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安塵奕趕到聖霧山莊的時候,宋凝已經暈了過去,瘦弱單薄的身姿就這麼孤單單的躺在地上,被烏?長髮遮擋住的臉慘白到毫無血色。
視線往下,那被鮮血染紅的裙襬顯得這般觸目驚心,濃重的血腥味刺鼻的令人心悸。
哪怕淡定如他,亦是被這一幕給震撼了,來不及細想,安塵奕蹲下身一把將孱弱的宋凝從地上抱了起來,被鮮血染紅的手臂就這麼無力的垂了下來,生死不明的搖晃在空中,入手身體冰涼的都能讓人以爲她已死去。
眉宇暗蹙,安塵奕神色凝重的快步走出聖霧山莊,直步醫院。
接到宋凝出事的消息,宋西弦第一時間便從公司急匆匆的趕到了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安塵奕和慕擰悠正着急的等待着,慕擰悠也是聞聲趕來的,彼時,宋西弦眉眼緊張已經疾步跑到兩人身邊,着急的問道。
“凝兒她怎麼樣?發生事情了?”
安塵奕眼眸沉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好,神色不明的站在一旁。
慕擰悠也不由奇怪的看着安塵奕,她知道宋凝出事也是她正巧出門給慕念楠買吃的。
只是,不等她走出門口,卻看到安塵奕抱着一身是血的宋凝急匆匆的跑到急症室,那個時候她都嚇壞了,哪裡還顧得了問怎麼回事。
清淺的目光落在安塵奕臉上,安塵奕面無表情的臉上更是變得諱莫如深,可他依舊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得不到迴應的宋西弦下意識巡視兩人的四周,找了一圈都沒發現那個人的身影,眉心一皺,他不由再一次疑惑的問道。
“你通知厲紹宸了嗎?他人呢?”
宋凝出事,他居然沒在,他這個丈夫到底是怎麼當的。
兩人的視線都落在安塵奕臉上,而他壓根就沒辦法回答宋西弦的問題,難不成和他說,厲紹宸正陪在另外一個懷有他孩子的女人身邊?
躊躇爲難之際,手術室的門陡然一開,一位護士急匆匆的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着急的問道。
“誰是病人家屬。”
眼見護士出來,宋西弦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挺拔的身姿疾步走到護士面前,心急如焚的應聲。
“我是,我妹妹她怎麼樣?”
“病人小產,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你們誰是a型血?”
護士巡視三人,問道。
“小產?”
宋西弦震驚不已的脫口而出,英挺的面容盡是驚愕,這不由讓他聯想起前兩天宋喬葬禮上,宋凝的身體似乎看起來已經很不好了。
原本打算等事情一結束,他便要來看她,誰曾想她會突然出事。
可好好的怎麼會小產了呢?
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宋西弦急忙說道。
“我是a型,你抽我的吧!”
“我也是!”
慕擰悠眼見如此,連忙上前一步,
“病人是hr陰性血。你們都是嗎?”
護士又補充道。
“我是!”
宋西弦又鄭重的回答。
聞言,慕擰悠搖了搖頭,她是a型,但不是hr陰性血!
“那你趕緊跟我來。”
護士急忙轉身,宋西弦想也沒想邁着筆挺的步伐,緊跟護士身後。
抽完血,宋西弦挺拔的身姿微微踉蹌,英挺的五官輪廓不由白了幾分,待休息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才邁步重新往手術室門口走。
只是,他邊走邊不禁暗暗奇怪,猶記得宋凝五歲的時候,被大火中的硬物砸傷了頭,那時她的血型單上明明是b型血,現在怎麼會是和他和宋喬一樣都是hr陰性血呢?
真是奇怪!
難道是他以前看錯了?
說起來,宋宗清倒也是a型血,只是他並不是hr陰性血,他和宋喬都是隨她們的母親宮依笙一樣,都是熊貓血。
由於宋凝還在手術室。宋西弦並沒有多想,時間都過了這麼久了,記錯也是正常的。
歷經幾個小時後,一臉蒼白的宋凝才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這段期間,厲紹宸至始至終一直都沒出現。
病房!
宋西弦偉岸的身影落坐病牀邊上的椅子上,深邃的眼眸滿是痛楚,略帶薄繭的大手,緊張的握着垂在病牀上冰冷道極致的手摩擦繾綣着,一臉心疼的看着躺在病牀上,身姿薄如蟬翼,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的人兒。
“凝兒!”
