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姐的整張臉都亮了,大眼睛裡燃燒着熊熊的八卦之火:“這怎麼好意思啊?你這是……”
她側頭看了看,來人身後也已經沒什麼人了,左右沒業務了,她便問:“你怎麼稱呼?怎麼跟我們小唐認識的?”抽空還回頭叫了米粒粒一聲。
“我姓裴,是她同學,”裴彧十分好脾氣的回答,“我追她呢,她還沒同意。”
“哎喲喂,”葉子姐笑得臉上開花,“這多好的事兒啊,小夥子眼光可是不錯,我們小唐真沒的說。”
回頭看見米粒粒瞠目結舌的樣子,她把盒子推過去:“這個是小裴請大家吃的,你給分分。”
米粒粒眨眨眼,忍了又忍,還是道:“老葉,剋制點兒啊,嘴都咧到腮幫子上了啊。”說完動作麻利的撕開了紙盒子,挨着工位的散糕點。
這時候其實已經不算很忙了,消息靈通的已經開始暗戳戳的八卦上了。
沒想到啊,唐槿藏得夠深的啊……
唐槿這會兒正在查一個奇怪的單子,一時還真沒注意發生了什麼事兒,直到米粒粒悄悄她的桌子:“你啥情況啊,追你都追這兒來了,你瞧瞧把老葉激動的。”
“什麼啊?”唐槿一臉懵,下意識的站起來張望了一下,臉色一變,“這是幹嘛?”
“你真不知道啊?”米粒粒一看她這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好一會兒才佩服的感嘆,“你們真會玩兒。”
唐槿默然半晌。
裴彧肯定是來找她的,可是竟然忍得住不直接跑到她這裡,反而在諮詢處那兒陪着葉子姐聊天,一臉誠懇謙和的樣子,就算聽不見他到底說了什麼,只要看看葉子姐的神情就知道了,他肯定說的全是好話,而且還得是倍兒誠懇的那種好話。
真是想不到他能做到這些,難不成是他修煉進化了?
等到米粒粒成功完成任務又轉悠回來的時候,發現唐槿還待在原地沒動,她十分意外:“你咋不過去啊?”
“我爲啥要過去啊?”唐槿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心理。
一方面不得不承認,裴彧這樣做法讓她有了一種被追求被珍惜的歡喜,甚至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她那顆還沒徹底老去的少女心和虛榮心,一方面卻帶來了讓她覺得被突然襲擊了的驚訝和懊惱,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就像是一種手段——裴彧也會用手段了是件好事,裴彧也會在她身上用手段了,卻讓她覺得有些不安,心底升起一種隱秘的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掌握的慌張。
“你真別說,他這真是個辦法,”米粒粒看着她,“有今天這麼一出,只要你上班,就有人提醒你他跟你的事兒了。這存在感刷得,槓槓的。就算你不喜歡他,一時半會兒也摘不清楚了。不過你真不喜歡他嗎?”
唐槿沒說話。
“行了我就不該問,”米粒粒嘆氣,“要是你真不喜歡他,這會兒該把東西摔他臉上了。你準備準備吧,我去瞅瞅,你看老葉激動成什麼樣兒了,比他們家老王送她個金鐲子還激動呢,指不定把你賣了。”
還沒等米粒粒探聽到確切的消息,唐槿就知道裴彧的目的了:米粒粒分析得一點兒也不錯,不過還有一個短期的小目標。
葉子姐姐扭着小蠻腰笑容可掬的走過來說:“小唐啊,趕緊收拾收拾下班吧,我都跟老羅請示過了,今兒讓你提前走,年輕人嘛,約會最重要。”
唐槿木然的看着電腦屏幕。
“快走吧,沒事兒,不差那倆小時了。”葉子姐姐顯然對今天的收穫很滿意,十分回味的道,“年輕就是好啊,多浪漫啊。”
唐槿嘆口氣,也不去跟裴彧打招呼,收拾了東西就走。
總算出來了,裴彧鬆口氣,含笑看着唐槿,當着一衆唐槿同事的面兒,他毫不掩飾的一直盯着唐槿。
她由遠到近的走過來,他的視線就跟着轉,就連一直故意板着臉的米粒粒也忍不住樂了。
唐槿從辦公區走出來,探頭往老羅辦公室方向看了看。
老羅果然把老臉貼在門玻璃上,正看得津津有味兒,冷不防被唐槿抓個正着,他迅速的往門後縮回了腦袋,然後很快又把門打開,露出一個自以爲十分寬和實際上十分尷尬的笑:“啊小唐啊,特殊情況,走吧,走吧,沒事兒,我都準了。”
唐槿抽了抽嘴角:“謝謝領導。”
裴彧還不忘跟圍觀羣衆道別,這才掛着十分討好的笑容跟在唐槿身後。
