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韓書煙急了,她明明看準了時間看準了保溫箱的牀位,在確認孩子各方面身體機能都無恙的狀況下,用王翠翠引產下來的‘死胎’換走唐笙的女兒。
沒想到陰差陽錯的,那個小姑娘福大命大,竟然真的活了下來。
可是她又怎麼會知道,是誰先下手爲強,早已先一步用一個男嬰換過一次呢!
“你去換孩子的時候還看到了什麼!”韓書煙摁住徐梅,嬌小的女孩嚇得手足無措。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你給我的消息是當天午夜的時候,醫院會同意將12號箱的嬰兒送到他父母隔壁的監護室。趁着這個機會下手,就算移動了孩子也不會有人懷疑的。當時王翠翠的孩子剛引產下來,還有口氣呢。我去換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12箱的是個男孩沒錯。
我當時還有點奇怪呢,這孩子看起來分量體型都不像是早產嬰,爲啥也要放在保溫箱?可是您說讓我帶着孩子就趕緊回這個公寓,醫生和設備都準備好了,叫我不許出門也不能主動聯繫您。於是我也就……”
“韓書煙,原來你當時堅持要醫院把小白糖安排在他們兩人的隔壁,是爲了這個?”上官言冷卻心意,狠狠地盯住她,“我以爲你也是女人,會感動會心軟。會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好好團聚。我真是想不明白,你這麼無恥地演戲,就一點都不怕有天所有的報應都落到你兒子頭上麼!”
“不!上官,我的錯我一定會彌補,不要詛咒小蛋,我求你不要詛咒他!”
“你也會害怕詛咒麼?你沒有信仰。也沒有原則。韓書煙,我想一直以來真的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你與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韓書煙十年多前對上官言說的最後一句話。
冷血的女殺手因爲養父的命令,捲進了一起名歐洲流政界的暗殺任務。
她與上官言的相遇,就是在他的訂婚宴上。
她是來殺上官易的。當然,並沒有成功。
沒殺成老子沒關係。拐走兒子也不錯。這就是他們之間,註定悲催的緣分。
韓書煙的突然響了。
她抖抖索索地按下接聽鍵,上官言立刻警惕了起來。
他擡起一隻手,做了個暗示,意思是讓她免提公放出來。
“我警告過你,韓書煙,遊戲的規則只能由我來制定。”
這就是白三先生麼?
聲音是完全被經過處理的,的確無法辨別口音年齡甚至性別。但即便這樣,上官言還是悄悄錄下了對方的話。
“你把小白糖弄到哪去了!”韓書煙明白上官言的用意,於是盡力多拖延些。
“呵,我可以利用的人又不止你一個。不過這一次,我有必要給你一個大大的懲罰了。”
電話掛斷了,韓書煙的淚水凝結在臉頰上。她無助地看向上官言,顫抖的脣,卻說不出一句話。
“簡直是個瘋子!”上官言狠狠踹倒了一把椅子,“這個白三先生可以利用的人太多了,但能對小孩子下手的,總要符合一些條件吧?總不可能派個五大三粗的保鏢去搶——”
韓書煙說自己上當了。
“他叫我把白卓寒的孩子偷出來我起先是不肯答應的,但是就在當天晚上,我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一直在醫院裡外徘徊。我不能確定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盯梢伺機下手的,所以我……我擔心他早晚還會派人過來,於是就想了這麼個辦法——”
“徐護士,你再仔細想想,事發當天到底有沒有什麼異常。”上官言轉向護士徐梅,眼下她已經是唯一能夠提供線索做進展的人了。
“我想想,我……我自己倒是沒有發覺什麼異常,不過跟我一起值班的小玉說了一件事挺奇怪的。”
畢竟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徐梅能回憶起來實屬不易,細節上再逼也沒用。
“咱們t城很多醫院的新生兒衣服和包被都是統一樣式的。男嬰藍點點,女嬰紅點點。但是那天小玉在前臺值班的時候說看到一個女人抱着個女嬰。只有一點點大,匆匆出去的。但是被子的一角是男嬰的樣式。”
“她怎麼知道是女嬰?”
“因爲那女的打電話說的,好像是安排家裡那邊的事,說到‘囡囡’,應該是女兒吧?”徐梅表示,那個叫小玉的護士之所以記得很清楚,是因爲那女人打扮特別。
大熱天的還帶紗巾,而且她很漂亮。不過可惜的是臉頰上似乎有傷疤。
“當時她還跟我開玩笑,說那種女人保不?是給人家當小三的,被原配拿刀毀容呢。”
上官言和韓書煙瞬間面面相覷,一個名字不約而同脫口。
“湯藍!”