宋西弦百感交集的凝滯着宋凝的臉,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撫上她清雋慘白的面容,眉宇深深的揪在一起,難受的說道。
“我的傻姑娘,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
恐怕唯有此刻,在她昏迷未醒的時候,宋西弦纔敢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吧,他貪戀的用手摩擦着她的五官輪廓,深邃的面容滿是無法言喻的痛楚。
他早該關心她的,就在宋喬的葬禮上,宋凝整個人滄桑的如同歷經一場浩劫一般,他怎麼就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呢。
可她和厲紹宸的關係不是很好嘛?
爲什麼宋凝出事到現在都好幾個小時了,怎麼都不見他人來?
或許,他到底是自私的吧。
這一段時間,他大可以打電話給厲紹宸,可他並沒有那麼做,這個時候,宋西弦壓根就不想打給任何人,讓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他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沒有和她單獨相處了,他真的很想好好的看看她,靜靜的陪着她。
以往,在她清醒的時候,她總是無聲抗拒和躲避他,那時,恐怕是因爲夏爾若的關係,才迫不得已拒絕他的好的吧。
後來。她又嫁給厲紹宸,他們見面的機會真的是少之又少,此時,他真的好想靜靜的看她一會,哪怕一會就好。
“嗯...。”
牀上的人兒痛苦的嚶嚀一聲,額間眉宇緊蹙,捲翹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微微顫抖,一副要醒來的模樣。
呼吸一瀲,宋西弦大喜過望的抓緊她的手,俯身探到她跟前,眉眼深邃輕輕的喚道。
“凝兒!”
是有人在喚她嗎?
宋凝幽幽的從昏迷中醒來,鼻尖聞到是一股消毒水夾着一絲腐敗的味道,捲翹的睫毛上揚,她茫然的睜開眼眸,沒入眼底的是白色的牆,白色的被子,白色的一切。
她這是在哪裡?
“凝兒,你醒了?”
見她睜開雙眸,宋西弦驚喜的說道。修長的手指緊緊的繾綣在她細嫩的手上。
聞聲,宋凝面色如紙緩緩的轉過腦袋,側過臉,目光所及處,是宋西弦守在她牀邊。
意識漸漸回籠,小腹驟然傳來一股鑽心般的疼痛,疼的她直揪眉頭,忍不住想要蜷縮身姿,聖霧山莊發生的一幕幕猝不及防的跳入宋凝的腦海。
決絕的背影,鮮紅色的血。
宋凝猛的倒吸一口冷氣,睜大了雙眸,一臉的窒息,被單下的手無力的放在自己的腹部,有些空空的感覺。
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
泛白的雙脣艱難的蠕動着,宋凝深深的卷着眉心,滄桑的視線直直的落在宋西弦臉上,似乎是在詢問他。
聞言,宋西弦陡然痛心的蹙緊眉宇,深邃的眸底是深深的痛意,這麼殘忍的消息,他要怎麼告訴她?
一時間宋西弦直接愣在了原地,削減的薄脣抿了又抿,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唯有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沒事的,凝兒,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淚水漸漸盈滿眼眶,蒼白的臉上眉心蹙緊,藏匿在胸腔裡的呼吸好似一下就被抽乾了,如鯁在喉般窒息到不行。
可就算他不回答她,她也是有感覺的,小腹那麼空,又那麼疼,那樣明顯的預示,她自然知道她失去了什麼。
鼻尖陡然泛起一股濃郁的酸澀,乾澀的脣瓣微微的顫抖,乾涸的喉嚨就像着了火一般的難受,窒息過後,她突然空洞的一笑。
她的老公沒了,家沒了,現在連屬於她的寶寶都沒有了。
那麼,她還有什麼?
一想到厲紹宸不顧她腹中孩子的生死,就這麼抱着顧惜兒頭也不回離開的情景時,藏匿在胸腔裡的心更是疼的無以復加,連呼吸都變的像針扎似的疼。
生不如死的味道,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凝兒,會好的!”
