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唐槿現在覺得對裴彧已經完全摸不準脈了。
以前的時候他是個熊孩子,小聰明一大堆的中二少年,後來就忽然長大了,然後就是個言語不算無趣的“朋友”,可是最近一段時間,特別是上次的見面,唐槿覺得十分心塞——這人到底在想什麼?他不會真的覺得他們倆還有可能吧?
對於自己的心理,唐槿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十分清楚,就像米粒粒曾經說過的,“雖然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去見他,但是我還是給自己一個藉口去了,只是因爲我想念他,而且我希望看到他心裡還有我——即使我們再也沒有什麼以後。”
說這話的時候是她們一起去聽蘇打綠的演唱會,那首《最親愛的》響起的時候,米粒粒淚流成河,散場之後唐槿想要安慰她,卻聽到她這樣的一番話。
當時只覺得心酸得厲害,不知道是爲自己還是爲米粒粒,所以後來即使依然覺得不妥,唐槿也就從來沒有對米粒粒的事提過任何看法——即使這種事的對錯能夠剖析得清楚,那些歡喜與痛苦又有多少能與人分享呢?
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若能感同身受,又怎麼可能冷靜的指出利弊?若不能,又有什麼資格評判別人的對錯得失呢?
就像小輝和大熊這事情,換做唐槿是小輝,她一定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這簡直就是侮辱感情!
可是也許小輝覺得自己得到了她想要的呢?
她痛罵大熊,說他自私,可是他那個時候是真的心裡痛苦吧?然而這痛苦能不能讓他那樣不負責任的對待另外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她同樣鄙棄那個放棄了感情卻又不能斷得乾脆利索的姑娘,既然做出了選擇,何必回頭?可是丈八燭臺照不着自己:她還不是在假定裴彧身邊有人的時候去見了他?她難道不是明知道不可能還放不下?
想想就覺得心中發涼,自己怎麼成了這樣讓自己唾棄的樣子!
然而這與快遞小哥無關,他含笑耐心的等着,唐槿卻是在發呆。
等到快遞小哥臉上的笑開始尷尬而僵硬的時候,唐槿才反應過來,拿了筆去簽收。
看着唐槿對着一個密封得很好的小盒子沉着臉簽名的樣子,快遞小哥猶豫了一下,還是很好心的說:“姐,您要是買的東西不合適了也可以拒收,跟店家說一聲就行,我給您拿回去。”
唐槿愣了愣,有些歉意道:“不用了,讓你等半天,不好意思啊。”
“沒事兒,”小哥十分通情達理,“買了東西又不合適了的情況挺多的,要不您可以打開先試試,真要不行再退貨唄,您給我打電話,我來取,到時候發個到付就行,不用您掏錢。”
“好啊,謝謝你,辛苦啦。”唐槿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大不了給裴彧寄回去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不是鮮花之類的送到單位給大家提供談資的東西,唐槿還是鬆了口氣的。
到底還是抵不住好奇,取了裁紙刀劃開層層包裹的膠帶,打開一看,竟然是兩把鑰匙,再普通不過的公寓樓樓道電子鎖的感應鑰匙和防盜門鑰匙,拴在一個毫無特點的圓形鑰匙環上。
唐槿默了默,她當然不至於覺得自己的生活裡能上演一出“追求者送我一套房子我收不收”的戲碼,只是有些無奈,這肯定是裴彧那套公寓的鑰匙,他這是幹嘛呢?
唐槿拿起手機,正好看到一條未讀消息:“東西收到了嗎?”
“你什麼意思?”唐槿翻了翻盒子,裡面除了鑰匙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然後收到了一個地址。之後裴彧才說:“你看,咱們住得還挺近,以後你來回也方便。”
“我爲什麼要來回?”唐槿發出去了就後悔手快,這樣擺明了是給他發揮的機會,便連忙補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給你快遞回去。”
“別發飆,求你幫忙還不行?我不在家的時候多,幫我看點兒房子,那是備用鑰匙。”裴彧卻並沒有像唐槿想得那樣順竿爬,反而一本正經得讓她拉不下臉拒絕。
“你找誰不行?寧城你不是有朋友嗎?”
“他們自己家弄得都跟狗窩似的。”
唐槿竟然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才說:“那也輪不着我管你啊。”
“怎麼輪不着,舍你其誰。”
“你能不能出息點兒啊,你看誰讓前女友照看房子的?你又不是土豪,有好多房子。”到底還是被大熊他們的事情影響了一些,唐槿覺得自己算是心虛又敏感。
“我確實不是土豪,問題是你是前女友嗎?”
