歡叔叔了?”
“纔不會。小希望最喜歡叔叔了,將來還要嫁給叔叔呢!”
“小傻瓜。”馮寫意握住孩子的小手親了親,“走吧,我們繼續闖迷宮。”
三下五除二地堆好架子,他們終於爬出了地窖!
外面是一間狹小的平房,堆滿了破破爛爛的雜物。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屍體,馮寫意告訴小希望說——
他們是聖誕老人用馴鹿變的,正在睡覺呢!
“那,聖誕老人找不到馴鹿的話,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小希望歪着頭,同情地踢了踢一具可憐的‘馴鹿’。
“醒醒嘛,拉雪橇咯!”
“噓,我們悄悄把它們當成禮物送給聖誕老人好不好?”馮寫意心裡已有判斷——只怕這三人本是打算留在這裡待命,沒想到卻被別人黃雀在後截了道。
爲避免再有其他勢力找上來惹麻煩,馮寫意彎下身,把這三具屍體一併丟進了地窖。他打算先帶着孩子逃出去後,再做調查計較。
“好,聖誕老人最辛苦了,他一定也很想收到禮物!”小希望吃吃地笑。就連小皮鞋踩過的鮮血的印記,都像極了美好的小花。
“是啊,小希望這麼善良,今年的聖誕節,一定能得到——”
未等馮寫意話音落定,就聽咔噠一聲,一個什麼東西被尚且沒有死透的ruita丟了出來!
唉,論補刀的重要性啊!
“呀!是漂亮的彩蛋!”小希望開心得抱着馮寫意的腿大叫,“叔叔,聖誕老人這麼快就給我禮物了!”
是彩蛋沒錯!一枚冒着呲呲白煙的。花式迷彩手雷蛋!
“小希望……”馮寫意用斗篷緊緊裹住孩子,“閉上眼睛,我們要通關出去咯!”
轟一聲炸響,巨大的氣浪洶涌而過,半面泥牆應聲而倒。
馮寫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撐到什麼程度,姑且撐撐看吧。
在身體與地面頓成一個相對須臾的安全區域裡,還好,他來得及把孩子推出了廢墟!
小希望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眨眨眼,坐起來。沒哭反而笑了。
“叔叔,我們是不是逃出迷宮了!”
天亮了,遠處教堂的鐘聲與晨曦一同升起。
“是啊,你看,我們來到新的世界了。”馮寫意說。
“叔叔,那我們快走啊!前面是不是還有好玩的?”小希望拉了拉馮寫意的手,“爲什麼你要趴在這麼多石頭下面呢?會不會很重?”
“不會……”馮寫意並沒有覺得有多疼,從脖子以下都沒有知覺原來是這麼奇妙的一種體驗,“我在……挖金礦……”
“哦,挖金子做什麼呢?”小希望跪身過來,好奇地拄着下巴與他對視着。
“呵,當然是……將來……給小希望做嫁妝啊。”
“嫁妝是什麼呢?”
“就是,以後你遇到了喜歡的人,要跟他過日子……叔叔得給你準備好多嫁妝。別人就不敢欺負你了。”
小希望半知半解地搖頭:“可是有馮叔叔在,誰也不會欺負小希望的呀。”
“那萬一……以後馮叔叔不在了呢?”
“爲什麼會不在!”小希望哭了,“我不要你不在嘛!”
“小傻瓜,以後……爸爸媽媽會很疼你的,會讓你像個小公主一樣幸福的。”
“不要…我要馮叔叔陪我玩,你起來陪我玩好不好……我們繼續闖迷宮,我還要拿禮物呢!”
小希望拖着馮寫意絲毫動彈不了的手,饒是孩子半斤八兩的力氣。每一下牽扯卻都讓他彷彿遭受了千般酷刑一樣的折磨。
“好……我們,再玩一個遊戲好不好?”馮寫意把臉側過來,緊緊貼在泥土上。
這樣,孩子看不到他的淚,也看不到他的血。
“好!”小希望破涕爲笑,跪着兩隻小膝蓋爬起身來:“我們玩什麼呢?”
“龜兔賽跑好不好?”馮寫意輕輕地說,“就像叔叔給你講的睡前故事一樣。咱們扮演兔子和烏龜,來賽跑。看誰先到教堂的大槐樹下。”
“哦,那我是兔子!”小希望樂顛顛地爬起來。
“小希望是烏龜,叔叔纔是兔子。”馮寫意笑道。“男人不能當烏龜的。”
“爲什麼?”
“呵,你長大就知道了。”馮寫意動了動手指,拼盡全力指向前方,“你聽到小溪水的聲音了麼?沿着白色地石子路往前走,看到小溪後,就跟着小溪走。”
馮寫意知道山丘雖大,但水脈只有一條。無論跟着哪一支,最後都會匯聚到教堂下面的小水庫。
“叔叔,那我喊一二三。”小希望摩拳擦掌跳起來,“預備——”
蹭蹭蹭跑出去三步。孩子回過頭來,又蹲下身戳了戳馮寫意的臉頰,“叔叔?你怎麼不跑呀?”
“叔叔是兔子呀,兔子不是應該先睡覺的麼?書上是這麼講的沒錯吧?”
小希望點點頭:“嗯,兔子很驕傲,不好!”
“所以小希望要做勤奮努力的小烏龜,可別學小兔子。”
驕傲,不是什麼好事唉。馮寫意想:有時候,真的會一不小心就賠上了性命。
“好了,一二三預備出發!小烏龜先走吧。兔子要睡一會兒。”
馮寫意閉上眼睛,放下手。
“哦。”小希望走兩步,回回頭:“我走了哦,馮叔叔。”
“喂……馮叔叔?”
