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粒神色怪異的出現在唐槿的視野裡。
“我覺着, 我可能發現了了不起的事兒了。”米粒粒也不等唐槿詢問,就倒了出來,“我今天開車來的, 然後我在停車場看見, 看見咱們樓上監督科周科長和對面樓財務的路姐了。”
唐槿看看她, 顯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也不插話, 等着她說完。
“他倆從一個車上下來,在停車場裡手拉手。”米粒粒睜大了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唐槿的預感得到了證實。
“你跟誰說了嗎?”唐槿問。
“我就跟你說了啊。”米粒粒鼓着臉, 明明已經快要四十歲了,依然如同少女一般。
唐槿苦笑:“你爲啥坑我呢?這種事兒不知道的話多好。”
“誰說不是呢。”米粒粒嘆氣, “我今天爲什麼要開車呢?”
“我能假裝沒聽到嗎?”唐槿又問。
“不能, 我還得跟你討論呢。”米粒粒說, “路姐比我大一歲,比小周大十多歲呢, 倆人都有家啊。”
“我真的不想討論這個啊。”唐槿扶額,“他們難道就不爲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着想嗎?”
“也許他們是真愛。”米粒粒無力的道。
“搭順風車搭出的真愛啊。”唐槿嘆氣,“境界太高了,我不是很能理解。”
“這事兒太糟心了,我得換換腦子, 晚上跟我出去玩吧。”米粒粒拉拉唐槿的胳膊, “我帶你去一個新開的音樂酒吧, 我一發小開的, 我表妹在那兒唱歌。”
唐槿無可無不可。
那是一片環境很幽靜的地方, 臨着河,樹木蔥籠, 河邊的一條街上都是酒吧,大小不同,主題不一。
可這幽靜只限於白天,暮色籠着這座城市的時候,各種顏色的燈火次第亮起,戴上面具或者摘下面具的人們迤邐而來。
有人爲美酒,有人爲音樂,有人爲佳人,有人爲這燈火,也有人只爲了河邊的清涼和寂寞,那樣喧囂的熱鬧之後的冰涼的寂寞。
然而米粒粒並不是那麼文藝的人,她來,只是來給小表妹捧場,然後,順便和唐槿喝一杯,忘掉今天發現的秘密,可能讓兩個家庭破碎的秘密。
唐槿並不常來這種地方,今天來,是因爲米粒粒拉她來,而她,想要平復一些心底難以言說的煩躁。
“你今天穿得有點兒素了。”米粒粒走在河邊,隨意打量了一下唐槿,“裙子太長了,絲襪又太厚了。”
“這不是絲襪,這是黑色秋褲。”唐槿語氣平淡,“中秋都過完了,還穿短裙,不怕得老寒腿啊。” ωωω. Tтka n. ℃ O
米粒粒還不曾說話,就聽見旁邊有人忽然笑出聲。
唐槿並不在意,挽着米粒粒的胳膊慢悠悠的走。
可是米粒粒卻站住了,回頭等着身後那人,一點兒也不見外的白了他一眼:“你怎麼在這兒?這不是你哥的店嗎?”
那人還在笑:“我哥的店我爲什麼不能來?好久不見了你還是這麼不客氣。”
唐槿眨眨眼,隨意打量了一下來人,卻意外的發現這人樣子很好看,不是那種極有辨識度的好看,是一種溫煦的氣質。五官都不算出衆,尤其是眼睛,不大,雖然是雙眼皮,可是有些細長,一笑更是彎起來,像新月,讓人也跟着心情輕鬆。
可是這人看着頗年輕,不應該是米粒粒的發小啊。
果然,他剛對着唐槿伸出手,笑微微的說:“你好,我叫秦西,是……”
米粒粒忽然露出很蠻橫的樣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是我發小的弟弟。”
這就對了。
唐槿微笑,點頭,卻並沒說話,只是直覺,米粒粒似乎並不想讓秦西和自己有很多接觸。
米粒粒也確實如此,很是隨意的說:“這是唐槿,我同事。”
“唐小姐啊。”秦西微笑點頭。
唐槿有些微的不自在,總覺得那人的眼光很奇怪,被他那樣看着,會有一種他很喜歡你的感覺。
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你哥今天在嗎?給我留位子了吧?”米粒粒也不在門口耽誤,直接帶着唐槿邁步進了酒吧,往她熟悉的位置上走,果然桌子上擺着一個“預留”的小牌子。
兩人剛坐下,秦西就晃過來,也坐在了唐槿身側。
“喂,你自己一邊兒玩去,”米粒粒很嫌棄的看着秦西,“別在這兒招蜂引蝶啊,我們唐槿不是那種人。”
秦西也不煩,摸摸鼻子看着唐槿,有些無奈的道:“我沒對你怎麼樣吧,唐小姐?你可不要相信米粒粒。”
“是沒有啊。”唐槿點頭,“可是其實我也不認識你啊。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不相信米粒粒?”
