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你醒了?”
眼見躺在病牀上的宋凝幽幽的睜開眼眸醒來,任墨予耐不住胸腔裡的驚喜,溫柔的鬆開勾住她下巴的手,改爲握着她的手,着急的反問道。
“凝兒,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任墨予一下問了好幾個問題,英挺的面容緊張的繃緊,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落在宋凝臉上,仔細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躺在病牀上的宋凝緊緊的蹙着眉,腦袋昏昏沉沉一片痠疼,腦袋好像被炸開了一樣。
意識回籠,額頭和頭頂一側散發出來的劇烈的疼痛激的她十指蜷縮,指甲掐着掌心裡的肉也緩解不了那種仿若被細針廝磨的痛意,受過傷的身體也一陣一陣的泛着刺痛,整個人特別的不舒服。
“疼!”
宋凝虛弱的眯着眼,慘白的容顏因爲痛苦而緊皺在一起,泛白的脣瓣乾澀的緊抿着,細微的聲線自嘴角溢出,乾渴的喉嚨口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
“哪裡疼?凝兒,告訴我哪裡疼?”
聽到她說疼,任墨予緊張的不行,連忙仔細的檢查起來,卻又不敢動她,額頭邊的白白紗布因爲她皺眉的舉動,血跡又慢慢的滲透了出來,在白色的紗布中央暈染成一小圈。
“疼!”
宋凝又痛苦的喊了一聲,似乎是受不了這痛楚,一行清淚緩緩自眼角滑落,纖細的雙手牢牢的攥在一起,脣齒緊咬着,纖瘦的身軀僵的筆直,脊背漸漸滲着一層冷汗。
宋凝痛苦的模樣嚇的任墨予六神無主,連忙說道。
“凝兒,別怕,我馬上喊醫生來。”
顧不得按牀頭的按鈕,任墨予直接邁開腿跑到醫生辦公室,直接將醫生帶了過來,伸手指着躺在病牀上一臉痛苦的宋凝低吼道。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馬上幫她止痛!”
聞言,醫生的眉頭微微一皺,跟着解釋道。
“這樣的痛苦還要熬幾天的,她這會纔剛醒肯定是最疼的時候,宋小姐本身就帶着傷,還曾發過高燒,頭皮的皮下組織嚴重被挫傷,還有輕微的腦震盪,疼痛是避免不了的,現在正是她極度虛弱的時候,你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職業的說道,同時也是見怪不怪,傷成這樣不痛纔怪呢。
“我不管,你沒看到她很痛嗎?”
任墨予眼眸一沉,眉宇狠狠的一擰。鬼斧神工般的面容浮起幾分戾氣,風雨欲來襲。
醫生見狀也沒辦法,只好說道。
“我給宋小姐打一針止疼劑,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止疼劑過後宋小姐依然會疼。”
“快給她打。”
眼見她這麼痛苦,任墨予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就算緩解一時的疼痛也是好的,果然一針止疼劑下去,宋凝的疼痛就減少了不少,擰緊的眉宇漸漸舒展開來,繃緊僵直的身體也跟着放鬆下來,拽着被單的十指也鬆開了。
儘管面容依舊慘白如紙,至少暫時是不疼了,眼見宋凝又幽幽的閉上眼睛,顯然是又昏睡了過去,任墨予也跟着重重的吐了口氣。
醫生一臉無奈的走開了。
沈芯買粥回來的時候,宋凝依舊昏睡着,營養液一滴一滴的自手背掛入筋脈中。眼見任墨予一臉緊張的守在病牀前,她不由挑了挑眉,一臉的不爽。
“喂,你先走吧,我來照顧她!”
