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算是一個鄉,位於縣城的北邊,事實上以前小山不歸我們縣裡管,但後來莫名其妙就划過來了。
有人說是因爲小山人少,這個說法得到了許多人的支持,小山顧名思義是個山,只有幾個村子位於山上和周圍。
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我們纔來到了小山山下,早在一個小時前我們就已經看不到人煙了,而前方連水泥路都沒有了,是那種碎石鋪出來的路。
小山其實並不大,要不也不會被正式命名成這個名字,但小山之上多生樹木,地勢崎嶇,想要修路極爲不易,故而上頭就放棄了修路,而是勸說幾個村子的人搬出來。
勸說的結果自然是有人搬有人不搬,爲什麼會是這個結果,經歷過的都明白。
“下車看看,這樣的路我車的底盤不一定能行。”小瑤姐說道。
將車熄火,我們魚貫而出,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我們都有點累了,這裡人煙稀薄,沒有工業設施的污染,空氣極好,再加上如今是秋季,山上的景色美得令人窒息。
小瑤姐說是要下車看看路況,結果直接跑到一顆大樹下和耿耿姐拍照去了。
我無奈,只好自己擔任起了探路的重任,事實上我根本就看不出一段路會不會刮車底盤,只能判斷其是否平坦。
碎石鋪出來的路有點硌腳,我百無聊賴地往山上走。
當初這山上有一個採石礦,這條路也是礦裡修的,礦裡的車載重都比較高,爲了防止意外,這條路修的並不筆直,但絕對的結實,經過多年雨水的沖刷與沉澱,已經像是被壓壞的水泥路一樣。
就承重能力而言,我感覺這條路比縣裡修的豆腐渣水泥路要強好多。
向上走了一段,我發現山上迎面走來一個老人,老人一身破爛中山裝,不過步伐很矯健。
“小夥子,縣裡過來溜達的?”老人看到我就熱情地說道。
“是啊,大爺這山路能走轎車嗎?”我問道。
“咋不能呢,前兩天還有一個小夥子開車上去了,放心,這山上的路比山下的強!”老爺子笑呵呵地說道,和我擦肩而過。
前兩天有人開車上來,應該是趙齊天吧。
我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放了下水,便也下山了,不是咱不講公德,在城市裡隨地大小便影響市容,在山裡就是增加土壤養分了。
來到山下一看,小瑤姐和耿耿姐還在那裡拍閨蜜合照呢,而且有掐起來的架勢,估計是鏡頭中的佔地面積分配不均導致的。
我過去把遇到老人和前兩天有人開車上去的事同兩人說了,這兩個傢伙居然都沒注意到剛剛有人下山。
確定了道路可行之後,我們便重新回到了車上。
車子在山路上走走停停,因爲遇到風景好的地方兩人就會下去拍照。
好景不長,很快我們就遇到了一個岔路口,四岔路口,分別通往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條是碎石路,剩下三條都是土路,我懵逼了,四選一啊這是。
“往哪去?”坐在副駕駛上的耿耿姐回頭問我。
我撓了撓頭,我又沒來過,而且當初爺爺也沒說古井廟在哪,這可難辦了。
如果這個時候說不知道會被她們兩個打死吧?我有點慌了,因爲見我不迴應耿耿姐的表情已經逐漸猙獰。
就在這時我腦中靈光一閃,因爲我發現其中一條土路上有車輪子印,雖然很淺,但還是沒能瞞過我的鈦合金狗眼。
“是那條路!”我指着有車輪印的那一條說道。
這荒山野嶺的,八百年不來一次人,車就更不用說了,這車輪子是小車的尺輻,大概率是趙齊天。
小瑤姐當即把車拐到土路上去了,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們發現路況越發糟糕,而且前方不遠處停着一輛車,正是趙齊天的寶馬,看來是開到這裡就不能向前了。
小瑤姐把車停在了趙齊天的寶馬後面,我們改爲步行。
道路越來越窄,穿過幾個樹林後,我們終於看到了一個村莊。
炊煙裊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雖都是土房,但煙火氣卻很濃。
雖然如此,但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這村莊怪怪的,也許是之前被困在那幻陣中的事給我留下陰影了吧。
趙齊天這傢伙也不知道在村口翹首以盼多久了,我一眼就發現了他,因爲他的打扮和村民們相差太多。
他自然也發現了我們,快步迎了上來。
小瑤姐給了趙齊天一個飛撲,搞得我和耿耿姐都很尷尬。
“你們來得夠快啊。”趙齊天把小瑤姐放下來,詫異地說道。
“那當然,你可是瑤瑤的心肝寶貝啊。”耿耿姐陰陽怪氣地說道。
“噗嗤!”我忍不住笑場了,耿耿姐怕是檸檬成精了。
