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棋盤中,周鐵衣手持三品水神神印,這枚神印他當然不會再還給百里,他現在只是在思考,是自己融合這神印上的權柄,還是借喚名之法,將這隕落的三品水神喚醒,收爲下屬。
“變數太多,暫不喚醒。”
周鐵衣做出了決定。
天一玉碟只是三品層次,收服天一道脈鎮獄大將洪陽的時候,周鐵衣都小心翼翼,暫時不敢分給洪陽更多的力量,更何況是一位三品水神。
如果喚醒這位三品水神,又將這神器交還給他執掌,還讓祂參與到龍脈的搶奪之中,很難保證祂不會掙脫天一玉碟的束縛,這變數週鐵衣現在還承受不起,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伸手抓向面前龜蛇纏繞的神印。
大量的畫面如同流淌的星辰,組成一條倒映在周鐵衣眼中的星河。
有篡奪道統的經歷,這些畫面雖然比之前篡奪神權的神祇多得多,還是沒有超出周鐵衣的掌控。
······
“齊相,你本是龜蛇之屬,得我點化,生了靈智,今我誅殺淮河,淇水兩河神祇,又恐其死灰復燃,禍患兩岸百姓,命你鎮守潘陽湖,扼守此地神道,鎮壓此地水文,造福兩岸百姓。”
“太一公,齊相領命。”
······
這副畫面是水神齊相獲得新生,同時獲得神位的畫面,所以蘊含了最多的信息,也蘊含了齊相最多的感情。
周鐵衣看向畫面中的兩人,其中‘一人’作龜蛇匍匐狀,而另外一人則模糊不清,就算周鐵衣的篡神神通能夠讀取歷史畫面,但仍然被幹擾了。
這種事情周鐵衣在讀取黃帝劍相關的畫面時也遇到過。
而從這位齊相的稱呼和接下來的事蹟,周鐵衣立馬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姜太一。
那位被百家聯手擊殺在洛水之上的人屠,連棺材板都釘死了。
湯州府乃是三江匯聚之地,津渡要害。
所謂的三江,就是指淮河,淇水和洛水。
而潘陽湖作爲三江匯聚自然形成的巨大湖泊,有着調節水旱的天然能力,又能夠扼守住復甦的神祇。
“所以當年姜太一點化了一隻玄武,鎮守潘陽湖,達到以神制神的目的,從這點上來看,姜太一也算是實用主義者。”
周鐵衣嘀咕了一句。
在南北五朝,神道復甦,不僅魏國武帝和太行神女糾纏不清,道家演化出天一道脈,連人屠姜太一都暗中策使神祇……
或許不能夠用暗中來形容,以他當初的實力和氣焰,直接明晃晃驅使神祇估計也沒有人敢在人屠面前提這件事。
況且魏武帝這位魏國國君都和太行山神女不清不楚,說明魏國內,恐怕對於神道已經生了‘收爲己用’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之後魏武帝會選擇突然和太行山神女反目,姜太一的死,蓋棺定論肯定也有魏武帝的手筆。
這樣一來,這位武帝真可以稱得上是衆叛親離,只不過是他先背叛別人罷了。
在周鐵衣瞭解這段秘辛的同時,【潘陽湖水神】之位也匯聚到他身上。
這神權極爲複雜,蘊含【鎮守江河】,【風調雨順】,【魚獲豐收】,【養育水族】,【緝拿水怪】等諸多權柄,想要完全行使所有的權柄,根本不是一個神祇能夠完成的,所以三品神祇纔要建立神國。
建立了神國之後,通過神國和潘陽湖,三品水神能夠影響周圍幾百裡乃至上千裡的雲雨生成,能夠阻止一場場滔天洪水,能夠消弭一場場嚴酷乾旱。
而周鐵衣現在,即使有【風調雨順】的權柄,以他現在的實力,累死累活也驅使不過十幾裡的雲雨罷了,而且這種驅使是通過消耗自身來實現的,根本無法長久。
完全吸納了【潘陽湖水神】神位,耗費了周鐵衣接近半天的時間,他回想了一下以前太虛幻境交易賜予的流程和花費的時間,以太虛幻境的名義給百里的發了一條信息,讓他準備獻祭陣法,接受賜予。
水府之中,接到信息的百里立馬開啓了獻祭陣法,獻祭門戶打開,蜃氣包裹着一件事物落到祂的面前。
百里連忙上前兩步,有太虛幻境作爲中介確定,還收取了太虛幻幣,那足以說明熊貓給的東西確實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交易纔會達成。
等蜃氣消退,百里看到顯露出的事物微微一愣。
倒不是說祂懷疑周鐵衣和太虛幻境串通,也不是說這東西不值,而是這東西自己真的能夠使用嗎?