秦西站起來:“其實我就是想聽聽這個唐小姐噎人,沒想到我自己被噎到了,你們慢慢玩吧。”
按米粒粒的話說,秦西是個標準的花花公子,比他的哥哥秦東和米粒粒小五歲,也就比唐槿大了三歲,家裡頗有背景,自己倒是開着一家不大的IT公司,身邊的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都快,跟他哥秦東完全是兩個極端。
唐槿沒什麼感覺,反正也是陌生人而已,她倒是對這個米粒粒口中十分不錯的秦東很有興趣。
“你們也是發小的情意,聽着好像你對他感覺也不錯,怎麼沒發展發展?”唐槿問。
米粒粒並不在意,很豪放的吞了口酒:“不行,打小跟一家人一樣,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唐槿點頭,猜着也是。
樂隊還沒來,酒吧裡燈光昏暗,便透着曖昧的氣氛。
角落裡有人在小聲的聊天,也有情侶靠在一起親吻。
米粒粒隨意掃過周遭,忍不住吐槽:“你信不信,他們有的之前壓根就不認識。”
唐槿莞爾,也許是吧,可是……“你也不能說他們這一瞬間不是真心啊。”
“啊?”米粒粒瞪大眼睛,精心描過的睫毛根根分明。
“只要不傷人傷己,將來後悔,不就行了?”唐槿看着眼前杯中的酒,燈光實在晦暗,這是藍色的,還是綠色的?
“哎喲你嚇死我了,”米粒粒誇張的拍拍胸口,“我還以爲你三觀都歪了呢。”
“所以啊,看見什麼都不重要啊,自己別歪了就好了啊。”唐槿輕笑,“好點了沒?”
米粒粒點點頭:“我也知道跟我沒關係,可是這事兒你等着吧,有鬧起來的時候。咱們就看熱鬧好了。”
“鬧起來又能怎麼樣呢,只不過最後總有人會受傷害罷了。”唐槿低下頭,角落裡的一盞小燈發出昏暗的光,然而正好打在她的手腕上,讓那條手鍊剎那間反出亮閃閃的光。
“哎我上午就看見了,你怎麼想起來買這麼一條鏈子了,可貴了呢。”米粒粒也看見了。
“我爸給的,”唐槿晃晃手腕,“我覺得挺好看,就戴着了。”
米粒粒對唐槿的家事不是十分清楚,但也隱約知道一點,也就不再多問,起身要去洗手間。
唐槿不動,只道:“我幫你看着酒。”
剛想拿出手機來看看時間,秦西又坐回了對面,竟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總不能一直盯着她們吧。
看着唐槿十分嚴肅的神色,秦西勾脣笑:“唐小姐這麼緊張,是不是米粒粒說我壞話了?”
“您不用一口一個‘唐小姐’,直接叫我唐槿就好,”唐槿只覺得那人彷彿十分客氣的稱呼背後帶着一股揶揄的笑意,“還有,你不是應該叫粒粒姐的嗎?”
秦西被一堵,乾咳了一聲,才道:“我那不是怕把他叫老了麼。”
“可是她並不在意啊,”唐槿道,“是你以爲她很怕老的,而且這只是個藉口,是你不想乖乖叫姐姐的藉口。”
秦西手裡端着酒杯,也不喝,只是看着唐槿:“平常都是叫的,只是今天不太想叫。你猜這是爲什麼?”
說着話他又往前探了探身子。
“抽風了?”唐槿很平淡的吐出三個字。
秦西哈哈大笑。
笑夠了才說:“唐槿,是吧?你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好玩兒。”
唐槿不笑不說話。
“其實一開始聽你說話,我就覺得你特別有意思,等看見你的臉,又覺得你應該那種很文靜的,嗯,良家婦女,”秦西喝口酒,“不對不對,鄰家女孩兒吧,沒想到哎,你身上還有這麼一股勁兒,彪乎乎的勁兒,好玩兒。”
唐槿木着臉:“謝謝啊。”
“所以啊,我覺得米粒粒成天欺負我,今天總算幹了件好事兒。”秦西向唐槿眨眨眼睛。
唐槿就笑了。
然後,米粒粒陰惻惻的在秦西背後問:“我成天欺負你?”
秦西一個激靈,然後卻笑得十分溫和:“唐槿,你早就看見她了吧?”
“可我爲什麼要提醒你呢?”唐槿嫣然一笑,“反正我是彪乎乎的人啊。”
米粒粒轟走了秦西,才認真的說:“他說的話都別當真啊。我不是說你不好,是他太不可靠了。”
“我知道,出了這個門兒他就不認識我了。”唐槿很冷靜,“這要不是託你的福,我哪能遇上這麼高端的人啊。”
“就他還高端?”米粒粒嗤之以鼻,又拍拍唐槿的肩,“不過說實話啊,人模樣長得是真不錯。”
米粒粒的表妹姍姍來遲,抱着一把琴坐在那裡輕挑慢捻,淺吟低唱。
唐槿覺得十分意外,在這樣的酒吧裡竟然走起來這樣走心的路線。
果然,米粒粒嘆口氣:“也就是都是自己人,她要是靠着唱歌賺錢,非得餓死不可。”
唐槿一笑:“你真會打擊人,別讓人家聽見,好好聽歌吧,唱得很好。”
米粒粒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卻端起酒來,一口一口的喝光,然後,又點了一杯。
唐槿也不出聲,聽着那個小姑娘不急不緩的唱着各種情緒,心中也有許多情愫在涌動,偏又無力傾吐,似乎唯一能做的,就是端起手邊的酒杯,慢慢地,喝下去。
酒入愁腸,更添幾分愁緒。
唐槿突然意識到這樣不行,再去看米粒粒時,這個酒量不錯的大小姐已經有些迷糊了。
這可真是麻煩了。
“要回去嗎?”秦西的聲音適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