唐槿皺眉,是啊,他們交往過的事情,誰知道呢?他們原來,什麼都不算啊。她頓時覺得沒了力氣。
裴彧卻揪住字眼不放:“什麼叫“前”,我們說過分手嗎?”
唐槿心中一跳:當然是——沒有。
“媳婦兒,別較勁了。”
唐槿一陣頭疼。
那時候裴彧就好像特別新鮮似的,經常趁着沒人“媳婦兒”、“媳婦兒”的叫上兩句。唐槿從一開始的羞惱到後來的習以爲常,也是經歷了難以言說的心路歷程。
看着少年亮亮的眼睛,叫完了就一副佔了便宜或者做壞事得逞了表情,她手癢想揍他,卻又忍不住也想笑,最後乾脆聽之任之。
後來的那些年,裴彧一直叫她“小唐同學”或者“小唐同志”,再沒提過這三個字兒,而她一度想,這幾個字兒一定已經屬於別人了,也就從沒想過再聽見——今天不算是“聽見”的,但也是一樣的效果了。
“你到底要幹嘛?”
“你。”裴彧已經不要臉了。
“裴彧,這樣沒什麼意思,不好玩。”唐槿欲哭無淚。
“我沒玩,唐槿,你看你,從來沒有拒絕過,只是不相信。一直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本來我是想,不管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我都接收,誰叫我稀罕你呢,結果見了你真人一看,更稀罕了。”
“這周就回去,一定等着我,我不會讓你失望。”
唐槿嘆氣。她一定會讓裴彧失望的啊。她不相信的,其實從來都是自己。
李秀蘭好幾天纔給唐槿打一個電話,因爲她真的挺忙。唐槿姨媽確實病情很不樂觀,就算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也需要人細心照顧,所以李秀蘭病房裡外一把抓,真正充實起來。
好在唐槿姨媽家境不錯,又有醫保,可以不用爲了醫療費發愁,也大概是因爲雖不富裕卻也不缺錢,親戚間反而情意深厚,彼此間也不怎麼計較得失,算是難得了。
週五下午,雖然業務照常辦理,可大傢俬底下也都多少有了些要過週末了的雀躍。
葉子姐就問唐槿:“小唐啊,有沒有什麼地方推薦的適合兩個人吃飯的地兒啊,我兒子週末去奶奶家,我們倆沒事兒幹。”
唐槿抽抽嘴角,哪裡是“沒事兒幹”而已?您那春意盎然的臉上寫着“秀恩愛”三個金光閃閃的粉紅色大字好嗎,她指指旁邊:“葉姐不如問他們那羣吃貨,我還真沒啥經驗。”
開“工資卡”的小夥子聲音沉穩,一臉“我已經看穿了您秀恩愛的目的但我是不會被傷害到的”的堅毅:“葉姐您不是找飯館,您是成心虐我們單身狗。”
“哎喲,真沒那意思。”葉子姐訕笑,“我們這一把歲數了哪能跟你們年輕人比。”
大概是她笑得一點兒也不坦誠,小夥子一臉正氣:“不不不,葉姐您這就是十分婉轉的灑狗糧。”
說着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忽然放低了聲音,有些底氣不足的道:“那個唐槿姐姐姐,我說得是我,我是單身狗,沒說你。”
唐槿木着臉:“你又沒說錯,我確實也是。”
葉子姐姐哭笑不得,“行吧行吧,今天諮詢處是誰的班?我去幫忙,好了吧?”
葉子姐說到做到,自己手邊的活幹完真的去諮詢處幫忙了。
唐槿一笑置之,然後刻意無視了熊哥有意無意投注過來的目光,短時間內她的觀感改不過來了。
諮詢處一直都有人排隊。葉子姐是老員工了,經驗豐富,回答乾脆利落,幫着迅速縮短了隊伍,讓老羅老懷大慰。
“您好!我諮詢一下啊,”一個年輕人站在葉子姐面前,手裡提着兩個大盒子,“唐槿在不在啊?”
這樣找人的情況也是十分常見的,不過因爲要規範業務經辦過程,要對所有人員一視同仁,所以一般都是有諮詢處直接詢問業務並且分號處理。
葉子姐很客氣的道:“她在的,不過一般不直接受理業務的,您要辦什麼業務跟我說就行。”
“謝謝您照應她。”那人把盒子放在葉子姐面前的工作臺上,“那能不能麻煩您把這些給您部門的同事分了?一點兒零食,收買大家給我刷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