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姐,我還想着等生完再去看你呢。你最近不忙了吧?”
唐笙去看望毛麗麗的時候,她的大肚子都有七八個月了。
年初跟趙志宏剛結婚就有了,唐笙連喜糖都沒來得及吃,就該吃喜蛋了。
“我還好,你可要當心點身子。聽說後面兩個月最吃分量了,有些媽媽腳腫的連鞋子都穿不上。”
唐笙也只是聽說而已,她的孕期並不完整,還沒等到肚子像個球的時候——
也不知道,那可憐的小東西生的健不健康。
“唐姐,吃點水果吧。”唐笙正出神的時候,趙志宏端着一串紫葡萄過來了。其中一小碟專門剝好,翠綠翠綠的顆顆琬若珍珠,是他專門給毛麗麗準備的。
“我先去上班了,你們慢慢聊。”
“去吧去吧,晚上我要吃炒麪!”毛麗麗像個小皇后一樣,揮揮手跟他告別。
看她幸福的小模樣,唐笙心裡也是十足欣慰的:“不錯嘛,看你調教有道得很。聽說,小宏又換了份工作?”
“是啊,年初就辭掉了保安。進了一家物流公司做快遞員。”
唐笙明白,保安多輕鬆啊,但賺錢不多也是真的。快遞都是按量計件,多勞多得。這男孩不辭辛苦地跳槽——自然是爲了養麗麗和孩子。
“他們部門經理挺喜歡他的,說他手腳勤快,下半年就讓他轉去跑國際件了。他最近都在自學英文呢,那發音哈哈哈,跟張全蛋似的,笑死我了。”
“真好。”唐笙摸摸毛麗麗的肚皮,裡面的小東西挺熱情,咚就踹過來一腳。那一刻,她突然有點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翠翠的出身無非也就是跟毛麗麗差不多。她們雖然可能一生都無法擁有自己這樣的財富,但拮据的小日子一樣可以慢慢過得風生水起——難道她們就沒有資格生兒育女麼?
這幾天下來,唐笙覺得王翠翠的狀況越來越不對。說實話,再在一個屋檐下這麼憋着,她也倍感心力交瘁。
前天小白糖突然發了燒,打了兩針點滴纔算好。而王翠翠更加堅定地跟自己又提了一次,說想等女兒身體好點就離開。
唐笙勸了大半夜,人家也沒表態。後來她回屋跟白卓寒又哭了半小時——那樣子。就好像一個求着爸媽給買禮物的小孩子。
當時白卓寒心疼地抱着她,說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求過自己一件事。
就爲這一句懇求,他願意絞盡腦汁幫她留住她想要的。哪怕毀上三觀——
“你……你可別真的把王翠翠殺了呀?”唐笙嚇得一咕嚕從他懷裡崩出來。
這會兒,唐笙摸着毛麗麗的肚子,摸得正出神呢。
“大夫說是個女兒。其實我喜歡兒子,不過小宏說女兒好。”毛麗麗揚着一臉幸福,“唐姐,你多摸摸她。說不定可以長得像你一樣漂亮呢。”
“我?”唐笙苦笑,“別開玩笑了,我自己生的都跟個猴子似的。”
關於小白糖的身世,唐笙沒有跟毛麗麗說過。她只是個圈外的小丫頭,沒必要同她解釋這些難言之隱。
可是毛麗麗小眉頭一皺。重重嘆了口氣:“唐姐,其實小白糖並不是你們的女兒吧?”
