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整個人貼在牆角就開始仔細聆聽。
風吹樹葉的聲音對我造成了嚴重的干擾,我只能聽到有個人在說話,但是完全聽不清是什麼內容。
這種感覺讓人很難受,就如同一個人站在你聽力極限的距離,在那裡同你交流,你一心想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可你的聽覺完全沒辦法滿足你的願望。
我聽了一會兒一無所得,居然下意識地轉過了牆角,想要看看是什麼人在那裡。
眼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伴隨着我出現,那竊竊私語的聲音也沒有了,彷彿從來就沒出現過一樣。
我愣在了當場,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明明聽到這邊有人說話啊,怎麼就不見了呢?
難不成是鬼?我很快打消了這個猜想,這裡可是寺院啊,怎麼會有鬼。
多年以後我才明白,寺院的鬼比墳圈子還要多,不僅有鬼,還有胡黃白柳灰以及清風等仙家。
鬼是來求度的,那些仙家有的是在寺院修行有的原本是出馬堂,但後來緣主因爲種種原因不再供奉,便將他們送到了寺院中。
雖然寺院中有天龍護法和大德仙鬼約束他們,但還是有不計後果撲人的,所以人們不讓孩子和病人進寺院,就是怕招到。
而我當時就是很不幸地遇到不法分子了,時運低而又靈感較強的我是理想目標。
眼看着沒動靜了,我雖然心裡面疑惑萬分,但耽擱了這麼久,我實在是憋不住了,站在這裡能夠看到廁所,我快步跑了過去。
這裡的廁所是老式露天蹲坑廁所,很乾淨,我解開腰帶,下一秒一道水線便激光一般打了出去,估計要是再不解決我就要尿在褲子裡面了。
這一泡尿持續了好久,伴隨着清爽的一哆嗦,我終於渾身一輕。
就在我轉身時,一個人差點和我撞了個滿懷,我根本沒聽到腳步聲,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夠嗆,後退一步險些掉到蹲坑裡面去。
鎮定了一下心神,我不由得火大,你丫有病吧,我這還開着手機呢,又不是沒有光,廁所這麼大你離我這麼近搞什麼,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我擡頭剛要噴對方,又被眼前的場景雷傻了,這特喵的居然是個女的,披散的頭髮擋住了臉,低着頭也不說話。
難不成是來寺院幫忙的居士?我心中猜測着對方的身份,可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懷疑自己走錯門了。
廁所外面是有兩扇門的,不過上面沒有標識,我當時又着急,就本着男左女右的想法進了這個,難不成我想錯了?
氣氛越來越古怪,她不說話我也不好意思吱聲啊。
有感於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也不說話,側身讓過她所在的位置就要往外走,這種情況誰先說話誰尷尬,我纔不當冤大頭呢。
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她見我要離開,居然橫跨一步,擋在了我面前。
難不成是相上了?我對這種事頗有經驗,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要向與剛纔相反的方向移動,不然對方極有可能和你一樣。
於是,我又向同方向跨了一步,然而,這個女人居然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靠!我在心中罵了一聲,碰到茬子了。
我又向左跨了一步,已經站在蹲臺上了,心想有種你就再和我一樣,她那個位置如果再向左就會掉進茅坑。
果然,她站在那裡沒動,我心中暗笑,妹子敢和哥玩走位,不知道哥號稱小段譽嗎?
我得意地同時準備離開,她居然伸出一隻手攔住了我,藉着手電的微光,我發現她的手很白,白得有點嚇人了。
我心中一哆嗦,什麼鬼,我又不是後進來看到你沒穿褲子,是你後進來的好不好,就算有人吃虧也是我吃虧,你怎麼能不讓我走呢?
我不由得火大,但是茅廁實在不是吵架的地方,便轉過身子,向她的另一面走去,心中想着,我一直都在退讓,你要是再糾纏我就不客氣了!
她和牆壁之間有一臂寬的距離,恰好能夠容人通過,我快步走去。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又伸出胳膊攔住了我,我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至此我終於忍不了了,泥人還有三分血性,你這是把我當成橡皮泥了?
“美女你到底啥意思,咋還不讓我走了呢?”我的語氣極爲不好。
她沒說話,但依舊平舉着兩條胳膊,沒有放我離去的意思。
“有病!”我嘀咕了一聲,就要擡起她的胳膊奪路而去。
你說你一個女的,把我堵在廁所這算怎麼回事啊,耍流氓啊?你以爲你是公廁保潔大媽啊,隨便進男廁所,想堵誰堵誰?
