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貴的客人,酒宴已經準備好了,巫和首領請您們過去。”
莽部落給巫木等人準備的居所中,一位頭髮被剃光,刻着青色圖騰的奴隸走進來。
巫木頷首道,“我知道了,帶路吧。”
跟着這名奴隸,巫木穿過莽城內一座座建築,拿着模板,用炭筆寫寫畫畫,還時不時問奴隸問題。
這次來中央平原部落,雖然只有一個月,但巫木的收穫真的很大。
就比如眼前的奴隸,他代表着另外一種奴隸制。
雖然他們的血脈同樣退化,讓他們的力量變得弱小,但莽部落專門從小培養這些奴隸,讓他們服侍莽部落的首領和戰士,而他們頭頂上青色的圖騰刺青則表示他們是哪一個戰士家族的私有財產,與周鐵衣賜予的能夠直接賦予力量,象徵着榮譽的圖騰完全不同。
除了奴隸不同外,中央平原部落的信奉的神祇也和炎黃部落一樣,多是祖先神,從一代代火坑祭祀中誕生的神祇。
這也導致了這些部落的戰士即使是神的眷屬,但他們身體的異化卻不會出現獸類的特徵,反倒是豬籠婆部落這種以天生神明作爲信仰的部落,他們的戰士身上出現獸類異化象徵,就會天然被排斥在平原部落之外,這也是豬籠婆部落離羣索居的原因。
而豬籠婆部落都算是好的了,因爲豬籠婆部落的主體是‘人類’,雖然他們信仰的神祇是‘天生神明’。
從和蒲部落的交流中,巫木還了解到,在更北邊,那裡有‘野獸諸神’,那些神明選擇轉化他們的族裔成爲眷屬,信仰他們的主體是‘野獸’而不是‘人類’。
所以野獸諸神和部落諸神勢如水火,特別是冬季來臨,食物匱乏,野獸諸神經常會攻打平原部落,這也是莽部落團結周圍部落的原因之一。
這些問題都是巫木以前沒有聽聞過的,他不得不感嘆自己的部落蝸居在西山山脈之中,被保護得太好,離開文明太久了。
就在巫木寫寫畫畫,記錄着自己所見所聞的同時,他被帶到了一座巨大的環形建築前。
這是鬥獸場。
在來到莽部落的時候,他就聽蒲部落的人介紹過了,同時鬥獸場也是取悅神明的建築。
所以招待貴客,都應該先帶到鬥獸場來?
巫木略顯困惑。
踏上石階高臺,巫木看到了幾位身穿華麗獸皮的人坐在中央,而他們兩邊,有巫木認識的蒲部落的人,還有一些其他部落的客人,周圍一簇簇火炬點燃,配合還算明亮的月色,足以舉行一場晚宴。
“遠來的朋友,以我們信仰神祇之名,敬我們的神明。”
中央位置,一位身材極爲高大,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力量的戰士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杯子,這個杯子是一顆奇怪的頭顱,類似於人,但是卻又有狼一樣突出的面骨,十分巨大,即使身高接近一丈的戰士握在手中也如此。
巫木看了看戰士旁邊,明顯更爲蒼老和矮小的巫,他若有所思,如果接待外賓的時候,部落應該有首領,巫是專門侍奉神明的人。
這種制度在以前的炎黃部落沒有,因爲炎黃部落的人少,巫就是部落的首領,兩者從不分開。
他上前,旁邊的奴隸跪着遞上來了一個新的小杯子,同樣用獸骨製作,只不過沒有莽部落首領那麼巨大。
巫木看了看杯子裡面的‘水’,那是一種渾濁的,散發着刺鼻味道的‘酒’,而酒這個詞是周鐵衣教授部落的,只不過因爲麥子產量現在還不夠,在炎黃部落交易中,甚至比肉還貴,部落自然捨不得用來釀酒。
莽部落的首領端起杯子中的酒一口喝完,然後向巫木展示空杯。
巫木看着眼前散發着刺鼻味道的‘酒’,他思考了一下,對方以敬神之名,現在在力量上又佔據絕對的優勢,沒有必要在酒中下毒,所以也一飲而盡。
當酒液入肚,巫木從酒液中品嚐到了血的味道,不僅是血,這酒還有其他的作用,就像是炎黃部落研發的蛇血丸一樣,巫木能夠明顯感知到自身的力量開始沸騰,狂暴,讓他的臉色微紅。