爲了不吵醒她,沈芯刻意壓低了聲線,她可沒忘記,他任墨予現在是別人的老公,況且他還聯合厲紹宸一起算計了宋凝。
她都不知道,三年的感情,任墨予對宋凝到底有幾分真心。
任墨予緊握着宋凝的手,視線始終未離開她憔悴的面容,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先回去,我來照顧她。”
睨見她剛剛痛苦的模樣,他還哪裡敢走,宋凝本身就怕打針,記得起初他剛追求她的時候。
她有一次生病要抽血,那模樣分明怕的要死,卻還苦苦隱忍着,若不是他發現她掐着自己的手心來抵痛,他都不知道原來她怕打針。
而且她又怕苦,每次感冒都不喜歡吃藥,若不是他威逼利誘哄着,她定然是不吃的,如今她傷成這樣,沒了他的照顧,他的凝兒要怎麼辦啊?
“不行!”
沈芯果斷的拒絕,把宋凝交給他,她肯定是不放心的,萬一他老婆找來怎麼辦?
“沈芯?”
任墨予不由蹙緊眉心,轉向凝視她,深邃的眼眸充滿了不悅。
“任墨予,你別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了,你這樣照顧小凝,你覺得合適麼?”
沈芯直言不諱的說道。她自然是爲了宋凝好,她想要是宋凝醒着,肯定也是不願意任墨予留下來照顧她的。
“怎麼不合適?”
任墨予不以爲然的反問。
“你!”
沈芯不由伸出食指指着他,真是被他的厚臉皮打敗了,他的臉皮還能在厚點嗎?
“還有凝兒受傷的事情,暫時不要和宋西弦說。”
任墨予直截了當的開口吩咐道,這口氣分明不是和她商量,而是命令。
“任墨予,你!”
“好啦,你先回去,我來照顧她!”
任墨予直接下了逐客令,仿若不想別人來打擾他和宋凝在一起的時間,若是被宋西弦知道,兩人免不了又要吵一架,肯定還會把他趕走的,他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行,這件事情我不能瞞着。”
沈芯又怎麼會如他所願。
“沈芯,我和凝兒在一起三年。在她這麼虛弱的時候,你忍心讓一個不瞭解她的人來照顧她嗎?別人知道她打針怕疼,吃藥怕苦嗎?”
無疑,任墨予是最瞭解她的人,可就是這麼瞭解她的一個人卻算計了她,還忍心離開她,娶了別的女人,沈芯真不知道,是該爲宋凝感到慶幸還是悲哀。
“既然你這麼瞭解她,任墨予,你爲什麼要離開她娶別的女人?”
沈芯這話完全是順着他的話接着問的。
聞言,任墨予微微一愣,黑色的瞳仁不由緊縮,箇中緣由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她以爲他願意娶別的女人?
“夠了,你先離開。”
在這個時候,任墨予特別不想想這個問題,一想到顧惜兒他腦袋就炸開似的疼,許是怕沈芯會說出去,末了,他又冷冷的補了句。
“如果你不想她爲難,就不要告訴宋西弦。”
沈芯緊抿着脣,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腦海裡忽然就浮現那日宋西弦和任墨予對峙的模樣,任墨予的模樣顯然是不會走的,如果宋西弦來了,兩人的碰撞肯定少不了,指不定還會打起來了。
“那你好好照顧她,我只給你一晚的時間,你也別讓我爲難!”
想了想,沈芯還是同意了,不過她能做的也是一晚的時間,畢竟宋西弦真的很緊張宋凝,昨晚宋凝回來,她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就想過來,若不是她說她睡了,恐怕早就過來了。
所幸他根本不知道宋凝被車撞的事情,不然還了得。
“謝謝!”
任墨予感激的說道。
“粥給你放着,等小凝醒了,你就給她吃,好好照顧她。”
說完沈芯就離開了。
宋凝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任墨予一直寸步不離的守着她,深怕她突然醒來又會疼,他深情的摸着她蒼白的臉頰,俯下身溫柔的在她嘴角處落下一個吻。
“嗯。”
宋凝禁不住難受的悶哼一聲,雙眸慢悠悠的睜開了,映入眼底的卻是一片密不透風的黑暗,她疑惑的揪了揪眉,是到晚上了嗎?