宋西弦眼見她這樣,更是心疼的不行,可所有能安慰的言語恐怕都無法安慰此時的她吧。
他滿目痛楚的站起身子,附下身輕輕的攏着她的雙臂將她抱在懷中,無聲的安慰着。
錯過宋西弦的肩頭,宋凝就這樣直挺挺的躺在病牀上,清雋的面容慘白無表情,失了神的眼眸空洞着睜着,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久久不能回神。
卻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醫生過來檢查病房的時候,神色有些異常,待檢查完,醫生遞了一個眼神給宋西弦,示意他出去說。
眼見如此,宋西弦微微點頭,待醫生先出去後,宋西弦對一臉呆滯的宋凝說道。
“凝兒,我出去一會,等我回來。”
聞言,宋凝卻像沒聽見一樣,依舊一言不發的躺着,眼眸一眨不眨,空洞的就像沒有靈魂。
深深的嘆了口氣後,宋西弦愛憐的將蓋在她身上的被子掖掖好,纔不放心的走了出去。
門輕輕的“咔嚓”一聲的被關上,細微的響聲卻像重重的落在宋凝的心上,激起千層浪,如絞肉機一般的攪着她的心,皺褶的眉心越發蜷縮。她終究滄然的閉上眼眸,一行清淚緩緩自眼角滑落。
她的孩子。
連他也不要她了嗎?
這個世界,除了他,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心狠狠地揪在一起,溢滿胸腔的呼吸不停的滯帶着,只是,不等她傷心,病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三名身穿警服的警察驀然推門而入,走到前面的警察,聲線清冷的對躺在牀上的人兒問道。
“你是宋凝?”
宋凝茫然的瀲神轉過頭,對着三名警察點點頭,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人報案控告你故意謀殺,?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走到前面的警察面無表情的說道,話落直接朝身後的另外兩名警察使了個眼色,兩名警察會意的上前。
——要是你把我和宸的孩子弄死了,你說,他會怎麼對你?
——呵...不重要了,恐怕往後。你對他只剩下了恨。
顧惜兒放的狠話猝然在她耳邊響起,胸腔裡猛的一陣窒息,宋凝心如死灰的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又滄然的睜開,硬是將所有的情緒壓到了心底。
終究隱忍着身上劇烈的刺痛,宋凝滄然的從牀上坐了起來,蓋在身上的被子順勢滑落到腰際,空洞的雙眸驟然一陣緊縮。
捏着衣服的手狠狠地一滯,輾轉難眠的痛意蝕骨的啃噬着她,僅是片刻,她終究絕望的鬆開五指,決然的伸手掀開身上的被子走下牀,身形單薄的跟着警察走了出去。
“心臟衰竭?”
宋西弦蹙緊眉心,不可置信的反問着坐在他對面的醫生,深邃的五官盡是詫異,怎麼也不敢相信。
醫生鄭重的點點頭,職業化的說道。
“是的,按照宋小姐拍的ct顯示,她心臟衰竭的程度非常厲害,她現在的心臟功能已經無法正常地泵出足夠的血液來供應身體各個器官活動代謝的需求。”
“那怎麼辦?”
宋西弦一臉凝重,着急的反問。
“現在的話藥物可以維持一段時間,至於多久我不敢保證,但按照宋小姐心臟衰竭的情況,恐怕需要換心,否則......。”
下面的話,醫生沒有繼續說下去,意思卻是非常的明顯。
聽完醫生的話,宋西弦禁不住的渾身一怔,面部線條繃的緊緊的,臉頰上連咬肌都凸了出來。
僅是片刻,他猝然凝重的抓緊醫生的手,想也不想的脫口道。
“那把我的心給她!”
“那怎麼可以?更何況換心豈是那麼簡單的,也要合適啊,當然直系親屬匹配的程度會非常的高,但是,以命換命,身爲醫生我並不建議這麼做,只是,等待合適的心臟,恐怕以宋小姐的身體狀況,未必能捱到。”
醫生否定又爲難的搖搖頭,有些人哪怕等到死,也沒等來一顆合適的心臟。
“她還能撐多久?”
宋西弦微不可察的蹙眉,詢問。
“不到三個月!”
“既然如此,你幫我檢驗一下!”
宋西弦毫不猶豫的說道,他是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宋凝死在自己面前的。
“宋先生...。”
“趕緊吧!”
宋西弦直接了當的打斷他的話,心意已決!
