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營寨規矩森嚴,基本上,只有校尉以上的軍官才能自由出入軍營,而校尉以上,基本上都算是中高層了,這種級別的,若是反叛,基本上可以左右一場戰爭的勝負了,而對這個級別的限制,也有些不太現實,畢竟連這個級別的軍官都要反叛,證明這個政權基本上已經是完了。
“末將張遼、蹋頓、公孫越、公孫康,見過徐將軍。”
統領後營的是徐榮,他出發的時間晚了兩天,統領的是輔軍和部分友軍,比如遼東公孫氏的兩萬軍、烏桓人的一萬騎、幷州人的一萬騎,烏桓人是烏桓單于蹋頓帶軍,公孫氏則是公孫越和公孫康爲統領,這兩人代表了公孫氏的兩支力量,也代表着公孫氏因爲內部的利益開始決裂。
幷州騎則是張遼帶隊,在新成立的雍州各方面,幷州士族獲得的利益可不少,特別是復立的朔方郡、五原郡、雲中郡、定襄郡,單單是千石以上的大吏就超過十員。
漢之官制,郡太守秩皆二千石,只有河南郡因京師所在,長官稱河南尹,位比九卿,秩中二千石,兩千石的太守就是地方大員了,也是無數寒門子弟夢寐以求的,只要能任兩千石的太守,基本上就可以保證家族延續興旺了,因爲太守掌握着地方察舉制的名額舉薦,就是豪門士族對於一郡太守也是積極追求的。
漢制諸郡各置丞一人,位次太守,秩六百石,負責民政事務;邊郡則還會另置長史一人,秩六百石,負責軍政事務,長史之下有司馬一人,負責具體軍事指揮,邊郡還置都尉領軍並轄縣,爲六百石至千石不等。
萬戶以上的縣置縣令一人,秩千石;縣丞一人,掌民政、文書、倉庫;縣尉二人,掌治安;萬戶以下的縣置縣長一人,秩三百石或四百石;縣丞、縣尉各一人。
如今北地兵馬強盛者爲尊,幷州士族能在復立的雍州奪得一份利益分割,自然是仰仗着楊伊擡手了,楊伊自然也取得了相應的利益,而如今幷州士族基本上也就和她的利益趨同了。
此時這幾名客軍之將前來拜見徐榮,他們所屬之軍併入徐榮屬下統領,雖然客軍交接的程序煩瑣,但是人多力量大,徐榮也有班底,安排的一切井井有條。
此時徐榮正帶着他們巡視,觀看黃巾大營,正笑着說:“黃巾軍,畢竟是張角一手把握,這是黃巾的權利命脈,如果落到其它人手中,他早就應該失位了,如今看這樣子,張角的令行應該無誤。”
抱着一些小心思的蹋頓,此時心中大凜,他自然知道做不了什麼事,畢竟也就一萬騎,而他的周圍,只要五萬的漢軍環繞,他此時有些疑問,皺眉問着:“既然這張角已經傾向投靠殿下,爲什麼徐將軍還不入城,並且現在在城外駐紮呢?”
徐榮卻是雙目不屑的目光微微一閃,就說着:“爲軍打仗,就在於先機,如吾大軍一開始就進軍,只怕黃巾各部都會聯合起來對抗我軍,但是我軍不進,這五日來,黃巾爲了是否投降而爭論不休,私底下也不知發生了多次流血衝突,縫隙已大,再經過吾方提點,張角早有準備,若是有人想要做下一些事,卻也無機可趁!”
此時,忽然一陣喧譁,在看去,見得一行人白衣出行,鄴城城門大開,徐榮此時略感輕鬆,雖然早就有所準備,但是見着這一幕,還是感覺良好,張角既然出降,那麼大事成矣!