等走出了辦公大廳,唐槿才說:“別跟着我,我去換衣服。”
“不換也行,挺好看的,制服……”裴彧就笑,在唐槿拿包掄他的時候果斷閉嘴,卻到底還是把包接了過去,改口說:“我等着你。”
唐槿瞪他一眼扭身進了旁邊一棟小樓,卻沒看見身後裴彧舒展的笑。
原來的時候他一胡說八道唐槿就會拿腳踹他,拿書包掄他,這滋味兒,還真挺懷念的。
現在能讓她一點點恢復當初的樣子,他的目標就一定能實現。
唐槿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在樓門口站了一會兒。
裴彧真的挎着她的包,老老實實的站在樹蔭下等着。
夏日的下午,陽光毒辣,便是透過枝葉繁茂的樹蔭,也依然在他身上投射下斑駁的影子。這樣子的裴彧,竟然和那年的少年身影重疊起來。
那還是初三的時候,彼時她並不知道他的心意——後來據裴彧自己說他當時已經對她動了賊心,只是作爲同桌他十分意外的發現了她的尷尬:剛剛經歷了身體發育變化的女孩兒,對於還不熟悉的親戚忽然來訪完全沒有準備,只是突然十分難受,便趴在桌子上不動。
裴彧注意到了,十分嫌棄的問:“喂,你怎麼了?沒電啦?”
唐槿只是搖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猜到自己可能遇上了什麼問題,因爲第一次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差點要忘記這回事兒了。
一反應過來便覺得十分羞惱,對着裴彧更不好意思,便堅決不出聲。
可是老這麼着也不是個辦法,褲子似乎也溼了,正是放學的時候,怎麼出門呢?
裴彧問了半天不得其解,撓撓頭嘟囔着:“女孩兒真是麻煩死了。哎,你不回家啊。”
看到唐槿依然坐着不動,也上過生物課的少年忽然福至心靈,“你是不是要去廁所啊?那什麼,你是不是要用什麼東西啊?”
唐槿已然惱羞成怒,用力踢了他一腳:“要你管呢!趕緊走!”這一踢不要緊,更洶涌了。
裴彧四下看了看,發現大家也陸續都走了,便彎腰趴在她桌邊說:“要不咱倆一塊兒走,你在我前面,我給你擋着。”
儘管唐槿當時對裴彧真的只是同學之情,這下也臉紅了,她頭都不擡,悶悶的道:“不用你管,我最後走。”
“行了你,已經是最後了,你不看看,還有誰沒走?”裴彧拍拍她桌上的書,“趕緊的吧,我又不笑話你。”
其實他根本沒他表現得這麼淡定,心裡有個小人兒在走來走去,嘴裡來回唸叨的都是“好尷尬!”、“好害羞!”、“好奇怪!”、“怎麼辦?”、“她疼不疼?”、“我該表示我懂呢還是不懂?”、“問題是我真也不怎麼很懂”……
唐槿一咬牙,相信了裴彧,真的在裴彧的護送下……去了廁所。
那個時候學校條件不算好,教學樓裡沒有洗手間,唐槿覺得反正已經這麼尷尬了,乾脆就尷尬到底好了,便要求去廁所。
裴彧撓撓頭,竟然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到了地方,又是一臉高冷的伸手:“書包給我吧。”
唐槿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已經拔了個子的少年挎着她的書包站在不遠的地方,胳膊上還搭着脫下來的校服外套。
等到唐槿走近,伸手要拿書包,裴彧卻不忙着給她,先揚了揚手臂,道:“給你,扎腰上吧。”
看唐槿遲疑,他又說:“行了,我熱着呢,快點兒。”
“那,謝啦。”唐槿領了他的好意,卻同時覺得有點什麼不一樣了……
擡手順了順頭髮,唐槿走出辦公樓,裴彧就衝着她笑,慢慢轉身往外走:“我把車停對面了,走吧。”
上了車,唐槿問:“你又鬧哪出啊?誰允許你跑我單位來胡說八道的。”
“你沒說不準來啊。”裴彧淡定的開車,“我在你單位說的都是真話,沒胡說八道。”
“好吧。”唐槿從包裡翻了翻,掏出鑰匙,“這個還你,然後靠邊停吧。”
裴彧目不斜視,“等會兒再說,我開車呢。”
“你到底要幹嘛?”唐槿當然知道裴彧是故意的。
“唐槿,你覺得我能怎麼着你嗎?”裴彧嘆氣,“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說說話,不管你是什麼態度,咱倆這麼多年了,你讓我把想說的話說清楚,該問的事兒問明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