警察局的收監室裡,宋凝身影單薄的蜷縮在牀上,纖瘦的脊背疲憊的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捲翹的睫毛下,精緻的面容一片慘白,乾澀的脣瓣佈滿褶痕,模樣狼狽。
此刻的她,穿的還是醫院的病號服,無邊的冷風無情的將她包圍。
驀然,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收監室的一邊,邁着極度沉穩的步伐由遠及近的走近由冰冷沉重鋼鐵鑄成的鐵闌珊。
腳步落定在耳邊,深邃的視線越過鐵闌珊,落在狹長的空間裡,視野內,裡面的人兒抱着曲起的雙腿安靜蜷縮在牀上,藍白色相間寬大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將她清瘦的身影襯托的越發較小。
削減的側臉輪廓繾綣一絲死亡的氣息。
聽到腳步聲的宋凝置若罔聞,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牀上,一股冷風攜着一道青檸的香味由遠及近的像她飄過來,捲翹的睫毛像是突然有了意識一般微微的撲閃着。
她知道,他終究會來的。
鐵闌珊外,厲紹宸一身筆挺的?色西裝,偉岸的身影如同神邸一般的站在鐵闌珊外,熾白的燈光從他頭頂落下,將貼在他腳邊的影子斜到了沒有光的暗角。
深邃的視線如是被拆分般的層層捲起,隱隱透着一股令人心顫的寒芒,和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鬼斧神般的面容上,微抿的脣瓣流轉出鋒利的弧度。
他就這般隔着鐵闌珊,凝視着她。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窒息壓抑的氣息幾乎碎在空氣裡,或許,兩人都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面。
良久,宋凝才冷然的從牀上站起來,走下牀,單薄的身姿搖搖欲墜的走到鐵闌珊邊上,?白分明的眼眸毫無生氣的落在厲紹宸宛如鬼斧神般精心雕琢的臉上。
隔着冰冷的鐵闌珊,一個身姿筆挺的站在獄外,一個身形消瘦的站在獄內,兩兩對峙。
凝滯着眼前依舊英姿颯爽,猶如神抵一般存在的男人,宋凝鼻尖控制不住的泛起一股濃郁的酸澀,屬於兩人的回憶諷刺的,不適時的浮現在她腦海,提醒着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都對她做了什麼。
在他來之前,她甚至想,當時如果不是他推了她一把,她的孩子又怎麼會死。
顧惜兒終究說對了一句話,恐怕往後,她對他只剩下了恨。
她陡然失笑,低垂下眼眸,捲翹的睫毛撲閃在眼瞼處,眼眸合上的一瞬,視線突兀的落在他垂在身側的手上,修長的指尖拿着一份文件袋。
一口吐沫悄然入喉,胸腔窒悶不已,垂在身側的雙手猝然攥成拳,消瘦的身姿禁不住的輕顫了一下,一顆心狠狠地揉皺,卻也是釋然。
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不是嗎?
可他的心怎麼可以這麼狠?
不過也對,現在的他估計連想讓她死的心都有吧,按照現在的情況,恐怕。顧惜兒的孩子並沒有保住。
否則,她也不可能會被關在這裡。
也好,就讓那兩個未出世的可憐孩子在黃泉路上作伴,重新去投個好胎,千萬別像這一世一樣,連來世間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她如鯁在喉的重新迎上他的視線,緩緩的將手伸向鐵欄的縫隙,掌心落在他眼底,心底一片釋然。
呼吸一次又一次落下,從清淡到濃烈,厲紹宸挺拔的身形微動,深邃的視線變得諱莫如深,英挺的眉宇緊緊的蹙在一起。
這樣的局面已然走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宋凝的情況他自然瞭解到了,卻是意外到不行。
拿着文件袋的手,骨骼分明的緊緊繾綣在頁面上,喉結艱難的滾動了兩下,他突然冷聲開口。
“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宋凝,你到底有沒有心?”
