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蔚南的家坐落於城郊外一大片空地, 和富人區的炫富土豪滿臉寫着我很有錢的風格不一樣，雖然也是高大上的建築，可處處透露着主人的用心, 尤其這一大片空地的三分之二是暖房和田地, 四周灌木成堆, 綠樹成蔭, 建築隱藏於青色之中, 更是顯得寧靜致遠，與衆不同。
賀蔚南停好了車，就和他一起慢慢向別墅走去。
“田地裡都是些新鮮瓜果蔬菜, 是我爺爺親手種的，還有那些盆栽小樹, 也都是他親自修剪的。”
葉書北點頭, “你爺爺就像個普通人一樣, 和富人區的那些都不一樣。”
賀蔚南笑了，“用雲淡風輕來形容他, 最適合不過了，你可還記得師父？”
“自然，他老人家就是這樣一個人，對弟子很嚴厲，又很慈祥, 雖然常常責罰我, 可事後總是會那些有趣的玩意送給我, 說到底是我太調皮太不聽話了。”
賀蔚南伸手在他腦袋上輕揉了下, “你是被慣壞了。”
葉書北猶豫了下, 步伐也不禁慢了一小拍。
“怎麼了？”
“你可知道，師父從未逐我出過師門, 是我自己想走的，我這般不聽話，名聲又不好，再呆着也只是連累了大家，我寧可讓世人覺得我是被掃地出門的。”
“我一直知道。”
葉書北有些吃驚，可轉眼又釋然了，他一直小看了他師兄，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我從來不後悔我做的選擇和我的做法，我至今相信只要不是惡靈，沒有驅逐的必要，你看看王婆李叔李馨他們，還有麻煩鬼和學生鬼，說到底他們只是命運不濟罷了。”
賀蔚南停住了腳步，有個精神抖擻的老者正從暖房裡緩步而來，穿着簡便的工作服，脖子上隨意搭着一塊毛巾，膚色黝黑，滿臉笑容。
他看到了賀蔚南，笑得更開懷了，“小南，回來的正好，今天的南瓜是剛從地裡摘的，我讓他們煮了粥，你真是趕得巧了。”
賀蔚南身上凌厲又精明的商人感覺消失無蹤，像個平常的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樣，露出了最真誠的笑容，喊了聲，“爺爺，我回來了。”
葉書北想起了葉富天，陸志遠，還有那些他見慣了的商人，只能說賀雲是最不起眼卻是最與衆不同的一個，難怪賀家從來不會參與其他的宴會。
又聽到賀雲喊他做小南，頓時覺得越發好笑了，腦內了下西裝筆挺又不苟言笑的賀蔚南要是在大庭廣衆下被人稱呼小南的情形，葉書北低頭，忍笑得實在辛苦。
須臾，有些安靜，葉書北低着頭卻感受到了兩道目光齊齊都聚集在他身上，擡頭正巧對上了賀雲的雙眼。慈祥溫和又犀利無比，幽深的瞳仁裡滿是人生閱歷。
葉書北好歹也見過大場面，知道在長輩前該有的禮儀，頷首示禮，得體地笑道：“賀爺爺好，我是葉書北。”
賀雲只是一笑，招呼他們趕緊進屋。
別墅裡的擺設皆是古色古香的紅木，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茶香味。賀蔚南迴房換衣服去了，葉書北和賀雲在客廳裡坐着。
傭人端來茶和點心，葉書北向來看到長者並不侷促，只是規規矩矩地坐着。
賀雲看了眼茶具，問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飲茶了，我當年外出談生意也好，和朋友小聚也罷，皆是品茗，哪兒像現在動不動就不醉不歸，又或者像是那些汽水飲料的東西。”
葉書北點頭，葉富天那些朋友每次上門來，葉富天必是以酒待客，不是高價得來的還拿不出手，雖說葉書北也喜歡酒，可這裡的酒總是差了點什麼。
“茶葉太重要了，茶具和泡茶的手法都有講究，需要靜心。”
“哦。”賀雲頗有些興趣地問道：“那你是否喜歡這些？”
在師門的時候，師父很喜歡飲茶，早晚必須飲上兩三壺才能作罷，所以他多少對茶道略知一二，只是喜歡絕對談不上。野狗散人雖生性頑劣了些，但這麼多年的修爲倒也不是白得的。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就像很多事你不怎麼喜歡，並不代表就不會去做。反倒是要做成一件事，都得要靜心和堅持了。”
茶壺的水沸騰了，壺蓋發出“嗡嗡”的響聲，賀雲說道：“既然對飲茶無太大興趣，我老頭子不必強留你了，你去小南那兒吧。”
賀蔚南換了居家的衣服，就呆在書房裡，看到葉書北一臉疑惑地走進來，也只是笑笑不答話。
葉書北關上了門，並認可了這間房間的膈應效果後，開始了秋後算賬。
“喂，小南，你可沒說要帶我見你爺爺。”
賀蔚南戴着一副防藍光的眼鏡正看着手提電腦，文質彬彬的模樣裡有帶着幾分禁慾的氣息，葉書北突然想起在麻煩鬼介紹的那些小說裡，這一形象統稱爲斯文敗類。
可實在不能否認，這樣的師兄是他沒有見過的，嗯，非常帥氣。
