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方明,國王的鑲有金色鳶尾花圖案的馬車便駛離了愛麗捨宮,十分鐘後,馬車便停在了杜伊勒裡宮內。
路易走下車來,一身戎裝的安娜便迎了上來,她急促地問道:“您昨夜去哪兒了?”
“愛麗捨宮,瑪麗婭?安娜給我生了一個兒子。”路易短促、簡潔地答了一句,而後便登上了臺階,進入了宮殿。
“你穿成這樣是爲了什麼?”路易看了一眼,不解地問道。
“您昨日檢閱完軍隊後沒回杜伊勒裡宮,想到現在是非常時刻,我就親自在宮門外執勤站崗。”安娜道。
“怪不得,今日的侍衛比往常的多,你很盡職,有你這樣的宮廷侍衛官我很滿意。”路易讚了一句,而後一臉輕鬆地說,“不過,你太大意了,雖然迪昂的軍隊在昨日已經開赴荷蘭,可戰場畢竟離巴黎有很遠,不用這麼緊張。”
安娜一本正經地說:“陛下,我不得不提醒您,從月初到現在,已經有三次針對您的刺殺行動,一次是荷蘭人,兩次是英格蘭人,現在的巴黎並不是那麼安全。”
“安娜,在巴黎,除非是法蘭西人,否則沒有人能成功刺殺一位法蘭西國王。”路易自信地說,“那三次刺殺不是都被破獲了嗎?那些刺客可是連刺殺計劃都未制定,便被你逮捕了!”
安娜眉頭緊皺,不悅道:“陛下,無論如何,從今天開始,您在杜伊勒裡宮中不能單獨走動,必須有我或侍衛跟隨。如無必要,您也最好不要出宮,如若必須出宮,那也需要有至少一個連的衛隊保護。”
路易轉身擋在了安娜的身前,凝視着她說道:“安娜,我不是你的囚犯,我是法蘭西國王,我不能在我的國家、我的宮殿中形同囚徒。”
安娜深吸一口氣,胸口一陣起伏,而後憋足了全力,氣勢十足地反駁道:“就是因爲您是法蘭西國王,所以才必須在我們的嚴密保護下。您認爲那是囚徒的生活也無所謂,我作爲您的宮廷侍衛官必須告訴您,您必須依照我的安排去做。”
路易一怔,怒極之下反而冷冷一笑,道:“安娜,這是你第一次這麼對我說話。”
安娜當即退開一步,鞠躬行禮,道:“陛下,請您對自己負責。”
“我明白了。”路易點點頭,道,“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過,你要記住,雖然你的侍衛長身份是王后授予的,可我纔是這座宮廷的主人。”
“可您也是我的弟弟,陛下。”安娜輕聲接話道。
路易眉頭一皺,問道:“你是以侍衛長的身份,還是在以我的姐姐的身份面對我?”
安娜低着頭,牙咬着嘴脣,咬到快出血的時候回答道:“至少在現在,我並不是什麼侍衛長。”
“謝謝!”路易誠懇地點點頭,心中慶幸着安娜始終是那個能讓他最爲信任的同父異母的姐姐。
“安娜!”路易上前一步,附耳說道,“我希望你對王后也可以以一種超過身份、職位的態度對待。”
安娜頓時猜道:“陛下是想要離開巴黎?”
“太聰明可不是一件好事,安娜。”路易微微一笑,道,“不過,有些事我必須要去做。”
“陛下,您這一次可是去英格蘭!”
“噓……”路易急忙捂住了她的嘴,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渡海。所以,你可以放心,至少短時間內還不會。”說着,他便鬆開了捂住安娜嘴的手,而後轉身離開。
昨日,在去愛麗捨宮之前,路易是在巴黎城外閱兵。二萬餘近衛軍士兵整裝以待,數次艱險惡戰已經令他們成爲法蘭西陸軍中僅次於萊茵軍團的獨立力量,而論單兵素質,他們甚至還超過了萊茵軍團。此次,路易便計劃着以近衛軍爲先鋒、萊茵軍團爲主力、迪昂的盧瓦爾軍團爲奇兵攻略不列顛島。
又一日後,瑪麗婭?安娜剛出生的孩子就在愛麗捨宮進行洗禮,路易聽着安娜的話未出席,可仍然按着自己的意志將孩子被命名爲路易?阿萊桑德羅,並封其爲撒丁公爵。同日,他向都靈發起密令,令拉法耶特侯爵將薩丁尼亞王室全送來巴黎。瑪麗?約瑟菲娜說的沒錯,他想要利用現任薩丁尼亞國王卡洛?艾曼努爾四世來控制不列顛,可在撒丁公爵出生以前,他也僅想到這一步,並未對薩丁尼亞王國剩下的皮埃蒙特地區有過安排。在撒丁公爵出生後,他終於明白了應該如何處置皮埃蒙特。
十月末,路易又增添了兩個孩子。