“你怎麼知道?”唐笙嚇了一跳。
“你忘了麼?前陣子白先生找過小宏的,說是想要他作證指控那個姓湯的婊子殺過人。”毛麗麗認真地看着唐笙,“我看白先生那焦急的樣子,就猜肯定是有什麼威脅攥在那女人手裡。唐姐,我這麼說你信麼?其實我第一眼看到那小傢伙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像你們的女兒——”
唐笙垂着頭,眼眶不由地泛起了酸楚。
“唐姐,我和小宏還商量過,只要你們用得到我們——”
“麗麗,我和我先生會想辦法解決的。”唐笙表示,好意心領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胎。生個健健康康的寶寶出來。”
“唐姐,有時候我真是不敢想,當年要不是你把我救出來,現在我會是什麼樣子。我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的恩德,也是真希望以後我也可以爲你做點什麼。”毛麗麗轉了轉眼珠,虔誠地看着唐笙,“後來,那事爲什麼不了了之了呢?小宏還特意去找了一位精神科的催眠師,他確定那天真的親眼看到那女人刻意踩死了人的。
我以爲,只要我們去跟警方揭發,就足夠她下輩子蹲監獄啦。”
提起湯藍,唐笙縱然恨得牙癢癢,卻只能懊惱無能爲力。
上次被馮寫意嚇成神經病以後。她在精神疾控中心裡住了好幾個月。
整日神神叨叨,什麼話也說不清楚。簡直讓她快要放棄了——
後來聽白卓寒說,湯藍的父母回國要把她帶回去照料。她畢竟是個外籍人士,在精神失常,又無民事行爲能力的狀況下,就算面臨謀殺指控也奈何不了。
只能先由着她去了。
“精神失常?”毛麗麗撇撇嘴,“唐姐,你真的相信像她那麼不要臉的人,會真的精神失常?你要知道,幹壞事的心理壓力有多大。我就是到現在,一想到當初陪着太太一塊把你打成那樣的場景,都要做惡夢呢。”
“呃……”唐笙尷尬地擺擺手,“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至於她是不是真的……反正儀器是沒能檢驗出她有假裝地痕跡,若的確是裝的,只能說這個女人的心理素質太可怕了。”
“我就是怕她又幹出什麼糟心事,你和白先生都是太正直的人,未必鬥得了這種賤人。”毛麗麗的話一語成籖,唐笙承認‘正直’這個詞,在這句話裡簡直貶義得很無力。
“她應該,已經不在t城了吧。”唐笙幽幽嘆息一聲,“不過我先生應該會派人繼續盯着她纔是,而我能做的,就只剩下——相信他,並且繼續等待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唐笙又囑咐了幾句話後,便起身告別了毛麗麗。
而唐笙前腳剛走,毛麗麗就打了個電話給小宏:“老公啊,你還記不記得你半個月前跟我提過的一件事?”
趙志宏正開着小車往外送快遞呢,接了老婆的電話,倍感驚訝:“你說哪件啊?”
“就是你說,有次去一間公寓裡送份國際快件。遇到個有點眼熟的女人?”
“哦,對對。她臉上有疤,在家還帶着墨鏡。而且妝畫得挺重。我就是覺得——”
毛麗麗想,那個女人果然還沒有離開t城呢。裝瘋賣傻隱藏在暗處,不知道又要做點什麼變態的勾當!
“唐姐是我們的恩人,你願不願意爲她做點什麼?”毛麗麗抱着肚子,小腰板挺了挺。
“嗯,我最聽老婆的話了。”
***
“你確定要這樣做?”上官言看着白卓寒推給他的一系列資料,眉頭皺了又皺,“會不會有點不厚道啊?”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辦法。如果小白糖真的被王翠翠帶走了,我怕唐笙會崩潰。”白卓寒雙手疊在桌案前,認真地盯住上官言的眼眸,“你是外籍,只要我們夫妻把孩子的撫養權和監護權過繼到你名下,再由你爲她申請歐洲國籍。就算王翠翠跟我們打官司,也沒那麼容易了。
歐洲的人權法相對更健全,只要查到她和她的家人有惡意墮胎史,基本上她是沒可能要回孩子的。”
“真受不了你。”上官言無奈地翻了翻那疊文件,“其實我倒是覺得,現在你已經知道女兒在哪了,接回來不過是早晚的事。那個小猴子,由着她媽媽帶走唄。大不了等將來上學的時候再贊助一下——”
“我是還好啦,就是怕唐笙受不了。”白卓寒表示,女人在這種事情上的心思總是要比男人更難解脫。
“有麼?”上官言的神色微微黯然幾分,“我怎麼覺得,有些女人心狠的就跟石頭似的。連自己的親生兒子……說不管就不管了。”
“因爲她比王翠翠更明智,”白卓寒呷了一口咖啡:“她知道,怎樣對孩子更好。”
“好個屁!哪個孩子不是應該跟媽媽在一起的?別給你討好老婆的僞三觀找藉口了!”