“你……你要快點追上來哦。”
“你要是不追上來,姆姆做的餅乾就都給小希望吃了……一塊也不給你留哦。”
***
“爆炸哪裡傳來的?爲什麼會有爆炸!”
那一聲不大不小的躁動,隔着半邊山巒打響了黎明第一聲絕望。唐笙跟着當地的一衆救援隊,已經在前山搜尋了整整四個小時。
“是後山方向。”
後山?唐笙記的,後山那裡是ruita和另外幾個人在負責找尋。同樣沒有得到過任何進展。
年輕的嚮導用生澀的英文告訴唐笙,後山有零星的民居,可能只是誰家在炸地窖。聖誕節復活節感恩節都在差不多時候,當地的人喜歡把盛宴的食物提前備好。
“其實這麼找下去根本沒有效率,他們也可能根本就不在這兒。不如先等另一隊的消息,他們在後山,應該很快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折騰了這麼久,人羣中早有疲憊的呼聲。
唐笙已經很感謝他們熱心的幫助了,但找女兒這種事,對她來說生命不息希望不止。
“辛苦你們了,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到後山?我自己過去。”唐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望着遠處爆炸聲傳開之處。
“翻山過去的話路途有點崎嶇,你可以沿着這個溪水往上游走。走過婦人嶺。就是前後山的分界了。”
從剛纔起,唐笙就打不通ruita的電話了。起先她以爲是山上信號不好,後來聽救援隊的人用報話機跟另一隊的人溝通時,才知道ruita跟他們走散了,一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唐笙心裡疑慮重重,在焦慮來襲之前,她試着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冥冥之中就好像有了神明的指引,她一直相信上蒼把她帶到女兒身邊僅有一步之遙,不是爲了讓她空喜絕望的。
溪水嘩啦啦,林鳥唧唧喳。如果不是這番危機臨身,她本該一手牽着丈夫一手摟着女兒在這樣清新氧吧的度假勝地悠然享受的。
小希望……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媽媽就來找你了!
唐笙一直缺乏鍛鍊,幾番傷病未恢元氣,十幾裡徘徊山路在黎明前的四個小時裡幾乎耗盡了她的體能。
可是不知爲什麼,眼前逆流的小溪淅淅瀝瀝,就彷彿要把遠方甜美的悄悄話一一傳遞。讓她爆棚的腎上腺素,一刻不能懈怠肢體。
“世上只有……媽媽…好……”
唐笙以爲自己幻聽了!
爲什麼會有歌聲呢?雖然一句都不在調上!
她彎腰掬起一捧清水打溼面龐,想要清洗清洗自己疲憊下的幻覺。
再一擡頭,唐笙近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穿着紅色斗篷的小姑娘手裡捏着一把狗尾巴草,正?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嘴裡兀自念着歌詞,聲音尖尖的。啞啞的,卻一點不帶怯場和恐懼。
她頭髮亂亂的,小手灰灰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是狼狽的血跡。但一張小臉洋溢的光芒,就像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公主,值得這世上一切的王子對她一見鍾情。
只有那樣的馮寫意,才能帶出這樣的小希望啊!
“阿姨,你在喝水嗎?叔叔說,喝生水要肚肚疼的。”
唐笙直起膝蓋,在極度難以置信的喜極中。她差點蹌踉撲倒!
“小希望!”
不到兩週歲的孩子,是怎樣一個人沿着溪水走下一公里山路的?
唐笙想:如果很多年後女兒長大了,遇到任何想要放棄的挫折時。她都會告訴她,再堅持一下,就像這一次,上帝與愛與你同在。
“小希望!”一把將女兒摟在懷裡,唐笙喜極淚泣。
“你是……媽媽麼?”女孩扒着兩隻小手,摟住唐笙的脖子,“馮叔叔說,誰先到教堂。誰就能得到獎品……他是驕傲的兔子……在石頭下睡懶覺他輸了呢。”
孩子畢竟太小了,跌跌撞撞堅持了這麼久早已耗盡心力。長長的睫毛垂了垂,她終於倒在媽媽的懷裡昏睡過去。
唐笙嚇得六神無主,又擔心她身上帶傷不知輕重,而完全不敢隨意查看。
抱起孩子,她轉身就要往下跑!
不遠處人頭攢動,白卓寒的身影健步如飛,唐笙只覺得自己的理智都要沸騰了!
“卓寒!我在這兒!”
“阿笙?!”
“卓寒!我們的女兒……”抱着懷裡睡得正香的孩子,感受她鮮活的?息和軟軟的體溫。這一刻的來臨,讓唐笙認可曾經無數的苦難。都值得!
隨行的醫護人員接過孩子,簡單的聽診後向兩人做了個ok的手勢。
“只是累得睡着了,不像有什麼傷。先帶回醫院檢查吧!這麼小的孩子能自己從上面走下來,簡直是奇蹟啊!”
“這不是奇蹟,一定是她的教父……”
唐笙啞然頓語,話說,馮寫意呢?
小希望怎麼會一個人走在山路上?
剛剛抱着孩子的時候,唐笙清楚地聞到了她身上混合着泥土血腥還有一個不常見的——火藥味!
她還說了什麼?什麼石頭什麼睡覺?什麼龜兔賽跑!
那一瞬間,唐笙心跳戛然偷停!
掙脫開白卓寒的手,她掉頭沿着小溪就往上跑!
她的嗅覺完全可以當警犬用。小希望一路走來,都有火藥殘留的氣息。
馮寫意,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讓我永遠記得你!
“阿笙!我陪你!”白卓寒追上前去,“我們不能沒有女兒,我們的女兒……也不能沒有教父…
把幫小希望前兩年裡最重要的東西找回來,是爲人父母最重要的責任!”
明天十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