見到巫木一飲而盡,莽部落的首領大笑道,“果然不愧是強大部落的巫,讓我們開始今天的祭神儀式吧。”
他話音落下,周圍一面面巨大的獸鼓被敲響,坐在周圍的人都露出熱切的表情,而十幾個奴隸更是擡過來了一件件奇特的武器,這些武器大部分都是以獸骨製成,但形態各異。
莽部落的首領伸出手,對巫木說道,“選擇你的武器,替你的神獲得榮耀吧。”
巫木一愣,還沒有回過神來,他目光看向蒲部落的人。
蒲部落的人咳嗽一聲,“炎黃部落的巫,您剛剛飲用的是珍貴的,獻祭給神享用的酒,在祭禮中,您現在就是獻祭給您神明的祭品。”
巫木皺眉道,“我的神明沒有傳達讓我作爲祭品的神諭。”
他的回答,讓周圍陪坐的部落之人微微發笑,蒲部落的人解釋道,“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取悅神明的祭品,不一定是人的性命,在我們平原部落裡,我們獲得戰鬥的勝利,同樣能夠取悅我們的神明。”
其中不少部落的人帶着揶揄之色,因爲他們知道豬婆龍部落那野蠻的鱷魚神喜歡享用血食,甚至連自己部落的戰士都直接吞噬,而他們聽到的消息是炎黃部落是更偏遠的野蠻部落,兩者直接就畫上了等號。
在平原部落,這裡的神祇更加‘文明’,除了享用戰俘,奴隸作爲血食,祖先神們很少會用自己部落的後代作爲血食。
莽部落的首領笑着從旁邊一柄猙獰的骨鞭,“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向你的神祇祭祀。”
說罷,他一躍十數丈,跳進中央巨大的鬥獸場中,落地的聲音甚至不亞於周圍戰鼓響起的聲音。
巫木皺眉看了看周圍,周圍其他部落人臉上雖然有揶揄的表情,但沒有驚恐和憤怒,說明這是一個正常行爲,只不過自己不小心中了陷阱而已。
難道每個來莽部落上貢的部落都需要和莽部落的首領廝殺一次?
這也沒必要啊。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鬥獸場中央出現了變化,無形的神力擴張,形成了一道門戶,門戶內傳來野獸的嚎叫。
巫木也反應過來了,原來莽部落的首領下場是在給自己做個示範,怪不得周圍其他部落的人雖然有揶揄的表情,但是卻沒有驚恐和憤怒。
想清楚之後,他重新看向場中央,那形成的門戶中央,野獸的嚎叫聲過後,一隻人立的,足有兩丈高的巨狼出現。
這巨狼毛髮灰黑,光禿禿的地方有大量武器的傷口,它露出的眼神中不僅有瘋狂和嗜血,還有狡詐和陰狠。
巫木立馬就意識到這是野獸諸神的眷屬,是被莽部落囚禁的‘奴隸’,但是這些奴隸和人類的奴隸永遠不同,它們難以被馴化,當其血脈退化之後,它們的智慧和力量也會退化,所以只能夠當做祭品使用。
而人類平原部落最大的威脅之一就是野獸諸神和他們的眷屬,所以莽部落的首領纔會說這是獻祭給神的儀式,但同時這個儀式也得到部落的人的支持。
莽部落的首領偏轉了一下頭顱,慢慢踱步,繞着從門戶出來後的狼獸轉圈,反觀那頭狼獸,即使身高和體重超過莽部落的首領,但是它的智慧讓它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齜牙咧嘴,但那豎起的耳朵緊緊壓在頭皮上,顯示出它的恐懼和緊張。
狼獸高大直立的身子微微匍匐下來,爪子收攏。
巫木旁邊,宴會席上,其他部落的來賓忍不住笑道,“果然不愧是強大的莽部落的首領啊,即使是最兇惡的狼獸,在他面前也像被馴化的獵犬一樣乖巧。”
他剛說完,一個聲音打斷道,“狼和犬是不一樣的,只有狼的神明死亡,它們的血脈退化全完,我們才能夠馴養它們,不然它們時刻都想着用利爪撕開我們的喉嚨,即使它們已經吃飽了也一樣。”