屆時,腦袋傳來一波波的刺痛,渾身上下也泛着疼,她這是怎麼了?她這是又在哪裡?爲什麼一點光亮都沒有。
記憶力,她似乎是在上班,後來宋喬好像來了,宋凝恍然瀲神,瞳仁跟着緊了緊,定然是想起來她和宋喬發生了爭執的事了。
額頭的疼痛和身體的難受,令宋凝不想去想,總感覺一想腦袋就跟着要爆開一樣,她難受的伸手想要摸摸額頭,任墨予見狀,連忙溫柔的握住她的手腕,着急的說道。
“別凝兒,有沒有感覺好一點,還有哪裡疼嗎?”
一道溫潤如玉熟悉的男聲在宋凝頭頂響起,話語中是藏不住的着急和關懷,宋凝捲起眉心疑惑的反問道。
“墨予?”
“是我!”
任墨予眉眼溫柔的迴應,抓着她的手不由緊了緊。
“我這是在哪裡?”
“醫院呢,是不是還感覺疼,我去喊醫生過來。”
任墨予連忙將她的手放入被子裡。以免她碰到額頭的傷口,就在任墨予邁步的瞬間,宋凝突然睜着眼睛茫然的問道。
“現在是晚上嗎?你爲什麼不開燈?”
聽聞,任墨予猛然頓住腳步,似乎有什麼在心裡炸開了,遂然轉過挺拔的身軀,不可思議的回頭凝視着一臉茫然的宋凝。
此時,他才發現宋凝漆黑的眼眸一點焦距都沒有,空洞的厲害,而她望着的地方,根本不是他所在位置。
任墨予擰着濃眉,狹長的眸子意味深長的眯了眯,他遂然邁着筆挺的步伐長身立於她病牀前,幾經不可思議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了,然而宋凝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眼皮都沒跟着動了一下。
一口冷然驟然入喉,任墨予驚訝的滾動着喉結,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看不見他?
她的眼睛?
“你怎麼不說話?”
宋凝警覺的說道。眉心瞬間捲了起來。
任墨予緊抿着脣,眉眼沉重,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纔好,默了一會,他才扯着嘴角說道。
“我去喊醫生過來。”
話落,便是疾步匆匆的步伐聲,在靜謐的空間尤爲突兀。
不好的預感不由在心底滋生,她恍然想起宋喬拽着她的頭髮將她的腦袋往桌子上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她撞了多少下。
她的眼睛,難道......
宋凝愕然的抿緊脣瓣,一邊擡起手臂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一點倒影都沒有,藏匿在胸腔裡的心狠狠的一滯,宋凝摒着呼吸撫上自己的額頭,指尖剛觸到就疼的她一陣痙攣,身體都跟着僵直,脊背赫然泛起了一層密集的冷汗。
她果然看不見了!
任墨予帶醫生來的時候,宋凝依舊躺在病牀上,因爲看不見,宋凝是聽着腳步聲才知道他們來了。
醫生看了看她的眼睛,遂然專業的說道。
“宋小姐的額頭裡有淤血,應該是淤血壓到了視網膜,形成了短期的失明,等淤血一散,宋小姐就沒事了。”
聞言,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失明瞭就好。
“那她什麼時候能看的見?”
任墨予剛鬆了一口氣,緊跟着問道。
“具體我不能說清楚,三天之後再觀察一下,根據經驗來說,一般一週就可以看見東西了。”
“嗯,謝謝醫生!”
“謝謝醫生!”
宋凝和任墨予同時說道。
等醫生走後,任墨予連忙邁步走到宋凝牀邊,眉眼溫柔的詢問道。
“凝兒,你餓不餓,吃點東西好不好?”
她已經昏迷了一天了,雖然營養液掛着,但還是不如吃食物來的好。
聞言,宋凝微微一愣,呼吸都跟着滯了滯,她睜着空洞的眼眸,似乎是想要分辨任墨予所站的位置。
“你怎麼在這裡?小芯呢?”
宋凝卷着眉心,疑惑的問道。
“我讓她先回去了。”
任墨予解釋道。
“那你也走吧!”