10月25日,路易絲?孔代郡主生下了一個男孩,她隨後搶先爲自己的孩子命名爲路易?亨利,這“亨利”之名取自她的哥哥波旁公爵。僅一日之後的10月26日,已經成爲巴黎知名畫家的伊麗莎白?維熱也生下了一個男孩,她同樣搶先爲孩子取名爲路易?巴斯特爾,這“巴斯特爾”取自她的父親之名。
路易人在杜伊勒裡宮,難以在這兩個孩子出生時陪伴左右,也無法去參加他們的洗禮,只能在他們出生後給予爵位。路易?亨利被封爲布魯塞爾公爵,路易?巴斯特爾被封爲直布羅陀子爵。同時,他還正式公開了伊麗莎白?維熱的“國王情婦”身份,合法化了與其所生的長女朱莉的私生女身份,並分別封她們母女爲直布羅陀公爵夫人和直布羅陀郡主。
路易對自己的孩子從不會吝嗇,他已經爲瑪麗婭?安娜的孩子安排好了後路,也會爲路易絲郡主和女畫家伊麗莎白的孩子安排好未來,這之中,他先爲伊麗莎白的孩子路易?巴斯特爾安排好了。
直布羅陀公爵夫人、直布羅陀郡主、直布羅陀子爵,這一系列以直布羅陀命名的爵位並非是路易出於炫耀勝利的目的而封的。直布羅陀子爵雖纔剛出生,可就在他受封“子爵”爵位那刻,他還得到了名義上的“直布羅陀總督”的職務。
在路易的計劃中,在直布羅陀子爵成年後,“總督”這一虛銜便將成爲實銜,而且將會世襲。直布羅陀是飛地,且以說西班牙語和英語的人爲主,直接派法蘭西人員過去,難免不會帶去法蘭西的傳統——中央集權模式,如此一來便肯定會出現問題。
思來想去,路易覺得最妥善的方式便是安排一個法蘭西王族去擔任那兒的元首,讓直布羅陀以法蘭西附庸或邦國的形式存在。如此既獨立又非獨立,再加上法蘭西軍隊的駐軍,那直布羅陀還是法蘭西所有。而在同時,他的一個私生子也就能作爲一個名義上獨立的公國元首順理成章地出現在歐洲上流社會。
時間很快到了11月。
11月1日,巴黎迎來了第一場冬雪。
雪花飄飄,寒風蕭蕭。從前線戰場返回的信使快馬踏雪,奔入塞納河畔的杜伊勒裡宮。
“太好了,迪昂贏了。”
前線勝利的戰報傳來,令身處內閣會議中的路易忍不住興奮地歡呼了起來。除他之外,內閣大臣們在聽到這一好消息時也紛紛露出了興奮之色。
路易稍稍收斂,正經地對衆大臣說道:“各位,剛從荷蘭發回來戰報,我軍在烏德勒支與入侵荷蘭的不列顛陸軍展開了一場戰役,我軍大獲全勝,殲敵五千餘人,並俘虜了敵人的統帥蓋伊?查爾頓,東方的威脅已經不復存在了。”
“法蘭西萬歲!國王陛下萬歲!”年老的黎塞留公爵帶頭歡呼了起來,隨後附和聲不斷響起。
路易在伏爾泰的懇求下原諒了路易十五的忠臣黎塞留公爵,並任命他爲宮廷總管兼國王第一侍從官這一閒職,故而他也能列席內閣會議。
陸軍大臣瓦特納元帥這是建議道:“陛下,我建議軍隊繼續東征,佔領明斯特、奧爾登堡、漢諾威等不列顛盟國,拔除不列顛王國在大陸上的最後勢力。”
“是啊!現在發動進攻不會失敗。”首相韋爾熱納伯爵語帶興奮地喊道。
“不急、不急!”路易微笑着安撫下衆人激動的情緒,接着說道,“冬天已經來臨,連巴黎都開始下雪了,那荷蘭、萊茵河東岸更應該是積雪遍地了,就先讓迪昂?德?博蒙將軍的荷蘭方面軍進行修整吧!”
路易微笑着,笑容如往常般柔和,可在這笑容之下,卻隱藏着不爲人知的內涵。一場屠殺即將展開,那些在戰時起兵謀反的荷蘭權貴將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路易預想着荷蘭將會發生之事,口中卻說道:“各位,我一直在想,爲什麼只是一萬名不列顛士兵就佔領了整個荷蘭,爲什麼荷蘭會有那麼多人情願做叛徒?現在,我想我知道了原因。因爲荷蘭是一個共和國,那裡沒有國王,所以民衆纔不會對統治者有敬畏之心。我想,爲了荷蘭的太平,應該讓荷蘭成爲一個王國。”
衆大臣聽此話語面面相覷,他們不解的是國王陛下爲什麼不直接將荷蘭併入法蘭西王國。
路易繼續道:“荷蘭執政佛蕾澤麗卡?奧蘭治小姐正在巴黎,她雖然年輕,可我們都應該看見了,她可以成爲一位出色的女王。我覺得,這是對荷蘭最好的安排。”
衆大臣也是經歷過宮廷權謀的,一聽此話頓時便明白了國王是要讓緬因公爵成爲荷蘭的國王。於是,先是老辣的黎塞留公爵,後是韋爾熱納伯爵,再是其他大臣,皆稱讚有加,就連早知實情的諾埃伯爵也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幾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