“你哪那麼多廢話,同不同意?不同意我找我爸去辦,反正他也早就有綠卡了。”白卓寒咣噹一聲,捶了下咖啡杯。
“算了算了,反正難得陪你做一次壞事。”上官言倚在辦公桌上,慵懶地打了個大呵欠,“過兩天我會叫境外開一張臨時過境的證明。等大姐婚禮結束。再正式辦理。”
“謝了。”
就在這時,秘書處打了個電話進來:“白總您今天在公司啊?”
“有事麼?”
“有兩位來賓想要見您,說是有急事。但是他們沒有預約過——”
白卓寒看看時間,反正今天也沒有別的事了。原打算跟上官說幾句話就走的,於是吩咐道:“讓他們上來吧。”
這一男一女一進門,倒是讓白卓寒吃了一驚:“是你們?”
“白先生,我們有事想跟你說。”
毛麗麗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人又矮又瘦,看起來笨笨拙拙。
白卓寒請她坐下:“你們專程跑過來找我,唐笙應該不知道吧?”
毛麗麗和趙志宏相視一下,搖搖頭:“不知道,我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先跟您說一下。就是之前您要我們出面作證指控殺人的那個女人,是叫湯藍對吧?
她可能,還在t城,而且根本就沒有瘋。”
“你們在說什麼?”
自從白卓寒定位了女兒的動向,全部精力都轉戰在白卓瀾身上,早已把湯藍這條線給撇開了。
當初她的父母來到精神疾控中心接人的時候,他甚至也未曾加以阻攔。唯一擔心的事,不過是該怎麼對唐笙解釋而已。
如今這兩個孩子突然找上門來,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是真的,白先生,你看這是她的快遞簽收單。”趙志宏找出一張皺巴巴地底單聯:“我碰巧送過她的快遞,地址就在上苑小區八號公寓。是一份國際快件,寄件人在英國。我英文還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懂。但是幾個單詞還是認識的。不過署名一欄很模糊,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也不清楚。”
“白先生,你和唐姐的困擾,我……我多多少少知道點皮毛。如果湯藍還活動在你們身邊,是不是應該警惕些?或者——”
毛麗麗的真誠的確讓白卓寒對她改變了以往地印象,他認得湯藍的筆跡,趙志宏他們的判斷方向也許真的不錯。
可是現在,大方向裡的部署已經在他一手掌控中。這種時候,最怕的就是熱心的朋友們好心辦壞事。
“謝謝你們了,這件事我會警惕起來的。但是麻煩你們先不要告訴唐笙。”
“哦。”毛麗麗鄭重地點點頭,“白先生你有什麼需要千萬別跟我們客氣,太太是我最大的恩人,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都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來報答——”
“知道了,用得到你們的時候,我不會客氣。”白卓寒擺擺手,送他們出去了。
“哦對了,我們用不用再去一次警署,把湯藍之前做過的事揭發出來?”前腳踏出門,趙志宏轉頭又加問了一句。
白卓寒想了想:“嗯,也好。等下我叫高斌送你們過去。”
對付湯藍這種人,白卓寒依然不認爲真的必要把下線拉成跟她一樣的水平。現在他已經找到了更值得對付的人,不如就把這爛女人的事交給警察吧。
不管能不能講她逮捕歸案,哪怕通緝令一出,將她逼得再也不敢踏入t城半步也是好的。
人人都覺得善良是一種無能,其實,善良也是武器。
唐笙積下的那些德,總有一天會換來別人心甘情願的肝腦塗地。
望着窗外,夕陽餘暉下高聳林立的繁華都市。白卓寒陷入了深深的糾結和沉思。他捏着趙志宏提供給他的快遞單,最後拍了張照片發給程風雨。
附言是,請他幫忙儘快定位一下地址。
白卓寒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細小的誤區——他一直以爲湯藍的上線就是白卓瀾,無論是偷孩子還是綁架唐笙嫁禍白天茹。
但是事實上,她也一樣很有可能直接對線烏斯!她裝瘋賣傻然後脫離精神病院,獨自隱藏在t城一間出租公寓裡。
這麼敏感的時期,這麼機密的行爲,怎麼會有人從英國寄快遞給她呢?
叮一聲,鈴響。程風雨的回覆,有時就是這樣神速。
這個位置?!
白卓寒擰着眉頭,越收越緊。最後他重重地出了一口氣,捏起便撥過去一個加密號——
“書煙!我知道烏斯藏在哪裡了!”