宋凝遂然下了逐客令。
“凝兒?”
任墨予皺褶着越發緊皺的眉心,無奈又悵然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宋凝冷漠的快他一步說道。
“你走吧!”
遂然直接閉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話,藏匿在被子下面的雙手卻不由牢牢的攥成拳,長長的指甲深嵌在掌心,骨節漸漸泛成青灰色,心底一片悵然。
她沒忘了,她現在已經不是他的誰了,他家裡又有嬌妻在等他回去,他又憑什麼來照顧她。
他們註定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這個時候,我不會走的!”
任墨予斷然伸手拉開一旁的凳子,挺拔的身姿屈身坐在椅子上,一副你休想趕走的模樣。
聞言,宋凝藏匿在胸腔裡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一抹吐沫悄然入喉,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蔓延開來,她緊抿着脣瓣,爲了不讓他看出她的異樣,她遂然直接背過身,徒留一個冷漠的背影給他。
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直接紅了眼圈,?尖陡然泛起一股酸澀,胸口仿若被堵上了一層棉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哽咽着蜷縮起單薄的身軀,彎成一個蝦米狀,握成拳的手穿過被間被她死死的咬着嘴上,一股熱流翻滾在酸澀的眼眶中,卻倔強的不肯讓它落下。
身體的刺痛還在繼續,卻抵不過心痛。
任墨予沒有走,宋凝也一直保持着背對着他的姿勢。靜謐的空間,連一個細針落下都能聽得見,凝視着她單薄的身影,任墨予無奈的嘆了口氣,深邃的眼眸漸漸變得諱莫如深,他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聽到他站起來的聲音,宋凝纖瘦的身軀跟着一怔,因爲眼睛看不見,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雙手不由繾綣在一起,側耳仔細的聆聽。
房間頓時響起來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宋凝連忙收斂思緒,緊閉着眼眸,隨着腳步聲的走近,宋凝的心跟着皺緊,他輕輕踏的每一步,都像重重的踏在她心頭,捲起千層浪。
腳步聲繞過牀尾,走至她身邊才停下,顯然任墨予走到了她跟前。
舌尖頂了頂自己的臉頰,任墨予擰着眉舔了圈乾澀的脣瓣,喉結順勢上下滾動了好幾下,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他凝滯着她祥裝睡着的臉,思付了一會纔開口說道。
“凝兒,回到我身邊吧!”
這句話,任墨予輕聲的說着,卻重重的砸在她心頭。
回到?
怎麼回到?
他們還回得去嗎?
從他跟她分手,娶了顧惜兒開始,他們早就已經回不去了。
“凝兒,我知道你沒睡,也知道你聽得見,我知道你還愛着我,凝兒,我也愛你,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這就夠了不是嗎?除了任太太的頭銜。一切都沒有變啊,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就像以前一樣,你想要去哪裡,我就陪着你去哪裡,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辦到我都可以給你,凝兒,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蠱惑般的說道,說到動情處,他直接在她病牀邊蹲了下來,迫不及待的握住她僵硬的手,想要一個答案。
他的條件太過誘人,誘人到宋凝幾乎忍不住想要答應他,回憶起與他的點點滴滴,宋凝無疑是幸福的,縱然很多問題她不曾與他提及,可細心如他還是什麼都沒瞞過他,他對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
——我的凝兒那麼傻,真是一個傻姑娘,傻到忍不住令人心疼。
令人心疼!
好一個令人心疼!
宋凝禁不住屏氣懾息梗着脖子,泛白的脣瓣緊緊的抿着,藏匿在胸腔裡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
她突然睜開眼睛,映入眼底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限的恐懼在她心底滋生,說不怕是假的,可怕又有什麼用?
怕,她就能看得見,怕,她就能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和他重新開始嗎?
她終究紅着空洞的眼眸,倔強的說道。
“任墨予,我們回不去了!”
“凝兒!”
