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貢比涅是春光明媚。作爲王室宮殿,貢比涅雖然遠離巴黎,可也有專人維護,故而能以不下於巴黎王宮的狀態恭候王室地突然駕臨。
二元制度下,國王並不需要對內政負責,即使法蘭西只是準二元制度,國王和議會的權值劃分還不清楚,但因有羅謝爾?費爾奈這一能臣存在,路易也放心將內政事務完全交給他。與此同時,路易又在制定了外交戰略後將具體事務下放給了首相韋爾熱納伯爵和外交大臣諾埃伯爵,因此也不必對外交事務多加關注。
路易難得給自己放了一次假,又來到了遠離巴黎的貢比涅,因而也好好地放縱了一回,過上了平時無論如何也不敢過的生活。但他在混跡於不同女人牀鋪的同時,亦對孩子們好好地親近了一番,幸好大多數孩子們還年幼,隔閡容易消除。
在衆多兒子中,路易最欣賞的是瑪麗?阿德萊德的長子緬因公爵路易?雨果。年僅九歲的他性格開朗、討人喜歡,文質彬彬的同時更兼騎術過人,幾乎與完美無異,但最令人滿意的是他與瑪麗?阿德萊德一樣,謙讓有禮、從不與兄弟姐妹們爭執。
除了緬因公爵外,瑪麗?安託瓦內特的次子安茹公爵路易?弗朗索瓦亦被其喜愛。安茹公爵年僅六歲,可六歲的他已經顯露出同母哥哥安東尼王儲所不具有的機敏。相比之下,十歲的安東尼王儲是越來越謙和、善良,也越來越重文輕武。
路易在對待兒子方面有着偏心。因爲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兒子都有資格繼承法蘭西王位,所以他對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兒子都嚴格要求。他自己是一個殺伐果斷、久經戰陣的國王,故而也要求未來的法蘭西國王也具有殺伐果斷的性格和親上戰場的能力。因此,安東尼王儲身上的所有優點,都被他看成是異端一般的缺點。
相比之下,緬因公爵在寬厚、謙和上比安東尼王儲更甚,甚至還不具備安東尼王儲身體中特有的德意志式的倔強性格,但他卻也因爲這一點被路易喜愛。
在他看來,安東尼王儲不僅沒有繼承自己這個父親的“雄才大略”,還着重加強了母親瑪麗?安託瓦內特所有的倔強、堅持性格,顯得頑固不化、無可救藥;而緬因公爵恰恰從母親瑪麗?阿德萊德身上繼承了完全相反的一種如水般柔軟的母性性格,雖不堅強,可卻更爲親和。
他愛瑪麗?安託瓦內特,卻不喜歡德意志的堅韌、倔強,故而也就對繼承了德意志內在的安東尼更爲不悅。
這一切全是因爲安東尼王儲是繼承法蘭西王位之人,是繼承他一切榮耀之人。他不放心自己半生努力被繼承人輕易摧毀,更不願繼承人只有收成而無開創。作爲父親,他也像普通人一樣希望繼承人能青出於藍。
與王子們各有各的性格不同,公主們大同小異。她們雖未像其他貴族女子那樣從小被送去修道院,但也是在封閉的狀態下學習,而且學得也是淑女課程。除了閱讀、藝術和宗教,還有着鋒刃、刺繡等女紅。在此情況下,只有少數人有着不同。
路易的長女瑪麗安娜和維多利亞雙胞胎一直是他最爲關注的孩子,這完全是因爲長女的身份,也是因爲她們是他和瑪麗?阿德萊德這段驚心動魄的愛情的見證。不過,她們兩個卻並非是他最爲喜歡的女兒。他所喜歡的女兒不是瑪麗?阿德萊德的女兒,也不是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女兒,而是伊麗莎白?維熱的女兒直布羅陀郡主朱莉。
直布羅陀郡主年僅七歲,可繼承了母親的繪畫天賦,也因此在衆多姐妹中顯得最有才氣。相比之下,瑪麗安娜太過剛強,維多利亞太過懦弱,特蕾莎長公主總是楚楚可憐,瑪格麗特公主又驕縱異常,其他人更是沒什麼特點。
路易端坐在貢比涅大廳正中的椅子上,三米之外是一塊一人多高的豎直畫板,畫板之旁站着享譽巴黎的名畫師伊麗莎白?維熱,可主筆之人並非是她,正在畫板之後動筆的是她和路易的女兒朱莉。
才七歲的直布羅陀郡主朱莉身形嬌小,時不時地要從畫板後探出頭來看一眼才能繼續動筆。但是,她那嬌小的身形卻因有着嚴肅的面孔而顯得認真無比,令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路易想起了她的母親伊麗莎白?維熱。