半個月前,白卓寒再一次聯繫到韓書煙的時候,總算是把提了好久的心漸漸放回胸腔。可是韓書煙告訴他。烏斯一直躲藏着,每一處線索都慢半拍。至今未能交上手。整個千里緝兇的過程,硬生生變成了‘世界太大,我想去看看’。
當時白卓寒說,你要不要考慮下,先回來跟上官言結個婚。然而韓書煙罵他有病。
“書煙?你在聽麼?”
電話那端是越來越沉重的呼吸,韓書煙獨自面對着上官易手下鋪就的天羅地網。一手還在滴血,另一手接電話的樣子依然從容——
“我也知道了。”
啪嚓一聲扣掉,韓書煙凜然仰起頭,眼前是石佛一樣的老勳爵,也是她今生今世,幸福逾越不了的一道障礙。
“上官先生,我這次來真的不是爲了與您爲難的。能不能,先把人撤下去,容我說幾句話。”
這裡是距離曼徹斯特邊郊四百餘英里外的拉斐莊園,背靠嶙峋海峽,古堡沉澱的氣息刻上滑膩的苔蘚。
上官易像個不見陽光的德古拉,以無人能理解的姿態,常年居住在此。
前方是他鐵血多年硬拼下來的一條富貴路,後方是他隱退政壇保住名利雙收的聚寶盆。
這座莊園裡,隱藏着他的信仰,罪惡,救贖和陰鬱。
“你沒有資格踏入這裡,立刻給我出去!”雙頰的肌肉抽搐幾分,上官易口吻嚴厲
“上官先生,你誤會了。即便是看在我愛人和孩子的份上,我都不可能與你刻意爲難。
但是您討厭了我十幾年的光景,難道就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究竟是在爲誰做事麼?”
“我樹敵無數,只要從每個不自量力的跳樑小醜身上踏過去就行了。”上官易冷麪依舊,鷹隼般的雙眸裡不肯隱下殺氣。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韓書煙放下手中的武器,先行舉起雙手以示順從。上官易略略鬆懈警惕,揮揮手,叫保鏢可以遊刃幾許空間出來。
“五十四年前,英吉利海峽‘藍色骷髏旗幟覆滅’一案,你不可能不知道。當時還不滿十六歲的你,與東方商客白瑞方的第一次交集——”
“夠了!”上官易冷峻的面孔下,微微燙出些許。
可是韓書煙並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那張曾經被調教到冷血無表情的絕美容顏上,第一次出現這般虔誠的希冀。
“爲了打通歐亞羣海運輸渠道一勞永逸的大門,你們兩個加起來年紀還不到四十歲的年輕人,做了一件讓官方軍方黑白兩道都發指非常的事。”
“烏斯不過是個殺人如麻臭名昭著的海盜。”上官易厲聲喝斷韓書煙的話,“數十年來佔據英吉利海峽做的都是違法勾當。我是英國皇授勳爵,本來就有權責維護周邊安定。白瑞方是合法貿易商,烏斯的人每年要扒走他近七成的利潤。
三百個僱傭兵圍困一百個死不足惜的海盜,趁着烏斯剛剛繼承他父親的團隊,羽翼未豐滿之際,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這本來就是正邪之間,法理之間的較量,我們有什麼可被譴責?”
“可是你們侵吞了烏斯埋在巴爾幹山脈下價值連城的寶藏。如今,這些錢變幻成你莊園千傾,變幻成白氏聖光的摩天根基。埋下的。是烏斯手下一百多條罪不至死的人命!
雖然當年的事早已被官方媒體刻意封殺,但真正經歷過那場血洗藍旗至整個海面都泛起罪惡紫的人,永遠不會忘記。”
“你到底是烏斯的什麼人!他的私生女?呵,既然今天已經把話挑的這麼明確了,不動手你廢什麼話!”
上官易並不否認當初的行爲,事實上,晚年的他也許唏噓,但並沒有必要懺悔。雖然,他與白瑞方之間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生意上的來往。那樣慘烈的並肩作戰,一輩子只有一次就夠了。
“我只是他的養女,我和我的姐姐都是孤兒,被他撫養長大後,就是準備——”
“準備送到我和白瑞方身邊?”上官易冷笑連連,“就如同當初,我和白老兄將一個波斯女子送到他身邊,最沒懸念的美人計,卻幫助我們一舉將他們殲滅在卡士特海岸線上一樣?
