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一眼,讓他愛上這個女人沉靜憂鬱,可人憐惜的氣質。
所以馮寫意從來沒想過,原來唐笙也會這樣歇斯底里地發飆。
只爲了另一個男人——
“你要跟我拼命是麼?”
當所有的僞裝一撕皆碎,馮寫意突然就大笑了起來,“唐笙我告訴你,至少我敢要你,我敢奪你,我比白卓寒那個懦夫不知道強多少倍!”
“你以爲你在這裡爲他嘔心瀝血?你以爲他還蒙在?裡被我一次次算計也不知道反擊?
我告訴你,他什麼都知道。但是他不敢,他連許你幸福的勇氣都沒有。從一開始,他早就已經投降認輸了!
唐笙你還看不明白麼?是他把你給我了!”
唐笙的目光一下子攫住了驚恐,她搖着頭往後退:“馮寫意你胡說什麼!他只是不屑於跟你這樣陰險狡詐的人一樣不折手段!卓寒給你機會,不是爲了讓你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悔改的。
他不會放棄我,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對!他就是有苦衷的,因爲他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唐笙,死多容易啊?
活着的人求而不得,纔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
我就是不折手段了,那又怎樣?他白家人敢堂堂正正地說,從來沒有對不起我過麼!
你以爲我爲什麼要對付白氏聖光?他們害死我父親的時候,還不是如你今天一樣冠冕堂皇!
像白卓寒這種人,自以爲自己站在責任的最高點,自以爲握着最具正直的道德塔尖。他能爲了他弟弟把你折磨成那樣,就不能再一次把你讓我麼?
阿笙,這些事本來就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你只需要閉上眼睛等着開盅,看看最後是哪個男人贏了。不就好了?
——聽話,把東西給我。”
唐笙已經退到牆邊,再也無路可退。她的淚水終於充盈眼眶,卻依然沒有一滴是爲了馮寫意。
“你說卓寒怎麼了……他生病了是不是?他受傷了?他……”回想起白卓寒那種種反常的舉動,若即若離的糾結,還有愈發嚴重的偏頭痛和莫名其妙的?出血。
唐笙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都要戰慄起來了!
是怎樣的絕望讓他在經歷種種磨難後,卻還是壓抑着如履薄冰?
他,爲什麼一點都不勇敢呢?爲什麼不願意依靠着自己不算健碩的肩膀,同舟共濟呢?
“唐笙。他不願告訴你,所以你就更不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了。
我已經爲你認下了這個孩子,我會用我的後半生來補償你照顧你們。”
馮寫意一步步向她走過來,面部的肌肉因太過激動而僵硬得就像凍了霜。
這一次,唐笙沒有躲避。
她由着馮寫意擁抱住自己的雙肩,由着他滿是淚水的臉頰貼上自己的額頭。
寶寶還在不乖地掙扎着,碩大的肚皮左右波動。
“阿笙,對不起。可我真的……太愛你了。爲了你,我可以放棄這一切。我可以帶着你和小白糖遠走高飛——如果你喜歡。我願意叫她小白糖……”
“寫意……”唐笙機械地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然後握住他的雙手,慢慢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在我還沒有告訴她,她父親是誰的時候。你就是第一個出現在胎教裡的男人。我對她說,媽媽給你找了一個很好的教父,他會像爸爸一樣疼愛你,教你識人知理,教你禮義廉恥。
寫意,如果今天我對你說——我要走出這個門。無論白卓寒能不能挺過來,我都會把你的罪證公諸於世。
你會殺了我麼?會殺了孩子麼……”
馮寫意像觸電一樣收回手,默默倒退了兩步:“不!阿笙我不是惡魔,我不會的!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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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爲唐笙脫離了自己的控制,會不顧一切地跑出去——
事實上並沒有。唐笙往前走了兩步,慢慢張開雙臂抱住他幾乎已經褪去了體溫的身子。
“寫意,放我走吧。我愛他……”
這一句包含了多少決心與期望的‘我愛他’,終於讓馮寫意明白,有些局,從一開始就註定輸的一塌糊塗了。
“阿笙。”他的淚水蔓延在唐笙的微笑裡,雙脣戀戀不捨地吻着她的額頭,“那你……愛過我麼?”