……
洛邑左近,青州牧董卓此時統轄步軍萬許,騎軍數千正駐紮在此,李儒此時正和董卓分說厲害,說道:“張讓幾人,已得吾警示,那麼何進再難輕易殺得了他,現在何進召集吾等,大軍逼進,只會使縫隙越來越大,正好分化而治,此一時彼一時,這前後只有幾日時間,但是結果大是不一樣。”
說着,又看向洛邑方向,說道:“最關鍵的是,何進代表的外戚和皇帝的分裂已經公開化,就連軍士都已經知道這個事實,何進就算能夠殺得宦官,這是欺君,也再難統一號令上下,不過,現在城中甚是危險,可以等事情明瞭之後再進城。”
洛邑的波瀾,董卓自然也明瞭,他來此就是爲了火中取栗,他得了消息,知道不但是他,何進可是召集了一大幫人,而士族可能潛藏的力量此時都可能在洛邑,他雖然武力一流,而且由於沙場百戰,自信對上任何人都有一戰之力,還有騎將呂布,武力無雙,但是這種時候,也不敢摻合。
……
何進此時坐在府內一處小樓之中,此時沒有繁華的裝飾,但是何進一愛它清靜,可以觀望何園的景色,而且這府邸也並不是他督造的,甚至是早在幾十年前就存在的,經歷過幾任主人,方到了他的手中。
這樣多年來,這何園見證了無數人的崛起,見證了無數人的輝煌,本來何進每次前來,都是憶古思今,覺得未來大有可爲,但是最近,一想起如今的事態,就意興索然。
何進出身屠戶,早先喪母,其父何真再娶,生有一子二女,後來,何真去世了,何進則靠着屠業養育一家五口人,又因爲身手悍勇,在左近名聲不小,只是操持賤業,難有未來。
大漢察舉制有農夫、有士人、有匠人、有兵士的上升途徑,卻是沒有屠夫的上進之途,何進的未來本來是很渺茫的。
因緣際會,他因同父異母之妹被選入宮中,成爲貴人,並受寵於漢靈帝,接着何進被拜爲郎中,隨後遷虎賁中郎將,任潁川太守,一舉成了兩千石的大吏,就此一步,令天下無數人羨慕。
光和三年,何貴人被立爲皇后,何進也因此而拜侍中、將作大匠、河南尹,更進一步,由於其人能武知文,在這短短的時間,就被皇帝賞識,幾番提拔,何進的個人勢力不斷膨脹,短短數年的時間,就處於一人之上,萬人之上的高位,並引得無數士族投靠門下。
就連皇帝此時都不得不以宦官掌權,制衡於何進,才勉強維持平衡,何進其實也明白,走到了這一步之後,他心中也知道,矛盾遲早爆發出來,就像是前朝,無非是誅殺宦官罷了,等着皇帝親政之後,再用宦官誅殺他就是了。
隨着黃巾亂起,何進的勢力大大上漲,因爲何進門下的士族,接着平亂的機會,接掌了無數的權利,而且隨着這次何進召集外軍入洛邑,就使和皇帝的分裂已經公開化,不管結果怎麼樣,此事如今已經成爲定局,何進不由心中絞痛。
他也曾有周公之志,可是局勢卻再把他向王莽的路子上逼迫,這是何等之難!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步音傳入耳內,何進知道有高手接近。
但是步音熟悉,卻是他手下第一大將何武,果然,門後開去,一個男子進來,恭謹的說着:“大將軍!”
這男子身材瘦削,眸中有神,英俊威武,其人武功已經接近一流,正是何進手下第一干才,今年方纔二十二歲,又是出身名門,非常年輕,大有前途。
何進望着這個如今他最信任的手下,想起這幾年其人爲了他禪精竭慮,四處奔跑,當下就露出一個笑容說着:“本初,已經準備好了嗎?”