臨出門前,韓書煙看了一眼徐梅和牀榻上不知道是誰家的男孩。
“徐護士,你趁着天黑把這孩子送到醫院或警署,讓他趕快跟父母團聚吧。我會再轉給你一筆錢。你離開t城,先再外邊待一段時間,這些事,本來就跟你無關。”
丟下這一句吩咐,韓書煙匆匆跳上車。上官言一腳油門踩出去,甚至都沒有等她繫好安全帶。
“湯藍只是因爲愛而不得才做這樣的事,她……看樣子並沒有傷害過小白糖是不是?”韓書煙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上官言的手臂,結果換來的卻是他眉頭緊鎖的厭惡。
“及時在你下手之前孩子就已經被換過了,我也不可能原諒你的。”
“我知道……”韓書煙垂下頭,“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趙宜楠死了,白家老爺子死了,甚至馮寫意也死了。她明明就可以帶着小蛋遠走他國,明明就可以全身而退!
爲什麼還要留下?爲什麼還要把自己陷入有軟肋有把柄的境地?
還不是因爲貪戀這個男人身邊的溫度,還不是想要再偷幾分鐘的幸福!
上官言,這樣也要。你來放手,我就再也沒有理由堅持了……
“等小白糖找到了,你就帶你兒子走吧。我先去找白卓寒。過幾天再去收拾東西。”
上官言並沒有在t城購置過房產,一直都是住酒店的。後來就搬去了韓書煙的家,同居到現在。
“對不起,幫我跟白卓寒和唐笙說對不起……”
上官言把車停下,韓書煙下來。
“書煙!”在她轉身的瞬間,上官言叫住她,“其實我有想過,我和你,以前會不會就認識呢?”
心跳一下,疼一秒。
韓書煙哽咽着喉嚨裡難以啓齒的苦澀,指甲掐進掌心裡也不覺疼:“那你覺得……我們認識麼?”
“maybe,那我一定是瞎眼了。”
上官言覺得,神補刀是一種氣質。
韓書煙慘笑一聲,點點頭。可就在她回頭往家走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熟悉的呼叫聲!
“媽媽!媽媽!”
看到兒子半個身子探在欄杆上,兩隻小手忽閃忽閃的。哭喊因劇烈的咳嗽而變得沙啞非常!韓書煙的心跳彷彿瞬間靜止了!
“小蛋!!!”
“媽媽!!!”
“小蛋快回去!快回去!你在幹什麼!”
韓書煙的公寓在頂層,十二樓,附帶一個小閣樓。
此時小蛋踩着個凳子,一條腿已經跨出了欄杆。他的樣子驚恐極了,按道理來說,十歲的男孩已經有相當的安全邏輯意識,他爲什麼要做這樣危險的事!
“媽媽我怕!有蛇……嗚嗚,地板上有好多蛇……”
蛇?
上官言踹上車門衝出來:“小蛋!不要害怕!你先回去,藏到衣櫃裡。蛇不會主動咬你的!爸爸媽媽馬上就上去,你快下來!”
“嗚嗚……我下不來了!凳子倒了!媽媽,我害怕…….嗚嗚!”
十歲的男孩能有多少力氣,連驚帶嚇,這會兒哭聲都不在調上了。
“媽媽我怕,我跳下來行不行?你接住我好不好……”失去理智的男孩終於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就像小時候那樣,無論媽媽把他拋得多高,都能穩穩接住他一樣。
他從小沒有父親,但媽媽是超人。雖然十年來帶他躲躲藏藏地生活,但從來不會給予他少掉一份的關愛與呵護。
他是那麼地信任着媽媽,小手一鬆,整個人飛躍而下。
然而這是十二樓啊!
“小蛋!!!不要!!!”韓書煙瘋了一樣衝上去,就在她準備拼命去接住兒子的瞬間。上官言大手一揮,將她整個人推了出去!
男人先了她一步,抱住在加速度下墜之下,如同一顆小炮彈一樣的男孩。
小蛋身高一米四三,體重六十三。十二樓高約三十七八米。牛頓告訴我們,重力加速度是9.8m/s2。
只要初中物理沒還給老師的小夥伴們都可以算清楚,在這個時候徒手接孩子,跟張開雙臂迎抱一輛120邁的小型汽車有什麼分別!
咔嚓咔嚓,韓書煙幾乎可以清楚地聽到那男人肩胛肋骨斷裂的聲音。上官言的身子如山轟倒,而小蛋就趴在他幾乎變形的胸膛上。
眼睛閉得毫無痛苦。長長的睫毛隨着呼吸節奏一抖一動,睡着了一樣安穩。
而他身下浸漬的鮮血,如同母體還原出最原始的安全感。這不過,這一次是父親的血。
“書煙……救小蛋……先救……”
上官言眯着眼睛試圖往上擡一擡脖頸,胸腔炸裂般的痛楚卻讓他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
在後腦着地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晰了許多影像。只是尚且不清楚——還有沒有機會一件件回憶一遍。
“小蛋……”
“上官!!!”