伊麗莎白?維熱在衆女人中並不突出,只是一個埋首於藝術海洋中的畫家。路易知道她所關注的除了孩子便是畫,自己只是排第三位,但這也正是她令人放心之處。她也許沒有瑪麗?阿德萊德那種天生無慾無求的性格,可也不會因寵而嬌、惹人生厭。
一個小時之後,朱莉終於興奮地跳腳喊道:“好了,好了,我完成了。”接着,站在一旁的伊麗莎白?維熱轉身看去,以專業者的神情仔細打量,而一直一動不動坐着的路易也鬆了口氣。
一會兒後,只聽伊麗莎白語氣嚴肅地說道:“線條不錯,可是上色還有所不足。嘴脣處上色太重,背景色又顏色太淡,令人物的對比不明顯。”
朱莉初時興奮,現在便只得露出失落之色。
路易很好奇自己的畫像,於是便親自走了過去,只見確如伊麗莎白所說,背景未按照傳統用深色,而致使整幅畫的主角——人物不突出,而且嘴脣也用了太深的紅色,顯得像抹了太多口紅或過敏紅腫般。不過,他不是伊麗莎白,並沒有伊麗莎白對繪畫的認真、對女兒的嚴格,因此,當見到朱莉因批評而失落時,他便上前將其抱起,親吻了一下臉頰後說:“沒有關係,你已經畫得很好了,任何國家都不會在你這個年紀就有如此出色的才能。”
“那我以後能成爲像母親那樣的畫家嗎?”朱莉聲音稚嫩地問道。
路易噗嗤一笑,看了一眼雙頰泛紅的伊麗莎白後,回答道:“當然可以,只要你一直不停地畫。”
無論天賦再高,若無經常練習亦可能將之浪費。王室中人從小就需修習藝術,但無論繪畫,抑或音樂,都淺嘗即止,絕不深入研究。故而從小受到良好教育、有着良好學識的王室中人很少能在某一領域成爲大家,不但不可能出現莫扎特那樣的天才,連普通的“家”也出現不了,至多出現工匠、樂手、畫匠等“匠人”或業餘的“家”。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便是一個音樂愛好者,並寫了四部交響曲和一百餘首長笛奏鳴曲,可和天才的莫扎特相比,他的那些作品便如同廢紙。
路易對私生子女的教育態度是放任自流,讓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天賦。因此,他雖然並不將繪畫當一回事,可也鼓勵着在這方面有天賦的朱莉。不過,這也僅是因爲朱莉有着突出的天賦和私生女的身份,公主們是絕對不允許整日與顏料爲伍。
伊麗莎白和朱莉還需要收拾,路易便自己先離開了。坐了一個小時,他決定先去騎馬。春天是萬物生長的季節,他也就減少了狩獵的次數,更多時候僅僅是騎馬散步。
貢比涅宮外便是茂密的森林,路易騎着馬未走多遠,身邊就全是森林了,也正在同時,他遇上了同樣在森林中騎馬散步的讓娜和符騰堡郡主佛蕾澤麗卡。
讓娜的情婦身份還未暴露,佛蕾澤麗卡則還未成爲路易的情婦。兩人年齡相仿,而且同屬於貢比涅宮內的“異類”——非國王情婦或公開的國王情婦,因而常一起走動。
路易見到她們,心中一動,立刻拍馬趕上前去,來到她們身側打招呼道:“下午好,姑娘們。”
“您好,陛下。”兩人異口同聲,可神色各異。讓娜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佛蕾澤麗卡眉開眼笑,略帶羞澀。
“願意陪我走一會兒嗎?”路易問道。
“願意!”
“不!”
同一時間,兩人卻說出了不同的話。
拒絕的讓娜成爲了目光焦距點,路易看着她,佛蕾澤麗卡也看着她。路易是暗含狡黠之色,佛蕾澤麗卡則是明顯疑惑不解。
讓娜深吸了口氣,吻了吻心神,說道:“我還有一些事,所以要先回去了。”
“那好吧!”路易微笑着迴應後便對佛蕾澤麗卡問道,“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之前便表示同意的佛蕾澤麗卡現在也沒有理由反對,故而便點了點頭。
讓娜自到了貢比涅後便避而不見,路易對她也有着充分耐心。至於佛蕾澤麗卡郡主,路易卻總是能從她身上見到不知去了哪兒的威廉明娜的影子。
一男一女奔出一段路後,來到了森林深處。樹葉遮擋住了本就不強的陽光,令森林顯得陰暗非常。路易突然停馬,身後的佛蕾澤麗卡郡主也急忙勒馬停步。
“怎麼了,陛下?”
“我忽然有些疲倦了,先下來吧!”說着,路易便下了馬,並走到了佛蕾澤麗卡郡主的馬邊。
佛蕾澤麗卡郡主絲毫不疑,便在路易地攙扶下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