“大將軍,全部準備好了,已經從各軍中抽調出來的五百銳士,全部是可以信任的忠良,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立刻可以殺向張讓,將這個閹宦處死!”此時袁紹一臉肅然的說着。
何進徐徐閉上雙目,神色落寞,盡飲一杯,把酒杯倒轉放在桌上,頓了一頓後,又睜開了眼睛:“命令,立刻全軍趕向南門,立刻出城。”
“什麼,大將軍?”這個命令顯然出乎袁紹的預料之外,這一次,幾方佈置,可不止是單單爲了誅宦,誅殺宦官之後,如今皇帝如何處置,是退位,還是不慎落水,而之後,是誰輔政。
這一點,袁紹已經代表何進和士族談判好了,出讓了很多利益,這可不是簡單的調集了五百兵馬,而是如今,各方鉗制,京中只有這五百兵馬可以自由活動了。
何進站了起來,緩步走向窗前,望向窗外的何園,涼風從園中徐徐吹來,帶來他熟悉的氣味,花香還有其他。
使他精神一振,回覆曾經的決斷,說着:“如今洛邑城中進來了許多陌生人,吾也一直在猶豫,之前猶豫是宦官勢大,就算能夠殺得張讓,吾等也得元氣大傷,近來猶豫,卻是此舉對吾又有何益,現在吾知道了,何氏一族,生死存亡在此一舉,吾卻不能再向前了,立刻出城,只要接納董卓、丁原、橋瑁、王匡等人,集合大軍,什麼事情都可以扭轉,留在城中,皇帝尚在,吾卻是敗多勝少。”
袁紹此時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是此時卻也不動聲色,立刻沉聲說着:“是,大將軍,吾去準備。”
何進心想:我已三十餘歲,至如今之位,已經是天幸了,再進一步,前朝王莽那是何等的威勢,王氏可是數代經營,而何氏之族,又有幾個堪用,再進一步,難矣!
董卓手下那人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北域那位也要南下,滿朝之人,誰能抵擋?
想到這裡,他冷哼一聲,起步下樓,此時,夜色襲來,一輪明月,街道上沒有人,好一個和平寧靜的夜晚。
袁紹召集的這五百精兵一聲不哼,都隨之而行,還有文武數人,這些,都是他的心腹。
走着,何進想了想,又問着:“何蜜去接管北軍,有消息傳來了沒有?”
其實只要何蜜控制住北軍,自己就算是落入敵人算計,也不怕被殺,畢竟何蜜若是縱兵來殺,這帝都也得亂上一陣子,這纔是能依靠的真正本錢。
但是就是這時,他突然心中生出警兆,只見二面街道的門板轟的倒下,涌現出大批的悍卒,這些人兵甲俱足,顯然不是一般人的手筆。
何進臉色一寒,心中卻是不驚,他目光掃過這忽然出現的幾百人,看向一處,冷笑一聲:“蹇碩,你就要以下犯上,造反了嗎?”
這句話,此時喝聲,以何進的大嗓門,此時當真是聲震帝都,聲音所到之處,本來靜悄悄的夜中,左近的府邸,此時立刻起了沸騰喧鬧之意。
“大將軍可真是有決斷的人,佩服。”這一聲巨喝,立刻使蹇碩等宦官的打算破裂,此時蹇碩臉色鐵青,出現在不遠處,一聲令下:“奉皇帝詔命,殺何進,誅殺叛逆!”
頓時,這數百手持利器的悍卒,在蹇碩的一聲令下之後,立刻如狼似虎般二話不說衝了過來。
何進看着左右,卻是不退不避,一聲長笑,抽出腰間的環首刀來,閃電一般擊出,先衝上來的兩人,胸骨碎折的聲音驚心動魄的響起,七孔噴血,兵器脫手,像被狂風颳起般往後斷線風箏地拋擲,把後面正擁進來的大漢撞得人仰馬翻,骨折肉裂,倒下六、七個,沒有半個可以爬得起來。
而己方的銳士,此時立刻拔出兵刃來,頓時,喊殺聲充滿了整個街道。
“衆軍隨我衝到南門去!”何進此時一聲令下,自己當先,依着以往屠夫生涯練出來的一手刀法硬闖,手中環首刀也是精心製作的利器,所到之處,擋路者無一倖免,長刀翻滾,連砍殺數人。
眼見形式大好,何進卻感覺不妥,心中奇怪,自己的召集來的銳士也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蹇碩也是知兵之人,也不是不知道,爲什麼還是這樣?
纔有此念,就差十多步,就可從這條街上,轉入通向南門的直道,到了那時,出得城,他召集的各方外軍就在左近,絕對可保無憂,而就在這時,突然之間,從轉角間擁出了大批手持短刀的黑衣人,截斷了去路,才一交戰,何進立刻感覺到了這批黑衣人人人武力不俗,訓練有素。
此時何進心中大驚:“這是何方的人?”
能在洛邑佈下這般兵馬的,應該不多了,怎麼除了宦官,還有實力潛藏,要知道各方鉗制之下,宦官雖然有皇帝支持,兵馬也不可能太多,宮中的禁衛都不能調動,而這些人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