不想我這一碰她的胳膊她居然就癱在了地上,我心中一驚,完犢子了,碰瓷的!
在這個地點她和我碰瓷,我是褲襠上有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大姐,不!姑奶奶!你可別的啊,我是真沒錢,你訛我都不如訛要飯的,他們都比我有錢!”我聲音都帶着哭腔了。
不是哥沒出息,實在是太窮了,又因爲那該死的病不能工作,這個時候被訛上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女的沒有出聲,我這才發現她不只是癱在地上那麼簡單,怎麼說呢,我感覺她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尿泡被乖(摔)在地上了。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尿泡是什麼東西,只要問問自己家裡的長輩就曉得了,這個年代玩過那東西的人已經很少了。
她的身體在不斷地變軟,就好像一灘泥巴一樣,最後只剩一顆腦袋還成個形狀立在那灘東西上,頭髮披散在地上,極其的詭異。
我吞了吞口水,馬德!壞菜了!她化了!
我如此想着,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人又不是冰棍,怎麼能化呢,她不是人,是鬼!
曾經聽過一句話,鬼若找你,必有緣由,不是報恩,就是報仇。
然而在現代社會這句話已經不好使了,我感覺如今的鬼就和那些碰瓷的一樣,搞不好就會無緣無故地訛上你,和貼樹皮似的,甩都甩不掉。
“這位鬼大姐,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寺院啊,你在佛祖的眼皮底下覓人,你是死得不耐煩了還是咋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心理,居然調侃起她了。
“我是一個鍵盤俠。”這是自我遇到這個女人,不,是女鬼,她第一次開口說話。
她的聲音充滿了尖酸刻薄,和她的職業倒是很般配,而且故意作出嬌裡嬌氣的語調,讓人很不舒服。
“你是幹什麼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現在只想回去睡覺,你給我讓開,要不我可喊人了!”
我沒好氣地說道,她不是人事情就好辦了,我感覺自己現在好像變成了一塊滾刀肉,對於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已經有了抵抗力。
“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你離開,不然我就把你變成我這樣。”
鍵盤俠女鬼惡狠狠地威脅道。
我眼皮狂跳,心中盤算着自己狂踩她一頓然後跑掉的成功率有多大,琢磨一會兒後我覺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纔是我輩男兒本色,幫一幫她也是積功累德不是?
“你說吧,只要不是太難的,我盡力而爲。”我硬着頭皮說道。
“不難不難,只要你給我燒來一個鍵盤就行,我的本事都在鍵盤上,沒有鍵盤我活不了,別的鬼都欺負我,嗚嗚……”
女鬼說着說着居然就哭了起來。我臉皮抽了抽,有心罵她一頓,又怕她暴起傷人,丫的你一個鍵盤俠還有理了?
不敢罵她,但是我決定揭一揭她的傷疤,畢竟我對鍵盤俠也是深惡痛絕,“那個,鬼大姐,能問一下您是怎麼死成這個樣子的嗎?”
隨着女鬼的哭訴,我聽到了一個大快人心的故事。
女鬼是一個白領,工資不低,生活也很輕鬆,於是閒暇時間很多,她有一個愛好,那就是在網上噴人。
藉着網絡這個擋箭牌,她認準別人無法將自己怎麼樣,於是她無所不噴,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公交車上需要被讓座的孕婦,說明明懷孕了爲什麼不坐私家車;在微博上給有自殺傾向的人惡毒留言,導致對方自殺……
類似這樣的事情她做得不計其數,然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在有一天玩遊戲時,她因爲自己的操作失誤導致己方落入下風,但她卻罵起了隊友,窮盡惡毒之語。
萬萬沒想到,被她罵的那個隊友居然是一個精通黑.客技術的殺.手,對方應了那句傳說中的話,順着網站找到了她。
殺.手將她帶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給她注射了能夠在劇痛下維持意識清醒的藥物,先是剝下了她全身的皮膚,再而抽去了她的筋,又一寸一寸地敲碎了她的骨頭,做完了這一切,對方將她扔進了一個灌滿鹽水的水缸,她是活活疼死的。
我看着流出的眼淚已經在地上匯成一灘水窪的鍵盤俠女鬼,用盡力氣憋住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