“趙日天,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搞工程來了?這也太偏了。”我忍不住問道。
“我準備在這裡建一個莊園,農家樂那種。”趙齊天解釋道。
我琢磨了一下,這個也不是不行,現在的有錢人都喜歡這個調調,再加上趙齊天有人脈,真建起來不至於沒生意。
“是不是你不願意給錢啊,所以村民們不同意拆遷?”耿耿姐惡意地猜測道。
“怎麼會呢!我出的價錢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而且我還在縣裡的一個樓盤一人分了他們一個房子。”趙齊天當即否認。
“那是怎麼回事,他們在這裡也沒啥收入,拆遷的話不僅能夠離開這裡,還能過上好生活,何樂而不爲?”小瑤姐疑惑不解。
“這……嗨!你們跟我來。”趙齊天引着我們進村。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熱情地和我們打着招呼,這一幕完全不像釘子戶和開發商之間能夠發生的。
在我的印象中都是開發商駕駛剷車,揚言不搬就死啦死啦地,而釘子戶也是鋤頭和鎬把子,殊死一搏。
也許和趙齊天給出的優厚待遇有關吧,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禮多人不怪,這年頭沒人和錢過不去。
穿行在村子裡,看着那些樸實的村民臉上洋溢着的笑容,再結合周圍的環境,我直以爲自己來到了桃花源。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違和的事物,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着一個破衣爛衫的老瘋子。
他蓬頭垢面的,頭髮下的一雙眼睛散發着十分不友好的目光。
我只和他對視了一眼就別過頭去,因爲我感覺他隨時準備衝上來和我pk一下。
“不用理會他,他從來都不和村民們來往,村民們也不願意招惹他。”趙齊天小聲地提醒我們。
小瑤姐和耿耿姐一同點頭,但依舊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老瘋子,也不知道她們看什麼呢。
趙齊天帶着我們來到了距離村子不遠的地方,那是一個土地廟造型的建築,即使沒有進去,我也知道里面是什麼了。
這裡面有口井,這口井就是古井廟這個村名的由來,因爲這個村子的人不供奉神仙,而是供奉這口井,不過當初我爺爺也就說這麼多了,別的我也不知道。
“村民們就是因爲這裡纔不願意搬遷的,他們說要時代守着這座廟。”趙齊天說道。
“進去看看!”耿耿姐一臉好奇,一馬當先殺了進去。
我們也都跟着走了進去,我打眼一看,小廟裡面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一口老式的圓井之外就只有一張供桌。
供桌上擺放着一個香爐,溢出來的香灰已經快要沒過香爐邊緣,上方更是形成了一個小山。
小廟的採光非常好,幾乎沒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青磚地面上有着一層薄薄的香灰,應該是被風吹起來的,還沒來得及打掃。
“這村裡的人供奉一口井做什麼,難不成井裡面會冒出來金子?”耿耿姐來到井口旁,扶着打水用的軲轆好奇地說道。
“這就要問你的祖先了。”我半開玩笑地對耿耿姐說道。
“我的祖先?和我有啥關係?”耿耿姐蒙圈了。
“漢朝有一位戍邊的將軍叫耿恭,根據《後漢書·耿恭傳》記載,匈奴再次派人來攻打耿恭鎮守的小城,耿恭因兵力不足,招募了先登死士數千人出擊,匈奴騎兵退走。”
“匈奴無奈,便在城下使計策斷了城中水源,耿恭在城中挖井十五丈都沒挖出來水,將士口渴難忍,通過擠壓馬糞喝裡面的汁液解渴。”
“耿恭忍不住仰天長嘆,聽聞昔日貳師將軍拔佩刀刺山,便有泉水涌出,今日漢德神明難道就不能顯靈嗎?於是耿恭整理衣服對着井跪拜,爲將士們祈禱。”
“沒一會兒的功夫泉水奔騰而出,解了耿恭的危機,耿恭因此大勝匈奴,唐朝的駱賓王 《久戍邊城有懷京邑》詩有云,拜井開疏勒,鳴桴動密須,五代時期李翰的《蒙求》詩也有讚歎,戴封積薪。耿恭拜井。”
“耿耿姐,你的祖先可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英雄,可惜你這個沒有文化的不肖子孫連這個都不知道。”我並沒有放過言語上打擊耿耿姐的機會。
“你丫有文化,有文化咋的了!”耿耿姐一把揪住我的耳朵,“信不信我把你扔井裡去!”
耿耿姐話音剛落,屋子裡面忽然起了一陣風,把香灰吹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