宋凝目光渙散的看着他,?色的瞳仁漸漸沒了焦距,極度的疲憊幾乎讓她站不穩腳跟。
卻在聽聞他的聲音後,宋凝陡然瀲住神,雙手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的肉,讓她原本渙散的意識稍稍擰攏,一股濃重的失望洶涌而至。
她笑靨如花的失笑道。
“厲紹宸,我沒有心,我的心早在你一次次的算計我,一次次的傷害我,一次次欺騙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眉心狠狠一擰,厲紹宸森冷的眯起眼,深色的眼瞳便散發出犀利的光來,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蕭殺之氣。
“既然如此,宋凝,你等着付出代價吧。”
話落,他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在她手上,宋凝冷冷的毫不遲疑的接過,修長的手指快速的繞開文件袋後繩子。打顫的雙腿用力的站着。
她知道,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她能撐到他來,已經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只是,當她從文件袋裡抽出那份離婚協議時,雙眸陡然一?,幾乎要失去意識,然而藏匿在她心中的倔強硬是強忍了下來,她不能在他前面軟弱。
她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那麼狼狽的一面,穩了穩心神,她毫不猶豫的將離婚協議翻到最後一頁,厲紹宸三字已然龍飛鳳舞的簽好了字,是那麼的迫不及待。
藏匿在胸腔裡的心狠狠地一滯,宋凝如鯁在喉的咬着脣,鼻尖的酸澀幾乎讓她落下淚來。
可她怎麼能哭?
怎麼能在他面前哭?
握着筆的手緊緊的用力的繾綣着,下一秒,她陡然絕望的閉上眼睛,快速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再睜開的時候,她已然將協議合上,一眼都沒看。
當她正準備交給他的時候,餘光瞥到了樑語柔曾送給她的鐲子。
屬於他們之間的回憶就怎麼一發不可收拾的,再一次的衝了上來,卻是那樣的諷刺。
她隱忍着痛,硬是將那幾乎拔不出來的手鐲強行從手腕上掙脫了出來,就像把厲紹宸的痕跡從她心上一點一點血肉模糊的剜去。
那種疼直接蓋過了手腕上傳來的疼意。
疼啊!
真的是疼。
那蝕骨的痛意疼的她的眼圈紅了一圈又一圈,白皙的骨節上已然大紅一片,幾乎磕出血來。
可隱忍在眼底的淚意,硬是讓她含着所有的委屈和苦澀如數咽入心底,掩藏了下來。
鐵欄外,厲紹宸握着拳頭冷眼相對,手背上青筋直凸,好幾次幾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衝動的想要打開牢門衝進去將這般羸弱的女人緊緊的擁在懷中。
可顧惜兒以死相逼的情節一幕幕的閃過他眼底,硬是讓他生生的忍住了這股衝動。
如鯁在喉的深呼吸一口氣,宋凝深深的卷着眉心,抿着脣,紅着眼,低着頭。將鐲子和離婚協議遞到他手心。
幾乎咬碎了牙根才從齒縫間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願你我,生生世世再無再見之日!”
文件和手鐲分明是那樣輕,可落在厲紹宸掌心卻是重的幾乎讓他拿不住,他終究太狠。
“你走吧!”
宋凝紅着眼已然決然的別過身,徒留一個纖瘦的背影給鐵欄外的男人,然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盛滿淚水的紅色眼圈內,終究落下一行淚來,心中一片窒息。
厲紹宸驟然捏着手掌的東西,深深的凝視她一眼後,終究頭也不回的邁開筆挺的步伐走了出去。
腳步漸行漸遠,自厲紹宸錯開的身後,宋凝纖瘦的身姿,再也撐不住的矮身摔在了地上,身下一股股的暖流就像瘋了一樣的流了出來。
宋凝疲乏虛弱的癱坐在地上,虛浮的喘着氣,意識渙散而消弭。
隱忍在心底的悲哀無限制的被放大,溢滿胸腔的苦澀終究化爲無數清淚,劃過那張呆滯蒼白的臉。流了滿面。
是嘆息...。
得知真相的宋西弦馬不停蹄的趕到警察局,當他看到了滿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宋凝時,驚嚇的幾乎停止心跳!
“凝兒!”
幾乎是失聲尖叫,一旁的警察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連忙打開牢門。
這邊,宋西弦粗重的喘着氣,心跳陡然漏掉了好幾拍,臉色慘白的疾步跑進牢房,攬着她的肩膀顫抖的將她抱在懷中,心痛不已的喘息道。
“凝兒,你別嚇我啊,別嚇我,我帶你去醫院!”