祭臺中央,一杆幡面純黑,勾勒佛陀像,旗杆純金,塑造蓮瓣的寶旗顯露。
青蓮寺三品佛寶‘寶蓮旗’!
即使百里之前沒有聽過寶蓮旗的名號,但是上次周鐵衣在大型拍賣會上宣傳他的人蔘果,自然同時也宣傳了太虛幻境盲拍的寶蓮旗。
這杆旗幟的具體能力不詳,被盜家空空兒盜出之後就沒有顯露過威能,大家都猜測應該是空空兒沒有馴服其中的靈性。
而空空兒這麼久沒有馴服的靈性,熊貓拿着只用了一個多月就馴服了?
難道他不是大家猜測的神道之人,而是佛家之人?
百里沒有靠近祭壇,試探着用神力溝通寶旗靈性,一朵朵蓮花環繞寶旗綻放,金色的蓮花中一位小沙彌憨態可掬的顯化,對百里雙掌合十,“見過施主。”
百里回了一禮,“熊貓閣下讓你協助我佈置迷霧的事情你知道嗎?”
寶蓮旗點頭道,“法主已經吩咐過了。”
百里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仍然沒有放鬆警惕,說道,“那就謝過寶旗相助了。”
百里對寶蓮旗行禮,寶蓮旗也沒有廢話,靈性迴歸旗面之中,百里沒有直接接觸寶蓮旗,而是手中顯露出一汪蔚藍色的‘波浪’,波浪之中是殘破的三品水府,水府覆蓋住寶蓮旗,這個過程中寶蓮旗都沒有絲毫反抗,等水府完全覆蓋了寶蓮旗之後,百里才輕舒了一口氣。
他神色幽深,“這熊貓的背後比我預料得還要複雜啊。”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雖然阻斷了寶蓮旗向外傳送信息,但是他的信息早就通過太虛幻面準確無誤地傳遞給了周鐵衣。
寧王府給周鐵衣準備的客院裡,周鐵衣正拿着幾張找來的地圖翻看,他已經確定了百里這位水神的位置,在湯州府下屬縣城平津渡,只不過龍脈究竟在哪呢?
水龍脈是暗河,平津渡內水系衆多,就算自己知道大概範圍,想要準確得知情況,還需要至少幾年的探訪。
除了找到龍脈之外,取龍脈也是一個難題。
人類利用龍脈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墓葬,通過將先人骸骨葬於龍穴之中,讓人運和地運交互,在雙方都有利可圖之下,葬於龍穴之人的後代氣運勃發,人丁興旺,封疆拓土,而龍脈得了人運反補,也會不斷生長,最終有機會問鼎天下至極,成爲王朝根基。
但這種方法對於周鐵衣來說不好用,先不要說自己那位三品老爹究竟什麼時候死,以周家祖祠的奇特和纏繞在身上生死帝君的血脈,葬於龍穴不知道要生出多大的變化呢,而且周鐵衣也沒有時間去等幾代人催發大運。
另外一種用法就是‘斬龍’。
斬斷龍脈即使可以得到‘龍血’,‘國運’等事物,但就像是屠殺大功德之人一樣,會揹負天地詛咒,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輕易斬斷龍脈。
百里這位水神一早就知道龍脈的準確地點,但也只敢用來暗中飼養東珠,不敢直接斬斷龍脈,奪取收穫就是這個原因。
所以最爲實用的辦法應該是‘化蛟’。
天生萬物,萬物皆有靈性,龍脈也一樣,特別是這條龍脈受到‘月相系統’的影響,本來就在顯化階段。
這種顯化會有兩種形式,第一就是改變地形,形成一個顯露在外的龍穴,到時候天下只要稍微有一點風水學常識的人都能夠判斷出這是一個極品風水穴,甚至判斷出這是一個龍穴。
第二就是龍脈化形,形成蛟龍,擺脫地脈水脈對它的束縛,化作獨立的個體,藉助現在的秋雨走蛟化龍,蛻變成爲一條天生三品神龍。
雖然到時候這條神龍攜帶的氣運變少,但同時也不會再如之前一樣受到天地鍾愛,這個時候斬殺蛟龍,阻止走蛟,維護兩河百姓安全就是大功德一件的事情。
