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已經認爲今天自己要死在這裡了,萬幸那些陰兵只是轉頭看了過來,並沒有進一步動作。
就在這時,幾個村民想要跑,村長連滾帶爬地拉住了他們,“不要亂動,跑就死定了。”
幹了這麼多年的村長,他太瞭解村民都是什麼脾氣了,一個跑肯定都跟着跑,萬一刺激到那些陰兵就壞了。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有身份的人提出來的相對靠譜的說法往往能夠得到支持,村民們冷靜下來,同陰兵對質。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村長都生出了逃走的念頭時,那些陰兵終於轉身,繼續向着西南方前行。
村長長出了口氣,這才發現握着手電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
“村長,這是咋的了?”有村民戰戰兢兢地問道。
“這是陰兵借道。”村長說道。
村民們基本沒人知道什麼是陰兵借道,於是村長做出瞭解釋。
所謂陰兵自然是陰間的士兵(陰兵在陰間和陽間所展現出的外貌並不相同),陰兵是很少甚至說幾乎不到陽間來的。
平時負責勾魂的都是小鬼,往往陰兵出現都伴隨着百鬼夜行,因爲這種情況單靠鬼差是沒辦法解決的。
在過去一場著名的大地震時,就發生了陰兵借道事件,那些陰兵是來維護陰陽秩序的,接引大量死難者前往陰間。
然而這種可能性是不符合本地情況的,因爲這裡地廣人稀的,一共也沒有多少人。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會導致陰兵借道的發生,那就是有厲害的鬼物出現,不出動陰兵已經解決不了了。
聽了村長的解釋,村民們更害怕了,尤其是那幾個青年的家人。
有道是軍與民其樂融融,陰兵雖然是鬼,但至少人家是守規矩的,但鬼物可不一樣。
村子的歷史很久了,村民們從來都沒聽說過周圍有啥厲害的妖魔鬼怪,如此想來,導致陰兵借道的元兇很有可能是張二愣子夫妻,且他們二人已經被刨開的墳就在西南方向。
“村長,能不能是……”有人已經忍不住開口問了。
“別瞎想!”村長強作鎮定,然而心裡比誰都慌張。
沒人張羅回家,大夥兒就站着看。
約摸過了能有五分鐘的時間,西南方向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黑色的閃電在夜空中蜿蜒縱橫。
村長說可能有人不信,但那閃電就是黑色的,外表附着一層紅光,紅光照亮夜空,顯得那黑色的閃電更加詭異。
包括村長在內,所有人都是大氣不敢喘,那些陰兵行進的速度變快了,好似對着西南方發起了衝鋒一般。
一時間衆人只覺地動山搖,再加上詭異的閃電和震耳的轟鳴,這一切就好像世界末日一般。
然而,陰兵也並不是無窮無盡的,很快在村民們眼前就不再有陰兵經過了。
西南方向的異象依舊在持續着,村長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他生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萬一陰兵死光了怎麼辦?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些陰兵是來捉拿張二愣子夫婦的,他不知道這種預感從何而來,但卻無比確定,何況今天是那兩個人的頭七。
地面的顫動漸漸平息了,但是沒有人離開,所有人都被西南方的情況吸引着。
隨着時間的流逝,西南方的動靜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村長嚥了口唾沫,心裡像貓抓一樣,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就在這時,邪風驟起,自西南而來,風勢很猛,打透了村長的身體,也涼透了他的心。
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似乎已經出現了,這風來得太突然了,而且冰涼刺骨。
這種涼意和冬天的冷風完全不同,作爲一個普通人,村長描述不出到底哪裡不一樣,不過他堅信自己的感覺。
“村長,起風了,咱們回去吧。”有人提議道。
村長剛要答應,畢竟待在這裡已經沒用,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嗚……”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來,讓村長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直接嚥了下去。
“二大爺!快瞅那邊!”之前報信的小嘎大叫。