“愛過。”唐笙哽咽出如是勇氣的兩個字,逼出了馮寫意脫力的放手。
“請你相信,你不需要用心計用手腕,一樣可以有好多姑娘愛上你的真性情。寫意,我真的愛過你。
我愛你在校園裡默默地,安靜地走在我身邊。不刻意討好,不追求激進。我常常會懷念那個時光,你比空氣更能給我安全感和舒適度。
放我走吧,我會永遠永遠記得那些美好的回憶的。我依然,從未後悔認識你……”
唐笙把手伸進提包裡,她幾乎要把‘證據’交出來了。
這世上,什麼都有法可循。只有愛無疆無界,沒有不可赦免。
“放我走,讓我去見卓寒一面好麼?就算是寶寶在求他的教父……讓她再去見她親生父親一面好麼!”
按住了唐笙的手臂,馮寫意搖了搖頭。
“東西,你帶走吧。”他微笑退後,頹然喟嘆,“就用這個,給小白糖帶來人生中的第一課。善惡有念,執着不如放手……
如果有天她能平安長大,請不要向她提起我這個壞人。”
“寫意。”
“走吧。”馮寫意轉身,肩膀微微震顫:“快走!別等我……後悔……”
唐笙咬緊了脣,再一次崩流而出地淚水——寫意你知不知道,這一滴淚水,終於是爲了你而流。
“那我走了,你……保重……”
唐笙把最後一瞥留在馮寫意的背影上。
曾經最溫暖最踏實的守護,如今最堅決最無奈的放手。
她對他,終是無法怨恨。大抵是因爲,終是無法深愛吧。
轉過身,唐笙以爲前面就是黎明瞭。卻怎麼也沒想到,那是比黎明前的黑暗,更加黑暗的——槍口!
秦允那如同泰山一般的身影重重堵在出口——
與那恐懼的壓迫感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點不酷不帥不屌炸天的槍聲!
消音裝置發出很悶很悶的一聲響。就像小石頭打落了井裡的漣漪。
唐笙覺得身上吃重,就如同被人照着胸口打了一拳。明明沒有很痛,但就是怎麼也站不住了。
她的身子往後倒去,雙手在絕望的最後一刻還保持着扶住肚皮的動作。
“阿笙!!!”
馮寫意的懷抱從沒像今天這樣踏實而結實。
唐笙瞪着雙眼,追着視線裡慢慢綻放的光。
天花板裝潢的很有時尚感,吊燈是白白的顏色,外形流暢如少女的胴體。
“阿笙!阿笙!!”馮寫意摟着唐笙的身子,發出一聲聲絕望至極的呼喊。
他手按在唐笙胸腹上的槍口處,瘋狂的血流像噴泉一樣涌壓不住!
唐笙並沒有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槍,她只是覺得身體很沉,胃很冷。像餓了很久沒東西吃一樣——自懷孕後期,她常有這種又無奈又幸福的感受。
張了張口,唐笙凝聚着目光看向馮寫意。
“我怎麼了……”
一句話剛剛壓出嗓音,接踵而來的是一股灼燒的腥惡沿着喉嚨倒灌而出。
一口鮮血噗出脣,濺在馮寫意淚涕縱橫地臉頰上。
唐笙被自己嚇壞了。
她的眼睛開始放大,恐懼的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流。她顫抖着雙手抓抱自己的腹部,只覺得一股又一股的鮮血蔓延了滿目腥鹹的絕望!
“寶寶……我的寶寶……”
“阿笙!”馮寫意壓着她的傷口,“不是寶寶!寶寶沒事的!你撐住,你撐住我帶你去醫院!”
“寶寶沒了……是不是?”唐笙像瘋了一樣扭動着身子,拼盡全力去看傷口的位置。鮮血已經淌滿全身,她甚至摒棄了撕裂般的劇痛,一下一下,認真地感受肚子裡堅強的小生命正在迴應着力度。
“寶寶……寫意……救救我……”唐笙的手扣在馮寫意的肩膀上,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祈求的眼神裡。她一邊大口咳着血,一邊用幾乎窒息到蚊鳴的聲音顫抖着喘出微弱的信號——
“救救我,救救寶寶……”
大概從馮寫意堅決走上這條不歸路的時候,就沒敢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他一次次告訴自己,他愛這個女人甚至可以爲之付出生命——如今卻怎會將她逼迫到這麼絕望的臨界。
“秦允你瘋了是不是!爲什麼開槍!”抱着唐笙,馮寫意奮力站起身來。
哪怕這一刻要他用血肉之軀去擋接下來的子彈,他也願意毫不退縮地爲唐笙闖出一條生路。
孩子還在動,女人還在堅持。爭分奪秒的死神,能不能再慢一點?求你再慢一點——
“讓我救她,回頭你們想怎麼樣我都奉陪!”