甚至如果計劃完美,還可以將這條沒有完全化爲蛟龍的龍脈收入麾下,成爲座下護法,而百里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需要做兩件事,一件事是催化龍脈,讓其向化蛟的方向演化,這件事百里應該已經準備了很久,周鐵衣只要不打擾其計劃,就能夠順利推行下去。
另外一件事就是趁着迷霧漫江之際,徹底收服這條介於四品到三品之間的蛟龍。
當然這只是百里一廂情願,龍脈本來就牽扯天下氣運變化,龍脈自己走蛟都會千難萬險,不知道要面對多少劫難纔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而奪取龍脈,自然變數更多。
就比如在這次的事情中,看似自己是百里策劃的最大變數,但是在自己得到百里太虛幻面的控制權後,周鐵衣也監控到了百里正在和另外一夥人交易。
自己能夠通過百里種種事蹟猜測百里周圍可能有龍脈,別人自然也一樣,特別是自己利用‘炎黃通寶’對百里降智,讓百里在很多交易中暴露了信息。
這種降智無法單方面讓百里僅僅只對自己降智,而是這段時間百里所有的行爲都受到‘炎黃通寶’的影響降智,只不過他自己覺察不到這種變化罷了。
而且在自己控制太虛幻面之前,還有一夥人能夠控制太虛幻面,那就是太虛幻境的荒古九神一脈,按照琯琯的說法,荒古九神在建立太虛幻境這個交易場所之初,就互相立誓,不能夠通過太虛幻面試探對方的勢力。
但這個約束只限於荒古九神內部,百里顯然不在這個範疇之內。
而一條龍脈,對於現在的幻祭司一脈也是至關重要的資源,比三品法器重要得多,值得他們違背自己定下的規矩。
所以周鐵衣估計,這夥聯繫百里的人,大概率就是幻祭司一脈的人,所以他沒有阻止,因爲對方也掌握着蜃氣權柄,可能在之前就確定了百里的位置,現在阻止已經晚了,反而會暴露自己。
自己現在的優勢,就是自己知道百里,也知道幻祭司一脈,但是他們不知道自己也關注到了平津渡龍脈一事。
而且除了自己兩方之外,不排除還有人也暗中觀察到了龍脈變化,等着走蛟的時候出手。
同時還要考慮湯州府本地勢力的三品可能會在幾十息,上百息左右的時間內趕到現場,至少寧王府就有能力。
就在周鐵衣思考的時候,白梅進來稟報,“少爺,湯州府鎮撫使沙幼成求見。”
周鐵衣擡頭看向窗外,雖然已經正午,但是窗外仍然風雨大作,讓天色顯得晦暗無比。
今天夏季乾旱,神道通過權柄,配合天時,遏制了天京周圍的雲雨,但是這部分雲雨不會直接減少,而是被挪移到了秋季,也就造成了夏旱秋澇的變化。
周鐵衣放下手中的地圖,“看來他有點急了,也不知道鄧振全他們究竟查到了什麼。”
客廳之中,被安排了茶水的沙幼成確實急了,從寧王下令,讓他將湖心書院做成神孽案開始,這幾個月裡,他就承受了儒家各方壓力,別看他既有着三品的實力,又是地方四品鎮撫使,但儒家要殺他,也就多費一番功夫罷了。
之所以儒家還沒有動他,只是因爲朝堂上的局勢沒有分出勝負,而這一個月的時間,他明顯感到自己鎮撫司內暗潮涌動,想要從內部瓦解鎮撫司,從而得到湖心書院案的‘真相’,這件事他也是十天前才察覺到的,稟告給了寧王,不過寧王在突然出手打壓湖心書院案之後,反而對這件事有點漠不關心,轉頭弄什麼鐵路,造船廠,連寧王本身,沙幼成也已經一月沒有見蹤影了,所以周鐵衣來寧王府,沙幼成就等周鐵衣休息一天,和寧王達成協議之後,趕忙過來試探上面的態度。
湖心書院案究竟該怎麼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