不過,韓書煙,說句實話。你們比起那位波斯女子,相貌真是差遠了。”
“可我是你孫子的親生母親。”韓書煙不卑不亢。
就在這時,一聲犀利的尖叫從後方通道里傳了出來。
“媽媽!!!”
“小蛋?!”
就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子,拎着孩子站在逆光陰森的地道口。
一時間,全場氣氛一挑,逆轉了矛盾的方向。
“把孩子放下!!!”上官易大手一揮,之前圍住韓書煙的那羣人陣型突轉。呼啦一聲,成兩排魚貫列着。
“上官易,你也有求我的一天!”烏斯獰笑着,捏着小蛋的手臂,分明就加了幾分力氣。
孩子兩條小腿懸在半空,像小青蛙一樣蹬來踹去,每一下都痛徹韓書煙的心!
“書煙,殺了這個老混蛋。否則我現在就捏死你兒子!”
“你——”
此時的韓書煙距離上官易不過一米遠,而以她的身手,想抽出腰間的匕首再到凌空割喉——整個過程要不了一秒!
“烏斯,把孩子放下。要殺我,這條命取走就是!沒必要玩這麼下作的把戲。”上官易緊緊攥着拳頭,臉上的青筋終是出賣了他喜怒不形於色的威嚴。
他討厭韓書煙。但上官言是他的老來子,小蛋又是這樣一個沖天而降的驚喜。當年的恩怨,禍不累子孫。已經是他唯一想要向真主索求的了!
“你跪下,跪下求我!就像我當年求你放過我妻兒一樣!”烏斯咆哮着,兇悍的大手已經快把孩子捏的無法呼吸了。
“誰是正,誰是邪?你們這些冠冕堂皇的僞君子,分明就是爲了一己私利草菅人命。我沒有當過一天的海盜,沒有殺過一個人!我並不喜歡父親那套與時代脫節的冷兵器主義。
他過世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準備分出他當年的寶藏,遣散手下,重新生活。
而你們,卻利用娜蓮的情報,圍困我們來到巴爾幹山脈下,三百個僱傭兵,屠殺到海岸線洗不出藍色。
他們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都是有家有室,因爲海難而損毀漁船不能勞作的漁人。
那個場面你還記得麼?一波一波的潮汐衝過來,一次帶走三五具,一然後再衝上一些白骨。
貪婪的鯊魚甚至爲了去啃食腐肉,寧願擱淺上岸。在卡斯特海岸常年曝曬的陽光下,慢慢焦乾而死。
然後是惡臭的腐敗,和恐怖的鯨爆。我就是從那個地獄裡爬出來的,我身邊,是因自責而自殺在我面前的蓮娜的屍體。還有三個月大的女兒,伏在她早已乾癟的胸膛上,至死吮吸。
上官易,白瑞方,你們憑什麼?憑什麼活到現在。憑什麼用那些染血的財富,享受子孫後代承歡膝下的現世安穩!”
烏斯掐住小蛋的喉嚨,只在轉瞬間,孩子的小臉頓時青了一個色階!
“住手!我跪——”
就在上官易單膝屈下的一瞬間,韓書煙突然出手,一刀插在老人的脊樑上!
全世界安靜了!
就連烏斯都被她果斷的狠辣深深驚歎——
***
書煙,我和白瑞方一樣,可以認罪,但不認錯。
即便死,也要有尊嚴地死去。
這段摩斯碼,是上官易剛剛輕敲在褲線上的。
***
“現在你可以放開我兒子了吧!”韓書煙抽出匕首,鮮血飈在她臉上,整個人美豔得如同盛開的彼岸花。
“哈哈。你在兒子面前殺人?”烏斯鬆開手,而此時的小蛋已經完全嚇呆了,連呼聲都戛然而止。
“放了我兒子!”韓書煙咆哮。
“媽媽……爺爺……”
看到兒子魂不守舍的表情,韓書煙心如刀割。那一刻,她突然很感謝上官易當初替她做下的決定。
像自己這樣的母親,有什麼資格養育兒子呢?