賀蔚南皺了皺眉，“小南？”
“你爺爺不是這麼喊你的麼，那我既然在你家就入鄉隨俗，小南，你還沒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賀蔚南無奈，“我爺爺想見見你。”
“哦，我這樣啊。”葉書北走到書架前，隨意地看着他看不懂的書名，反射弧這才慢悠悠地收了回來，“你爺爺想見我？等下，他是怎麼知道我的？爲何想見我？你都跟你爺爺說了什麼。。。”
“說了我們的關係，僅此而已。”
“。。。。。。”
“賀蔚南！”
“嗯，我在，怎麼了。”
“你。。。。。。。算了。”
賀蔚南笑了，“你不是挺放鬆的麼，我看你和我爺爺聊得挺好。”
“纔不是！”葉書北簡直有想哭的衝動，“你早說了是見家長，起碼我要整理下自己，順便再買些禮物，還得投取所好吧，早知道我剛纔就說我喜歡飲茶了，以前又不是沒被師父逼着喝過。”
賀蔚南搖頭，“我就是不想你太緊張了，我爺爺喜歡真性情的人，你怎麼樣回答都不打緊，他只是希望你誠實。”
葉書北覺得剛纔賀雲對他的態度實在有些模棱兩可，吃不準是個什麼態度，“沒說上幾句，就讓我來找你了，看來是不太喜歡我。”
“若是真不喜歡你，按照我爺爺的性格，直接把你掃地出門，所以恭喜你過關了。”
“。。。。。。”
賀蔚南合上了手提，走到了葉書北邊上，“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我能否理解成你對我很在意？”
葉書北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廢話，要不是下定了決心，按照我的性格，早就一走了之了。”
賀蔚南的雙眼暗淡了下，瞬間又恢復如常，“你對這事這麼吃驚，想必你還沒對你爸媽說。”
“當然沒有。”葉書北不是沒打算說，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麼說，因此當他得知賀雲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時非常驚訝賀蔚南是怎麼開口的。
可說完這句葉書北就後悔了，賀蔚南該不會腦洞大開的認爲他不是認真的了吧，“我爸媽不好搞定，還得再試探試探，如果你真見了他們，有把握搞定麼。”
“又不是沒見過，你覺得你爸媽上哪兒能找到我這麼逞心如意的女婿？”
葉書北隨意抽出一本書就往他肩頭打去，“臭不要臉。”
他走到了書房的沙發上平躺下，手裡翻來覆去地看着他抽出的這本書，全部都是英文，看不懂，書又厚重得像磚頭一樣，這點他真心佩服賀蔚南，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讓自己活得比普通人更好更優秀。
賀蔚南輕輕擡起了他上半身，讓他躺在自己的膝蓋上，又順手接了這本書，隨手翻了幾頁，就像在看自己曾經的經歷似的，感慨道：“這本是法律，在國外讀法律，真的非常辛苦。”
葉書北躺在他膝蓋上非常舒服，又挪了挪身體讓自己尋個更安心的角度，“所以我佩服你，師兄，你無論在哪裡都能活成最好的自己。”
“不，如果某個地方沒有你，我不會是最好的自己。”
葉書北正有些昏昏欲睡，聞言突然驚醒了，莫名的臉頰發燙，擰了下他大腿，笑道：“我怎麼從前沒發現你這麼會說話，講真你當年要是對我這麼說的話，沒準我就不會走了。”
賀蔚南一怔，葉書北仰頭看着他神情的變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路不同不相爲謀，我當年只是苦於得不到你們的認同，又不忍心再敗壞師門的名聲，若是說有什麼讓我能捨棄這一切留下的，必定是因爲某個人，可結果呢，我們還來了個兩敗俱傷。”
葉書北突然想問問清楚，他們爲何會鬥個你死我活，他當時只是受到飛信說要決戰一場，而當年的他即使心裡對師兄沒有愛戀之情，也是因爲想念同門之人而到場一聚，卻不想竟然發生了人生慘劇。
賀蔚南剛想說什麼，卻傳來了賀雲喊他們吃晚飯的聲音。
“這事以後再說，你只要答應我別再一聲不吭走了就好。”
葉書北撐起了上半身，反問道：“在這裡我還能去哪裡？這是一個出去流浪絕壁會餓死的地方。”
葉書北最強大的地方便是和誰都能坦然處之，即便知道賀雲清楚了他們的關係，他依舊很冷靜，該吃吃該喝喝，甚至還大大方方的在吃飯時間打開了電視。
賀雲問了些公司的情況，眼神有意無意地略過了葉書北，頗有些讚許。
飯後他們小坐了會兒，就啓程回去了，賀雲還讓他們帶走了些自己種的蔬菜瓜果，葉書北葉不客氣，照單全收，講真自家種的菜，味道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