“馮寫意,你以爲想要你命的人是誰啊?”秦允手裡的槍絲毫未放,黑洞洞的槍口,比照他血紅的雙眼,皆是恐怖。
“你……你在說什麼?”
“你以爲我爲什麼要傷害馮佳期?你當傅子康死了,一切就一筆勾銷了麼!馮寫意,這世上不是隻有你的愛情才他媽的偉大!你就是一個陰險毒辣的小人。自以爲有點小聰明,把別人玩弄股掌的下三濫。
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頂點大談懲罰與救贖?
我告訴你,阿藍的臉,那兩道傷疤,我要你身邊的兩條命來還!”
馮寫意幾乎凍住了全身的血液,卻在那一刻,想通了這幾日下來始終未曾想通的疑惑——
陰謀失敗。不過棋輸一着,那個幕後的白三先生又有什麼必要非得殺害自己的妹妹呢?
原來秦允說的一點都不錯,他只是想毀了佳佳的臉來報復自己,沒想到傅子康出來擋,做了冤死鬼而已。
自己能愛唐笙愛到發瘋,爲什麼就不能有人愛湯藍也愛到發瘋呢。
“我不管阿藍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做過的事有沒有違心有沒有狠毒。我愛她,從我第一眼看到她落寞地從白卓寒車上下來的那一刻,我就喜歡上她了。不可以麼?馮寫意,你敢傷害我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今天我也要你嚐嚐這個滋味!”
“秦允!”抱着唐笙,馮寫意噗通一聲雙膝跪地。
他是那樣驕傲的人,何曾想過有天膝下黃金如糞土?
“讓我救救她,我求你讓開!只要能救她,你縱然要將我千刀萬剮我也認了!”
唐笙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了,只有那一雙死也不瞑目的大眼睛一直一直不肯閉上。
她的雙手還捧在肚子上,寶寶動的更厲害了,就好像迫不及待要來到這世上,撫慰着媽媽絕望的心情。
“馮寫意你也終於知道害怕了?我就是想看着你,抱着你心愛的女人,讓她在你懷裡慢慢嚥氣。那種絕望,你總該好好體驗一次的。”
秦允舉起了槍,迎着馮寫意的面門。
“你要跪是麼?跪好吧,跪倒她在你懷裡變冷就可以了。敢動一下,我現在就爆了她的頭!”
活着多難,死多容易?
馮寫意吻了吻唐笙的臉頰,將她抽搐不停的身子放在地上。
然後呼地站起身來衝着秦允的槍口迎了上去,那一刻他根本就沒打算活着走出門,除了同歸於盡的搏命,他已經找不到救贖的方向了——
槍應聲而響,倒在馮寫意麪前的卻是秦允。
“向紳?”馮寫意震驚的看着身後舉槍的男人。而與此同時,韓書煙和上官言更是箭步破門而入!
“唐笙!”
“唐笙你醒醒!”
倒在一灘血泊中的唐笙已經近乎奄奄一息。但她始終睜着眼睛,腹部劇烈地滾動着。
韓書煙緊急地檢查了她的創口:“可能是脾臟破了,內出血嚴重。應該沒傷到胎兒。”
“快送醫院!”
向紳端着槍的手,始終沒有放下。這一刻,秦允倒了。對着的就是馮寫意了。
“向大哥你呢?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
“你們先走,我有話要跟他說。”向紳沒有回頭,始終盯着馮寫意的雙眼。
血腥的氣氛裡,再一次滋生了劍拔弩張的緊迫感。
***
開往醫院的車上,韓書煙正在緊急處理着唐笙的傷口。
以她的專業,對各類刀傷槍傷本不陌生。但唐笙是孕婦,這點太棘手了。
爲了詳細瞭解傷情,韓書煙只能除去唐笙的外褲,她清楚地意識到那兩腿之間夾雜着血漿的透明液體意味着什麼——
唐笙已經開始宮縮了。
槍傷導致地失血和缺氧,讓她腹中的胎兒同樣命懸一線。
“上官!再快點!”