韓書煙噗通一聲跪坐在地,看着那些鮮血如同詛咒一般往自己身下鋪就。她只覺得靈魂都要被灼熱燙傷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不知還有沒有資格來祈求上帝——放過她最愛的人們吧。所有的一切,她願意以性命爲代價來承擔。
***
“小君,你還好吧?”陪着弟弟從警署出來後,唐笙一路小心翼翼。
在看到商琴琴那面目全非的屍體時。唐君的第一個反應跟自己那天一樣,轉臉就嘔吐了出來。
此時,坐在後排的唐君還好有堅持陪他前來的好友?曉琳安撫。
唐笙很喜歡這個姑娘,真誠熱情又敢於主動。
“我只是不明白,那天在車裡發生的事……”唐君的情緒已經漸漸平緩下來了,只是在回憶的時候,那些如鬼如魅的細節簡直快要叫他懊惱死了。
“我一上車,就看到琴琴在後座等我。接下來脖子上捱了一針,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從沒想過那會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她。她一定是想跟我說些什麼,說……讓我小心?還是說對不起?”
唐笙心裡也很難過。想當初唐君的口供裡就已經有這個細節了,但是他們誰都沒發現。
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商琴琴策劃的,她當時又怎麼可能在車的後座裡呢!
逝者已逝。文惜現在還沒有下落。真相就像塵封在琥珀裡的蠅營狗苟,明明一觸即發,卻好像總是摸不到精髓。
即使,真相那麼殘忍。
“小君,想想開吧。至少說明琴琴沒有真的想要害你,對麼?”唐笙把車停在紅燈前:“今晚你去我那住吧,卓寒去姨媽家接小白糖了,現在應該差不多回來了。”
“不了,我就去火車站旁邊的酒店住一晚好了,明天一早就回學校。”
唐笙看了一眼坐在後座上乖乖巧巧的?曉琳,心想也好。人家姑娘不辭辛勞地專門過來陪他,總得給人家點空間吧。
只不過小君的樣子還不是很給力。唐笙希望他能早日走出陰影,別再放過了本來已經悄然臨近的幸福。
送走了弟弟,唐笙開車回家。
鑰匙還沒拔呢,就聽到屋子裡孩子嗚哩哇啦的哭聲。
她知道白卓寒對女兒哭鬧最沒轍了,於是趕緊進門——
就看到小白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衣服都蹭掉了一半。身下的沙發被尿了個溼窩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這可把唐笙心疼壞了,上前摟住女兒哄了老半天,才往樓上去找。
“白卓寒你等會兒再潔癖行不行!跟你說多少次先給小白糖換好再洗澡——”
咦?白卓寒人呢?臥室沒有,書房沒有,陽臺洗手間都沒有?
白卓寒居然不在家!
一股惱火夾雜着心酸委屈衝進唐笙的天靈蓋,當初九死一生纔有了這個寶貝女兒。才稀罕沒兩天,居然能幹出把孩子丟在家這麼不靠譜的事!
白卓寒,你到底是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啊?
唐笙氣急敗壞地把電話打過去,這麼久以來,白卓寒無論是誤會還是故意,對自己所有的傷害和侮辱她都可以原諒。唯有這一次——唐笙近乎歇斯底里了!
“白卓寒你人呢!”
“阿笙?”白卓寒剛剛趕去醫院,“我在醫院,上官出事了!”
“上官?”唐笙懵了一下下,“嚴不嚴重,我也過去看——”
“算了你不用過來了。他情況不是很好,現在還在搶救。有消息我再跟你說。”
“唉!”唐笙雖然也很擔心上官言,但事情一碼歸一碼,無論什麼理由都不是白卓寒把八個月大的孩子獨自扔家的藉口啊,“出事了你怎麼不先給我打電話?你不能把小白糖自己放家裡啊!”
白卓寒真的是有點焦頭爛額了。當然他也明白,自己的心態因真相的起伏而有所變化,對小白糖的關心作亂的的確確無法繼續保持溫度。
接到韓書煙電話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想那麼多,以爲孩子反正也不會走路,況且唐笙很快就回來了。於是隨便拿了幾個靠墊就把她給圍住了。
“對不起阿笙,我真的是太急了。”
“你跟我道歉?”唐笙真的是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你是孩子的爸爸,萬一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該對我道歉麼?”
“阿笙,我現在真的沒心情跟你吵架!”白卓寒掛了電話,痛苦地抓着頭髮靠在椅子上。
剛剛醫生出來了,說小蛋沒什麼大礙。只是左手臂脫臼,外加輕度腦震盪。住院幾天再觀察一下,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但是上官言到現在還沒出來,狀況是不是兇險,看那邊一臉呆滯的韓書煙滿身血就知道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白卓寒站起身走到韓書煙面前,話音剛落,就見她突然噗通一聲跪在自己面前。
“白卓寒,是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一字一頓地聽完了韓書煙的敘述,白卓寒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成冰!
“湯藍……”
難怪自己,在第一眼看到那個女嬰的時候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甚至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在毫無意識的狀況下,跟她生的?!
那眼睛,像唐笙一樣憂鬱而美麗,那?樑似自己一樣高挺而精緻。那纔是他和唐笙的女兒!
湯藍,湯藍,湯藍!
她究竟要怎麼樣呢!!!!
今天還有一更,下午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