任墨予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遂然一個護士拿着藥從門口走了進來,輕聲細語的對任墨予說道。
“這是宋小姐的藥。”
“嗯。放着吧。”
任墨予不悅的直起挺拔的身姿長身玉立在牀邊,顯然對突如其來的打斷很不高興。
宋凝連忙瀲住思緒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無疑這護士來的恰到好處。
否則定然又是一番糾纏。
“還有,這是宋小姐額頭上和身上要塗的藥膏。”
護士又緊跟着說道。
“嗯,我知道了。”
任墨予清冷的點點頭,又不耐煩的看了護士一眼,渾身散着一股冷氣,護士愣了愣,連忙端着其它病房的藥離開了。
護士走後,屋內又陷入了短暫的安靜,這也意味着她又要和任墨予單獨處在同一個空間裡。
在任墨予還沒開口的時候,宋凝摸索着從牀上坐了起來。
任墨予見狀,瞳仁一縮,連忙大步跨到她牀頭,一手習慣性的橫在她肩膀,一手拿過枕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給她靠在牀頭,遂然彎身坐在牀沿上,動作貼心而溫柔。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任墨予真的是一個二十四孝的好男朋友,亦或是一個好老公。
可惜他再好,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
因爲看不見他,宋凝並沒有抗拒他的幫忙,等坐好,宋凝突然問道。
“現在幾點了?”
任墨予以爲她不再趕他走,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錶,溫柔的說道。
“晚上八點了,你餓不餓?”
聞言,宋凝緊抿了下脣,睜着空洞的眼眸筆直的凝視他,儘管她看不見,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她。
“任墨予,這話我只說一次,我們——。”
“凝兒,我先幫你擦藥。”
意識到她要說什麼,任墨予連忙打斷她,不想聽她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
“任墨予。我不是和你在商量。”
宋凝冷然說道,漆黑的眼眸透着堅定。
任墨予緊皺着眉,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臉上,似乎是想看出什麼端倪來,然而那張受傷的臉上除了堅定就是倔強,不可屈服的倔強。
是的,他了解她不是嗎?
終究嘆了口氣,知道執拗不過她,任墨予溫柔的伸手握住她攥成拳的手,指尖一觸到她,宋凝連忙將手藏在被子裡,顯然不想被他觸碰,做着最無聲的抗拒。
騰在空中的手猛的一僵,她無聲的抗拒不由令他心頭狠狠的一怔,難道他們真的回不去了嗎?下一秒,五指驟然緊握成拳,手背青筋直凸。
任墨予煩躁的捏了捏泛疼的眉心,才鬆口道。
“我可以離開。我也可以把沈芯喊過來,但讓我爲你再做最後一件事情,好嗎?”
任墨予的聲音接近祈求,三年的感情終究不是假的,他的話聽的宋凝五臟皆疼,她驟然吸了一口冷氣,死死的摒在胸腔,卻又聽他說道。
“別人給你上藥我不放心,我知道你怕疼。”
他一邊感傷的說着,一邊深情的凝視她,口吻像是在緬懷過去,又藏着心疼和不甘,骨骼分明的大手將她的手從被子裡拿了出來,遂然十指緊握的糾纏在一起。
“會有一點疼,抓緊我的手。”
他依舊溫柔的說着,就像以前那般模樣,遂然一手拿起桌子上的棉籤,沾了點藥膏,挺拔的身軀俯身挨近她。
宋凝只感覺一股氣勢在靠近她,在她跟前落下一大片陰影,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額頭,吹起她額間的髮絲,不用看也知道兩人的距離捱得有多近。
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又該怎麼狠心的推他離開,他的最後一個要求是那樣的卑微,卑微到不禁讓她熱淚盈眶,酸紅了眼。
“凝兒,你忍着點。”
任墨予柔聲細語的說道,同時握緊了她略微冰涼的手,藥膏一觸到額間的傷口,疼的她不由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瞬間僵直了身姿,脊背頓時泛起一層冷汗。