車速已經飆到極致了,醫院的大樓近在咫尺。
唐笙還清醒着,但她近乎連流淚地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死死扣住韓書煙的手。
“唐笙,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孩子沒事的,只要你沒事……孩子就沒事的!知道麼!”
“韓姐……卓寒……呢?”唐笙的眼睛灰灰白白,好不容易纔聚攏了光。
“他在……他……”
“他真的……不要我了麼?”唐笙聲如蚊鳴,細細的嗓音流淌出來,揪的韓書煙整顆心都要偷停了。
“他……爲什麼把我給馮寫意……他,爲什麼沒有勇氣跟我……在一起……”
“他沒有!”韓書煙攥緊唐笙的手,一字一句重重地安撫着她,“他……他是個膽小鬼,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把孩子生他面前,讓他學會擔負起一個父親的責任。不要像某些混蛋一樣——”
韓書煙的聲音哽咽了,目光微微瞄了瞄開車的上官言。
“他……他以前受過傷。現在馬上要手術了。他是害怕自己的手術失敗,萬一也像上官一樣失憶……”
唐笙的臉上終於綻放釋然的微笑:“原來,只是失憶啊……失憶……不是好事麼……”
“到了!”上官言一腳剎車踩下去,“我去叫擔架!你拖着她撐住!”
“快一點!孩子已經——”
韓書煙伸手一探,這都開幾指了!孩子堅持不住,唐笙也要堅持不住了。
還有更大地難關,更艱難的選擇——在等着他們!
***
白卓寒不到天亮就醒了,洗漱後不能進食。他對着鏡子看着自己的新發型,還是有點不習慣。
回到病牀上。開機,等待。白卓寒下意識地按出了唐笙的電話。
他總是不滿足的,總想再聽她的聲音,哪怕再聽最後一次。
通了,卻沒有人接。
“小懶貓……”暗暗笑罵一聲。白卓寒想,她大概還沒起牀吧。
“白先生準備好了麼?來,先把這個藥服下。”小護士敲門進來,給白卓寒端了水和藥片,“我們六點半進手術室。你的家人和朋友什麼時候到?”
白卓寒有點奇怪。
這個時間,大姐和上官言他們都跑哪去了啊?
“可能等會兒就來。沒關係,我們先進去好了。”白卓寒把藥含在嘴裡,剛想端水。也不知道是手慌還是心慌,嘩啦一聲,紙杯砸在了地上!
藥片只能被他生生吞嚥下去,那種極致酸苦的味道簡直讓人終生難忘。
“白先生您不要緊吧?”
“無妨。”白卓寒把手按回胸口,又不是心臟手術,怎麼平白心慌得厲害呢?
主刀醫生是個外籍華人。叫史密斯。中文姓史,名密斯。
他走進病房,看了一眼正手忙腳亂收拾水杯的小護士。
“小玉,你今天跟着林大夫下急診室幫忙吧。剛剛一個連環車禍人手都佔了,隨後又送來個中槍的孕婦。我這裡不用那麼多輔助。”
史密斯吩咐道。
“哦,好。”小玉遺憾地吐了吐舌頭,“嘿嘿,本來我還想看看帥哥的腦袋裡什麼結構呢?”
白卓寒很想虐一把狗,說我的腦袋裡就只有一個名字而已。
然史密斯剛剛無心的一句話,驟然燒起了他心底最難安的第六感。
“你說什麼?中槍的孕婦?”
“是,七八個月的肚子了,我剛纔經過樓下的時候——喂,白先生!你剛吃了藥不能亂動!”
白卓寒就這麼跑出了病房,手裡捏着電話一路打進了電梯。
“上官!”
上官言那裡已經亂成一團糟了。急救室的醫生的意思是立刻做決定,到底是先剖孩子還是先救大人。b超監控下,孩子並沒有受到子彈的傷害。但唐笙這個狀況根本就沒可能順產——
“你……你不是在手術麼?”上官言無法做主,又不敢再這種時候找白卓寒。他傾向於先保住唐笙,可是那明明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卻始終沒有失去過意識。她攥着韓書煙的手。即便到了手術室門口也不鬆。
嘴裡一直虛弱着唸叨,要孩子……
“唐笙在哪?你在哪?”白卓寒聽到那邊嘈雜一片,登時心冷半截。
“我……”
就在這時,醫生那邊急切地吼道:“產婦快不行了,立刻準備剖宮!”