村長轉動僵硬的脖子,發出咔咔的響聲,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西南的河套中有兩人正並肩走來,這是一男一女,男者着黑衣,女者着紅衣,距離雖遠,但面容都能夠清晰地看見。
這兩個人正是張二愣子和傻妞,可是此時的兩個人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生前呆傻的樣子,目光犀利如刀,渾身散發着讓人窒息的氣場。
他們雖然是在走路,但速度奇快,每邁出一步就是十多米的距離。
這是違背常理的,不過就算沒有這一幕,村民們也能夠確定他們不是人了,因爲他們早在七天前就已經死了。
村長嚇得後退了一步,想要逃走,但身體好像中風了一樣,根本就動不了,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情況。
“我二人護村裡平安,旺村中氣運,而你們是怎麼報答我的?欺我,辱我妻子,害我女兒,奪我遺產,壞我墳塋……”
森幽的聲音傳來,像那陰風一樣,灌入了每一個村民的心中,令他們毛骨悚然。
“今日縱是舍了幾世修行,墮入無間地獄,我也要讓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人知道什麼是天道循環,因果承負。”
張二愣子說罷,擡起一隻手來,與此同時,天空中一隻青紅交雜,足有百米方圓的巨大手掌出現,向着村民們拍了過來。
或許村民中有無辜的人,但怨氣滲入張二愣子的靈魂,這些已經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
修行人是執着的,因爲修行是一件開始時摸不到門,進門之後很難走到終點的事,這直接決定了修行人的行事風格,他們若認定了一件事,那麼無論如何都是要去做的。
張二愣子前世便修行有成,又能選擇在這一世成爲守村人,可想而知他是一個正知、正信、正行的大毅力善行之人。
然而,往往這樣的人走偏之後纔是最可怕的,因爲他曾經有多善良,就能變得有多邪惡。
當他拋下既往堅持的信念,被仇恨左右道心,那便是一場浩劫,之前的那些陰兵都沒能阻止他便可見一般。
眼看着那巨大的手掌落了下來,村長在極度的恐懼中生出了悔意。
他相信其他的村民也是一樣的想法,他們不知道張二愣子和傻妞爲村子做過什麼,但傷害這兩個人的事情卻是他們親手一件一件做出來的。
就在這青色的巨手將要拍在一衆村民身上時,一道血紅的光芒突然出現,直射到青色手掌下面。
紅光一轉,化成了一個身着黑紅色長裙的女子,女子背對着村民們,沒人能夠看清她的樣子。
她只是擡起一隻手,向上一撐,那青色的巨手便咔嚓一聲碎成了點點白光。
女子云袖一甩,村長看到自己身邊的村民們一個接着一個倒了下去,自己也是頭昏腦漲。
他能夠記住最後的畫面就是女子飄向了張二愣子夫婦,後來他也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村長髮現自己躺在家裡的炕上,老婆坐在旁邊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
村長揉了揉腦袋,坐起身來,昨晚發生的事情漸漸浮現在了腦海中。
他忙問老婆後來怎麼樣了,如果死了那麼多人,那麼他這個村長也就不用當下去了,不吃花生米就算燒高香。
村長的老婆說當時大夥都在家裡等着,眼看着又是打閃又是那快遮住天的大手,根本就沒人敢出門。
直到後來,半天沒了動靜,他們才三三兩兩地往村西頭走,到了地方發現所有人都暈倒在了地上,好在人都活着,於是他們各擡各家人,都給擡了回來。
村長長出了口氣,但是依舊心有餘悸,他知道半個村的人都被那紅裙女人救下來了,但他不敢就此放心,因爲他不知道張二愣子夫婦還會不會回來找麻煩。
雖然精神上受到了巨大沖擊,但身體沒啥問題,村長吃了點東西后就急匆匆地出門了,他挨家挨戶地走訪,動員村民們湊錢請僧人做法會,並叮囑一定不要把這事說出去,村裡現在可是旅遊區,萬一這事傳出去了誰還敢來,耕地都被搞成景點,沒人來旅遊就只能喝西北風。
村民們知道利害輕重,家家戶戶都出了錢,尤其是那幾個青年的家人,都拿了雙份的錢。
本來他們還琢磨着找機會點了張二愣子的祖宅,可是這回誰也不敢有這個想法了,就連村長都打消了據爲己有的念頭。
錢籌上來了,村長火急火燎地請來了附近最大寺廟的方丈,開辦法會,不過對外只是宣稱祈福。
法會辦得很順利,村裡人齋戒了三天,村長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不過在送方丈和一衆僧人離開的時候,方丈卻給村長留下了一句話,“善惡循環,因果昭昭,躲得了一時殺劫,然蒼天有眼,報應不爽,好自爲之。”
村長愣了半天,追上方丈想要問問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方丈卻什麼也不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