僅存最後一絲意識的宋凝緩緩的睜開眼眸,沒入眼底是宋西弦剛毅恐懼的側臉,平緩的下巴彎着悲傷的弧度。
她猝然挽脣,脣角劃開一絲笑意,能再見他一面,宋凝心裡盡是滿足。
僅是一瞬,黑暗直接將她殘留的意識吞噬,整個人軟軟的癱在了宋西弦的懷中,染血的手無力的垂在身側,血色殆盡。
當宋西弦將宋凝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心跳,他來不及去看他新婚燕爾的妻子,來不及道別。
更加來不及去看那個可憐的老人,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告訴他,宋凝纔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的親妹妹!
死亡賽車道上,宋西弦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老天不讓他和宋凝在一起,那是因爲他們是親兄妹啊。
可二十多年了,無論是愛情還是親情,宋凝這個人早已深入他的骨髓,融入他的骨血。
在真相未知的情況下,他們都欠她太多,怎麼彌補都來不及。
他更加沒辦法想象,如果這個世界上沒了她。他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可勉強生存,恐怕也是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吧。
他愛她,很愛很愛,愛到可以不要命。
車速已然到頂,宋西弦悵然的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直接鬆了方向盤,心底卻是釋然,滿足...。
冗長的死亡賽車道上,一輛白色的車突然撞向一旁的牆壁,由於撞擊力極大,跑車又是敞篷的,一道挺拔的身影驀然像拋物線一樣的從車內被拋了出來,最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鮮血將地面染紅,開出一朵朵鮮紅的花來,可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就這麼笑了,嘴角亦是盛開着如同曼陀羅花一般妖冶的微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偷偷的關注她,又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然入了他的心。生了根,發了芽,再也拔不出來。
他的愛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哪怕最後他們是親兄妹,他依然愛她。
“凝兒,若有下輩子,我們再也不要做兄妹,因爲,我從來都不想以哥哥的身份守候在你身邊。”
他低聲喃喃,最後失了意識的閉上眼睛,腦袋無力的垂在了一邊。
可是,他放心不下她啊。
有沒有潛藏在哪處的神明可以聽到他的話。
他願意拿他的命,換她一世久安。
彼時,查到真相的藿胤趕到手術室的時候,躺在病牀上,一身是血的宋凝已然停止了心跳,顯示儀上已然變成了一條直線。
俊眉一挺,他立刻冷聲吩咐道。
“馬上用細針戳她的十指,快!”
話落。手術室裡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手術檯上,宋凝渾身是血毫無生氣的躺在上面,雙手無力的垂在兩側,清雋的臉上亦是被鮮血染紅,與她蒼白的脣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毫無一絲生機。
藿胤神色凝重的走到她身邊,深邃的眼眸劃過一絲悲痛,同時一旁的護士已然快速幫他穿上手術服,帶上口罩和頭罩,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眸。
彼時,突然有一個護士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激動的對藿胤說道。
“有一顆匹配的心臟了。”
聞聲,藿胤神色一動,立即吩咐道。
“快把人推進來!準備手術!”
“是!”
護士整裝待發,只是,當藿胤看到被推進來的人時,眉宇狠狠地一揪,側着臉,冷聲對一旁的護士詢問道。
“他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他是被人從死亡賽車道上送過來的。來人只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着,要把心捐給一個叫宋凝的人,藿先生,我們快開始吧!”
時間不等人啊。
其餘的幾個護士和醫生正在給宋凝扎十指,藿胤深深的凝滯了宋西弦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痛楚。
他終究來晚了。
如果,他早一步查到真相,他不該死的。
彼時,垂在一側的手陡然被一雙血手抓住,殘留最後一絲的宋西弦幾乎用盡全力睜開眼眸,艱難的低聲喃喃。
“求求你,一定,要,救她!”
他一臉慘白,粗重的喘着氣,生命的體徵隨時消逝。
盡是斷了七情六慾的藿胤都忍不住心顫了一下,或許對於外人,他會冷漠的像個局外人。
可此時躺在他一左一右幾乎失了生命的兩個人是他的親外甥啊,讓他怎麼無動於衷。
他深深的深呼吸了一口氣,皺褶的眉心蹙的幾乎能夾死一個蒼蠅。
或許是得不到他的迴應,宋西弦更是拼盡了僅剩的意識,用力的抓着他的手,像是託付一般的懇求道。
“求求你,救她,一定救她,我求求你!”