被打斷話語的來賓本來心有不悅,但看向聲音的來處,說話的人是莽部落的巫,他立馬恭敬地說道,“您說的是。”
就在臺上衆人談話的時候,莽部落的首領剛好隨意地繞到了狼獸的左側,忽然狼獸奮起,不過不是衝着莽部落的首領去的,而是衝着它右邊看臺上的觀衆而來。
它隱藏在毛髮下的肌肉遒勁,如同一張巨大的陰影,十幾丈的距離不過一躍而至,與它一同躍來的,還有一道冰霜組成的狂風,一時間竟然讓明媚的月色有了被遮擋的感覺。
但還沒有等它完全躍起,冰冷的骨鞭破空而至,刺穿冰霜組成的狂風,當骨鞭臨身的時候,上面一道道銳利的骨刺彈出,就像是一柄柄小刀,輕易撕裂了狼獸堅韌的皮毛,強大的力量從莽部落首領手中傳出,一拉,將凌空飛躍接近十丈的狼獸向後一拖。
嘭。
狼獸重重地被摔落在莽部落首領面前,狼獸心中的瘋狂和恐懼徹底佔據上風,它不再管莽部落的首領有多麼強大,伸出的爪子在月色下泛着寒光,他的身後一層恐怖的陰影浮現,只不過還沒有等那層陰影徹底凝固,光門中一道光輝躍動,打斷了陰影的凝聚。
莽部落首領伸出左手,後發先至,穩穩地捏住了狼獸落下的前爪,前爪之上森然的寒氣聚集,但還沒有到他身前,就被一股炙熱的力量融化,在這股炙熱的力量面前,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扭曲變形。
而後莽部落的首領也沒有繼續戲耍狼獸,他握緊前爪的手一用力,直接擰斷了狼獸的前爪,在狼獸的哀鳴聲中,莽部落首領右手握着的鞭子一揮,整個狼獸被甩在空中,那一節節被骨刺包裹的鞭子收緊,如同巨蟒纏繞住狼獸,狼獸在半空中瘋狂哀嚎掙扎,但它身上只會涌出更多熱氣騰騰的鮮血,最終完全侵染整個骨鞭,下一刻,整個狼獸在半空中直接被骨鞭分食,碎裂成爲七塊。
莽部落的首領收回骨鞭,一節節鞭子靈巧回縮,他這才恭敬地對光門行禮,“讚頌您,莽部落的先祖。”
地上的血液如同有了靈性,匯聚到光門之中,證明了莽部落的首領獻祭成功。
他重新躍上宴會席,看向巫木,“該你了,當然你也可以放棄這次獻祭。”
巫木看向周圍的人表情,明白如果自己放棄,那麼炎黃部落就會蒙羞,以後在平原部落中再也擡不起頭來。
他看向場地中央那幾塊碎屍,雖然莽部落的首領擊殺狼獸很輕鬆,但按照神教導的知識,出現的狼獸應該是中品,能夠調用天地祖炁,與藉助圖騰和神道符詔,還只是七品的自己有着本質的區別,當然自己有着神賜予的力量,也有勝利的機會。
巫木思考了一下,對同行的人吩咐道,“如果我獻祭失敗,你們還是要將換取的奴隸帶回去,同時我留下的那些木板也要帶回去,交給神。”
他身邊,炎刑作爲奴隸戰士的首領,忽然站出來,對着宴席的衆人說道,“我們要求換人獻祭,我來作爲獻祭者。”
宴席中自然有人不滿說道,“他已經喝下了獻祭之酒了!”
炎刑嗤笑道,“你們部落會把自己的巫拿來獻祭嗎?他不一樣沒有下場!”
他毫不客氣地指向了莽部落的巫。
衆多部落人微微一滯,確實,巫是部落最寶貴的財富,如果不是莽部落的人算計,誰會願意讓巫下去廝殺搏鬥呢?
炎刑旁邊的巫木伸出手掌,按住炎刑的手臂,表情嚴肅,“這不是他們的事情,我是炎黃部落的巫,我沒有弄清楚儀式就貿然飲酒,犯下了莽撞的錯誤,所以我更不能夠讓神蒙羞,神一直在注視着我。”
周圍的部落的人聽了巫木的話,神色肅然,微微頷首,這炎黃部落的巫確實值得稱道。
才被炎刑挑釁,本來就想要吞佔炎黃部落的莽部落首領嗤笑着打斷道,“你的神在注視着你,就讓祂繼續庇護你吧。”
擁有神祇的部落人都知道,只有在領地範圍內,神才能夠庇護祂的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