“問問上官易,那枚藍皞石鑰匙在什麼地方!”烏斯只是鬆開了孩子的喉嚨,卻沒有完全放開他。
此時的上官易倒伏在一片血泊中,瞪着不瞑目的雙眼,口中發出咔嚓咔嚓的磨牙聲。
藍皞石鑰匙,是開啓第二間寶藏的關鍵。當初上官易和白瑞方之拿走了外圍的,但是混亂之中,那枚價值連城的寶石鑰匙也丟失了。
這麼多年,烏斯一直想要從他們手裡奪回來的。只有這個。
這不僅是財富的保障,更是他家族的象徵。
“我不知道……”上官易咬牙吐出幾個字。
“究竟是在你這裡,還是在白瑞方這裡!”烏斯再一次擰住小蛋的喉嚨,而這一次,孩子已經嚇得連叫都不會叫了!
“不……”
“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孫子!”
“小蛋!不要!!”
就在這時候,男孩的眼睛突然像是注入了新鮮信念一樣堅定了起來。
大概是記得自己許下的承諾,無論將來遇到什麼危險,都要保護自己的媽媽!
小手抱住烏斯的胳膊,他張開一排小白牙就咬了上去——
“混賬!”
“小蛋!!!”眼睜睜地看着孩子被一掌劈在腦後,韓書煙搶上身的同時,一刀脫手飛出。
烏斯被擊中了肩膀,見數十保鏢圍槍過來,自知寡不敵衆。
在一排排胡亂的射擊中。他跳回密道逃得無影無蹤!
“小蛋!小蛋!!!”韓書煙抱着兒子,一聲聲哭喊之下,不成調也不成聲。
“媽媽……”男孩眯了眯眼睛,“媽媽別怕,媽媽是女超人,不會哭的……”
沒能追上烏斯的保鏢們撤回來,一股腦得再次把槍對準了韓書煙。
“你們先救人行不行!我下手有分寸,避開了心臟!快救人啊!”
“烏斯又逃了?”白卓瀾靠在露臺上,身旁的小南正在一針一線地勾着一頂嬰兒的小花帽。偶爾擡眼應一聲:“恩,我哥傳來的消息。說韓書煙意外重傷了上官易,但烏斯還是趁亂逃走了。”
“真是個打不死的傢伙啊。”白卓瀾站起身,望着樓下正在刨土的科比。漂亮的眉峰漸漸擰成一個川字——
那是白家老宅後方廢棄的一座院牆。
這麼多年來,荒草叢生,從來無人打點。
因爲白瑞方曾下過命令,說找人算過,那裡是白家地脈,動土要破風水的。
“呵呵,是時候該加一把勁兒了。只有先把這個惱人的混蛋處理掉,我和白卓寒的賬纔好慢慢算。”
披着外套走下樓,白卓瀾摸了摸狂吠不已的科比。
小南端來一柄巨大的鐵錘,卻被白卓瀾出手制止了:“小南,這種重活你就不要逞強了。”
“沒事的,我這肚子……又沒起來……”
“疼愛你的機會不多了,這點男友力,我還是值得擁有的。”白卓瀾搖搖頭,寵溺地看着她。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斌哥,方便過來幫個忙麼?呵呵,敲牆。”
電話那端的男人似乎有些鬱悶,白卓瀾卻笑眯眯地解釋:“你不是最喜歡簡單粗暴的工作麼?總比我哥整天讓你勾心鬥角玩陰的好吧。”
半小時後,高斌出現在白家大宅後院的荒草牆上。
白卓瀾抱着小南躲在一邊,並悉心地爲她捂住耳朵。
只聽轟隆一聲,半面倒塌殆盡。
兩具塵封的白骨交疊散落而下,灰塵與罪惡齊飛,秘密與昭示一色。
白卓瀾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彎腰拾起地上的一枚,亮晶晶的藍色鑰匙。
“這就是藍皞石鑰匙了吧?正愁大姐新婚沒什麼像樣的禮物往外送,也好。她是白家的長女,風光大嫁。總該有點像樣的嫁妝。”
白卓瀾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嘴角慢慢扯出一絲笑意:“斌哥,下週婚禮上,記得保護好我哥和唐笙。至於其他人,隨便他們鬧成一鍋粥。”
“明白。”
有了這個東西,這回不愁抓不到烏斯了。
白卓瀾總是這樣,那種惡作劇得逞後的小表情,簡直不愧對惡魔的稱號。
“小南,你先上去,我有幾句話要對卓瀾說。”高斌看了一眼依偎在白卓瀾身邊的妹妹,皺了皺眉頭。
“哦,那我上去幫你煮湯。”小南點點頭,放開白卓瀾的手。