鮮血隨着說話,源源不斷的從宋西弦的口中流了下來,染紅了身下雪白的牀單,妖冶的花朵越開越多。
“我會的!”
他點頭。
“謝謝!”
宋西弦像鬆了一口氣的微磕着眼皮,緩慢的轉過臉,深深的,眷戀着,凝滯着躺在他身邊,他愛到了極致的女人。
他凝滯着她的臉,虛弱的視線描繪着她的五官輪廓,像是要刻進他心底,來生來世都不要忘記。
可他再也沒辦法守在她身邊,爲她遮風擋雨,將她擁進懷裡,他的凝兒啊。
帶血的脣微微的抿開,劃過悲傷的弧度。
“凝兒,凝兒,放心不下你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手術室門外,聞聲趕到的夏爾若使勁的拍着手術室的門,幾經崩潰撕心裂肺的喊道。
“西弦,西弦,我求求你,別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
夏爾若已然崩潰,哭的涕不成聲,當她收到消息的時候,幾乎暈厥過去,當她知道他是故意去死亡賽車道送死,簽下心臟捐獻書的時候,她腿軟的幾乎走不動路。
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西弦,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不要,我求求你...。”
她用盡全力,奮力的拍着門,然而並沒有一個人來幫她開門,掌心早已一片猩紅,幾乎拍出血來,可她依舊不放棄。
門內,聽到夏爾若撕心裂肺哭聲的宋西絃動容的眨了下眼,渙散的瞳仁依舊深深凝滯着宋凝,似乎要將她看完他的整個人生。
他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可在這樣的時刻,他只要好好的看她。
“西弦,你回答我啊,回答我啊,西弦,你快回來好不好,快回來,不要死...。”
夏爾若哭的就像瘋子一樣,隨後趕來的夏家人連忙將她拉住,不然她傷害自己。
“你們別碰我,我要進去,西弦,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夏爾若撕心裂肺嘶吼,手腳並用的砸着門,完全和瘋了一樣。
手緩緩的自手術檯上垂了下來,一滴淚陡然從宋西弦剛毅的臉上滑落,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落在宋凝清雋卻慘白的臉上。
他終究是自私的。
當雙眸閉上的剎那,他低聲喃喃道。
“爾若,對不起,我將下輩子許給了凝兒,若世上真的有下下輩子,那麼,下下輩子,換我來追你,我們再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宋西弦微笑着滿足的閉上眼。
“凝兒,我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永不分離的在一起了,這一次,你恐怕再也沒辦法拒絕我了。”
一行清淚像是殘留在眼圈裡的一樣,在宋西弦話落的瞬間自宋凝的眼角滑落,輾轉落在白的牀單上,暈染着一片陰影,卻那樣的透明,心跳儀上宋凝的心跳陡然又跳躍了起來。
藿胤眼見宋西弦已然在彌留之際,時候已到,再也顧念不了許多,連忙吩咐道。
“馬上開胸腔。”
門外,夏爾若纖瘦的身姿已然絕望的沿着門緩緩的倒在了門邊,臉上淚水肆意橫流,雙眸空洞的幾乎要失去靈魂,像是永遠都找不到那個男人一般的絕望着。
“西弦!”
肝腸寸斷的聲線淒厲的響起,在靜寂的走廊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迴盪着,像是在祭奠。
下一秒,她已然暈厥在手術室門外。
彼時,手術裡全部人員都緊張的進行換心手術,當藿胤取出宋西弦胸腔裡跳動鮮紅的心臟,放在掌心時,眉宇再一次狠狠地一揪。
一命換一命,這樣的代價,實在太大!
“藿先生!”
一旁的醫生忍不住喊道,時間緊迫啊。
藿胤陡然瀲神,毅然轉過挺拔流溢的身姿,將宋西弦的心按到了宋凝空洞的胸腔裡,顧不得悲傷,藿胤連忙進行了縫合手術。
手術非常的順利,顯示儀上裝有宋西弦心跳的心,活躍的跳動着,只是片刻,心跳儀突然“叮”的一聲,再一次恢復了一條直線,在靜寂的手術室顯得那樣的突兀。
藿胤蹙着濃眉,凜然轉身,他的手術從來沒有失手過,不可能會這樣。
一旁查看的護士,禁不住失聲的回頭對藿胤說道。
“藿先生,不好了,病人沒有求生的意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