宋凝隱忍着痛意,十指蜷縮,同時也握緊了任墨予略帶薄繭的大手。黑色的瞳仁卻在她緊握手的瞬間愣怔,然而任墨予接下來說的話,直接令她心痛到無法言語,五臟六腑都跟着泛疼。
任墨予動作輕柔的幫她擦着藥,深邃的眼眸悄然落在十指緊扣的雙手上,眉宇一挑,脣角瞬間得意的勾起,眼底漸漸的浮起一層笑意。
宋凝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雖然她固執又倔強,實則她是一個非常缺乏疼愛和安全感的孩子,像她這樣的人不一般不會輕易打開心扉,但一旦打開她就會變得特別的心軟。
無疑,他在利用她的弱點。
性感的薄脣緩緩的掀起,任墨予悵然的說道。
“我的凝兒,爲什麼總是把自己傷成這樣子,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沒了我,你要怎麼辦呢?誰在你打針的時候給你掐胳膊。誰在你不想吃藥的時候,哄着你,誰又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什麼都不說只給你一個溫暖的懷抱,來讓你依靠,誰又在你倔強的什麼都不肯說的時候,卻依舊瞭解你想要的是什麼,凝兒,沒了我,你要怎麼辦?”
任墨予聲線溫柔的說着,視線卻一直鎖在她臉上,連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過,同時拉着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放在他胸膛的位置上,讓她切身感受他的心跳聲。
聞言,藏匿在胸腔裡的心狠狠的一怔,?尖陡然因爲他的話涌起一股酸,宋凝卷着眉心渾身僵硬的坐在那裡,手邊是他強烈的心跳聲。耳邊的吳儂軟語是那般的真實,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的從空洞的眼眸肆意的流了出來。
他的話就像一把軟刀直戳她要害,鑽心的痛楚疼的她連話都說不出一句來,這遠遠比她身上的傷更來的傷人。
他是這麼瞭解她,輕而易舉的抓住了她的軟肋,戳中了她的要害。
可就是這樣瞭解她的一個人,終究還是背棄了她,不是嗎?
一口吐沫悄然入吼,宋凝痛苦的卷緊眉心,胸腔裡的空氣就像一下被抽乾了一樣的難受,她隱忍着心底無窮泛起的酸澀,遂然倔強的仰起腦袋,紅着空洞的眼眸,梗着脖子幾經哽咽的對他說道。
“可沒了你,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不是嗎?”
話落的很長一段時間,面對面坐着的兩人誰都沒有在開口說話,時間仿若在這一刻被定格下來。
彼時。病房門外悄然站着兩道身影,兩人的視線同時越過病房門上的玻璃,落在病房內。
視野內,病房裡的人面對面的坐着,宋凝紅着眼眶深情的凝視着對面的任墨予,慘白的臉上淚流滿臉,一手還放在他的胸膛口,動作親暱而曖昧,由於任墨予是背對着房門的,他們並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門外,宋喬得意的一笑,脣角無意識的勾起,仿若奸計得逞了一般。
其實,在她離開宋凝公司的時候,她恰巧在門口看到任墨予的身影,所以她故意停留了一會,果然,任墨予抱着宋凝就衝了出來。
她是真沒想到,居然連老天爺都在幫她,那晚撞她不成,她的氣就一直沒消,誰知道她的命這麼硬,撞都撞不死她,居然在那麼荒無人煙的地方都能被救,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什麼鬼。
心中鬱結難抒,所以她拿着剛製作好的請柬跑她公司去找她晦氣,卻沒想任墨予會出現,既然老天都在幫她,她要是不做些什麼,怎麼對得起這麼好的時機,所以她找準了時間去找厲紹宸,說她妹妹生病了,想讓他陪她來看宋凝。
這樣既能讓厲紹宸看清她的真面目,加上任墨予是顧惜兒的丈夫,這無非是最好的一石二鳥之計,奈何兩人還演了這麼一處鶼鰈情深的戲碼,真的時太精彩了。
不枉她細心籌謀。
自然,宋喬根本不知道厲紹宸已經知道宋凝是被她打進醫院的,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他倒想看看宋喬準備做什麼,不過,他確實沒想到任墨予居然在這裡。
看看宋凝臉上的傷,這個女人,果然夠狠。
深邃的五官不由陰沉下來,厲紹宸危險的眯起眼,如深潭般幽深的雙眸中隱隱透着一股令人心顫的寒芒,微抿的嘴角樓轉出鋒利的弧度來。
宋喬悄然將視線落在一臉寒霜的厲紹宸臉上,遂然驚愕的說道。
“是任墨予?他怎麼會在這裡?”