“我妹妹腰怎麼粗了?”高斌問話的時候。一隻手插在西裝口袋裡。一言不合就掏槍的架勢,溢於言表。
“呵呵,我的。”白卓瀾供認不諱。
“你!”高斌咬咬牙,終是無奈嘆了口氣,“隨便了,我妹妹就是個傻丫頭,偏偏一門心思栽你身上。”
“這叫食物鏈效應。”白卓瀾的笑容很純淨,卻不厚道。
“等到烏斯的事解決了,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和白卓寒——”
“我有退路麼?”白卓瀾聳了下肩膀。
“一邊下棋一邊想着該怎麼輸的人,真的太難了。我只希望你,別讓我妹妹太傷心。”
高斌揮揮手,轉身而去:“你放心吧,交代我的事。我記下了。”
轉身出了白家大宅,高斌側身目立。緩緩地,他把右手擡起來,擱在自己左心位置。
這是軍隊裡特有的一種致敬方式——致敬並肩作戰的戰友。
無論之後還要演出怎樣一出大戲,他也只是個局外人罷了。
***
“卓寒,你回來了?”唐笙聽到開門聲便下樓來,但她情緒不佳的細節一下子就被白卓寒捕捉到了。
“怎麼了阿笙?”扭過女人的小臉蛋,白卓寒覺得她眼角似乎有淚痕,“怎麼哭過了?”
“沒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關了臥室,唐笙一屁股坐在牀沿上。
“是不是王翠翠又惹你了。”白卓寒問。
唐笙不說話,但表情相當於默認。
“阿笙,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放棄小白糖?”白卓寒伸出雙手,輕輕按住妻子的肩膀。
唐笙點點頭。眼圈又紅了:“卓寒,我知道……我這是難爲你了。”
“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跟我說,沒有什麼難爲不難爲的。”
白卓寒把今天跟上官言說起的事簡單跟唐笙講了一遍:“上官已經答應了,文件都在我樓下的公文包裡呢,怎麼樣?老公效率高不高?疼你吧?”
“是不是這樣的話,小白糖就算是外國人啦!就算王翠翠也——”唐笙眼睛亮了亮,突然又萎靡了:“可是卓寒,我覺得這樣有點不好。對王翠翠不太公平。”
“喂,你矯情死了。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你要怎樣啊?”
唐笙委屈地掉了眼淚:“你剛剛還說很疼我,我才糾結幾次你就不耐煩了!”
白卓寒像吃了個蒼蠅似的,被懟得沒話了。只好抱住唐笙慢慢安撫她:“好了好了,是我錯了。唉,我也就是這麼個想法,現在上官的爸爸受了重傷,他跑回國去了。我們還有時間要麼再勸勸王翠翠,也不一定非得做這麼不厚道的事。況且——”
況且說不定,他的女兒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只要再忍忍,把這些該除掉的渣渣們虐乾淨!
“好吧,那我們再考慮考慮吧。對了,我煮了湯,去給你倒一碗。”
而與此同時,樓下客廳裡的王翠翠,正悄悄翻開了白卓寒的公文包。她雖然不認識字,但一些證明材料上帶着女兒的照片她總是認識的。
還有好多看也看不懂的英文——
那個女人說的沒錯,她們已經打算把孩子送到國外去殺死了是不是?!
王翠翠心跳如雷,手心發冷。聽到唐笙出門的聲音,她快速躲回廚房。一眼瞥到了竈臺上正在放涼的一鍋熱湯!
咬咬牙,王翠翠把那女人送給她的藥,下了兩滴進去。
“翠姐?你怎麼在這兒啊。”唐笙奇怪道:“小白糖呢?”
“在……在樓上,芳姨幫忙洗澡。我下來找……找浴巾。”
唐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浴巾洗好了,在樓上陽臺呢。”
說完,她給白卓寒盛了一碗湯,轉身帶上樓去。
明天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