“不!”唐笙用盡全身的力氣尖叫,“我還行的!求求你,救我的孩子……”
這一聲尖叫通過上官言的,就如電流一樣傳進白卓寒的耳朵裡。
狹小的電梯空間,就像棺木一樣將他深鎖在絕望裡!
“阿笙……”
“她……去馮寫意的工作室偷證據……”上官言只說了這麼一句,對面的大抵已經被白卓寒摔了!
“阿笙!”
白卓寒衝到一樓急救室門前。他以爲曾經的那種絕望感,秉着事不過三的概率,再也不用出現在自己波瀾壯闊的人生歷程裡。
“卓寒……我聽到卓寒的聲音了……”
唐笙眯着眼睛,想要透過不再清晰的視線去找尋自己最珍視的那張容顏。
她的上身灼燒得麻木,下身撕裂的疼痛。大腦和靈魂卻前所未有地明晰了起來——
“卓寒……”
終於攥到那一雙夢境般溫暖的手,唐笙卻無法一下子認出眼前的男人。
他沒有頭髮,好像,也還是蠻帥的呢……
尤其是他的眼睛,終於等到那麼溫柔的憐惜穿越了多年的障礙與霧霾。再一次望進她砰砰直跳的心裡。
唐笙伸手去摸,只摸到他痙攣顫抖的雙頰,和淚水沉沉的溼潤。
“卓寒……我要小白糖……”
“我要你!!!”
“那……”唐笙堅持着挑出脣角的笑意,“我加油……你也加油好不好?”
“阿笙……阿笙……”白卓寒攥着她冰冷的手,鮮血的潤滑讓這份親密顯得更加小心翼翼。他望着唐笙起伏沉重的身軀,渾身淋漓的血污。除了一遍遍咬着她的名字,全然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
“別哭,你看……我很勇敢的……我把……”唐笙想要去找手提包,就像歷經一場馬拉松後。捧回慰問獎盃的可愛孩子,向父母炫耀成績一樣,“我找到證據了……我聞出來的哦……我的?子好了,真的……”
“你這個白癡!你幹嘛要去做那種事!”
白卓寒的心情已經無力用自責來形容了,他恨自己憑什麼這麼怯懦,憑什麼想要把唐笙託付給馮寫意這個惡魔!
他自以爲是地守着那些原則和責任,卻看不到赤腳的女孩在身後很努力很努力地在爲這段感情奮鬥着。她想追上自己,哪怕腿短步子慢,卻依然那麼勇敢那麼堅定。
對不起……阿笙。我不該丟下你的。
就算這一關闖不過又怎樣?生,你是我的妻。死,你他媽的給我當寡婦!
只有愛情,是必須自私的。他憑什麼用對待其他命運的那些無力感,來判刑自己,判刑唐笙?!
“不要再說了!快點進手術室!”
“保大人!”白卓寒拽着醫生的袖子,“無論如何,求你給我保住大人!”
“醫生……”唐笙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喚,急救醫生已經紅了眼睛。她按住唐笙的手,“好了你別說了!堅持一下,我向你保證一定會盡力的!你也救,孩子也會救的!”
——可是突然之間,他們發現唐笙似乎並不是在叫自己的急救醫生。
而是把手慢慢地,伸向站在白卓寒身後扶着他的主刀醫生史密斯。
“您是……卓寒的醫生吧。”唐笙堅持着移開氧氣罩,吃力地對他說,“請求你……萬一我有什麼不測,麻煩你就……就切掉卓寒的記憶吧。行麼?
請大家答應我……上官。還有……韓姐,請你們一定要答應我,永遠不要告訴他,我是誰。”
“不!!!阿笙!”
急救室的大門砰然關閉,白卓寒捏着手掌心滑膩的血腥,整個人崩潰跪下去——
阿笙,最後一次了。
我們都挺過來好麼?今生今世,將再也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將我們分開。
最後一次,就讓我們再堅持一下。阿笙,好不好!
要當貓的女主,就要做好挺着肚子還要挨槍子的準備。
明天十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