似乎唯恐不知道厲紹宸不知道任墨予是宋凝的前男友,她故意又驚訝的說道。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兩人在一起三年,她病了,任墨予來看她也是正常的。”
厲紹宸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遂然不動聲色的說道。
“那就不要打擾他們了。”
話落,厲紹宸直接邁開筆挺的長腿,轉過挺拔流溢的身姿往醫院長廊的另外一邊走去。
宋喬見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也就跟着厲紹宸離開了,難道她還真的是來看她的,簡直笑話,她恨不得她死了纔好。
醫院門口。
“你自己先回去,我還有公事要處理。”
厲紹宸冷凌的扣好西服的鈕釦,狹長的眼眸清凌的落在宋喬臉上,隱隱透着一股不耐煩。
“可是宸,我們好久都沒在一起吃飯了,不然......。”
“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還怕沒時間在一起吃飯?”
話雖如此,可自從把婚期定下來之後,厲紹宸已經有一陣沒來宋家了,而且,最主要的事,她很久沒有和他單獨相處了,每次打電話給他不是忙,要麼就是不接。
這哪裡像是要結婚的兩個人,若不是定了婚期,她總覺得她和厲紹宸就是一對陌生人。
“可是,我們已經很久沒單獨相處了。”
宋喬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委屈的說了出來,精緻的面容滿是不高興。
厲紹宸微磕着眼皮,突然脣角一挑,安慰道。
“蜜月旅行,我已經訂了機票,厲氏的事情我不安排好,怎麼能好好的陪你去度蜜月,你說對麼?”
厲紹宸挑了挑眉,聲線蠱惑般,鬼斧神工般的面容看的宋喬一陣失神,聽到他說蜜月旅行的時候,宋喬驚喜的反問道。
“真的?”
“嗯!我先走了。”
不等宋喬迴應,厲紹宸不耐煩的轉過挺拔的身姿,在轉過身的剎那,漆黑的眼眸流溢着從未有過的寒冷,微挑的脣角,落下一道狠厲的彎弧,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冰冷又強勢的王者之勢。
宋喬羞澀的抿着脣,眼見厲紹宸駕車離開,她也滿心歡喜的離開了醫院,臨走的時候,她還不忘狠狠的剜了一眼宋凝所在的病房。
彼時,在宋喬離開後的一段時間,一輛黑色的轎車去而復返的停在醫院門口。
任墨予還是走了,在宋凝的威逼下,她從來沒有忘記,他已經結婚了。
他幫她給沈芯打了電話,讓她來照顧她,在任墨予離開的一段時間裡,房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除了流動的空氣,連她的呼吸都變得微薄。
而她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那種被黑暗吞噬的感覺是那樣的強烈,她好像被置身在一個獨立漆黑的空間裡,她完全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她又如同掉進了一個好似無底洞的深淵,她看不到,摸不到,舉步維艱,進退維谷,無形中產生的恐懼令她不由捲縮起雙腿,雙手緊緊的合着被子抱緊自己殘破的身軀,只希望沈芯能快一點過來。
這樣可怖的體會,恐怕沒有失明過的人是不會明白那樣的恐懼的。
突然,病房門咔噠一聲被打開,宋凝心頭一顫,錯愕的從腿間仰起臉,臉上佈滿了驚恐,她試探性的問道。
“小芯?”
謝謝不知名親投遞的鑽石,麼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