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講教養, 唐槿應該拿出耳機戴上,或者翻翻手機什麼的,不去聽他們的談話。
如果講感情, 唐槿應該起身走掉, 或者走到旁邊的桌子那裡大聲質問。
可是唐槿什麼都不講, 她就坐在那裡, 認真的……偷聽。
很快裴彧點了些甜點飲料之類的東西, 然後兩人就開始談話了。
“你怎麼會想去寧城的呢?”是那女子的聲音。
裴彧似乎心情很輕鬆,有些漫不經心的道:“那邊發展好唄,大城市嘛, 再說,那邊對我來說很重要。”
“那你以後還回來嗎?”女子接着問。
“回來啊, 爸媽都在這兒呢。”裴彧說, “怎麼着逢年過節也得回來看看啊。”
那女子似乎有些失望, 又問:“我聽說那邊房價很高是嗎?”
“現在哪兒不高啊。”裴彧似乎在笑,“你說是吧?”
“這倒是。”那女子似乎很不喜歡沒有話題可聊的情形, 便又說:“對了,我這兒只有你電話號碼,要不加個聊天號唄?”
“哦,也行。”裴彧無可無不可,似乎拿出手機操作了一番, 然後又問:“對了, 你叫什麼?”
那女子好一會兒沒說話。
不知怎麼, 唐槿直想笑, 方纔那種難以言說的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覺好像散去了。
但是那女子好像又調整了心情, 說:“你是怕備註打錯字吧,來我自己寫上。”
裴彧說了個“好”, 又問:“不好意思,我又忘了,你是多大來着,三十幾?”
唐槿只覺得嗓子裡直癢癢。
“我二十八啊,比你小兩歲的嘛。”那女子也是不容易,依然沒有生氣。
“哦對對對,我忘了忘了。”裴彧笑着,也不道歉,“那什麼,我媽跟我說過,我沒注意。”
這是相親了,唐槿咬咬脣,裴彧竟然沒告訴她。
“你說我要是去寧城,會不會發展得比現在好啊?”那女子還在努力找話題。
“你?”裴彧問,“你現在是幹嘛的?”
“我是老師啊,不過是美術老師,”那女子微微嘆氣,“其實我很想做點兒設計之類的,要比中學老師有前途吧。”
“怎麼會。”裴彧嗤笑,“爲人師表多好啊,做什麼設計,絕對是忽悠人的。再說了,你要是真的實力強,也應該去什麼北京上海啊,在寧城不上不下的幹嘛。”
那女子再怎麼遲鈍也看得出裴彧的態度了:“裴彧,你是不是對我不太滿意啊?”
“沒有啊。”裴彧笑着,敲敲桌子,“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唐槿明白了,悄悄一笑。
那女子不明白,便問:“那你要是滿意,爲什麼是這個態度啊?你不想回來,也不想讓我去寧城嗎?”
“你想多了。”裴彧還是很淡定,“你去不去是你的事兒啊,我怎麼能干涉得了。”
“我不是爲了能跟你在一塊兒嘛。”那姑娘脫口而出。
“跟我一塊兒幹嘛?”裴彧一笑,“咱們今天不就是出來做任務嗎?回頭交差就得了唄,你還當真了啊。”
“你這人怎麼這樣呢。”姑娘很失望,“就不能好好說話嘛。”語氣裡卻還是帶着幾分撒嬌的味道。
裴彧可不買帳,“老實跟你說吧,我節前剛相過一次親,當時沒什麼感覺,可是今天見了你吧,覺得那姑娘真心挺好的。”
姑娘真的生氣了:“真沒想到你這人這麼沒風度。”
“來之前你明明知道我的情況。”裴彧好脾氣的說,“然後還沒話找話,我一直沒明白,你到底是跟我相親呢,還是想去寧城正好拿我當個落腳點呢。”
“我當然是想跟你一起,所以纔想跟你去寧城的啊。”女孩說得理所當然。
裴彧卻問:“爲什麼呢?你可別說一見鍾情啊。”
“我又哪兒不好了?”女孩當然不傻,看得出裴彧一點兒也不用心,“你這麼說話,如果不是你有毛病,就是你沒看上我唄。”
“你沒哪兒不好。”裴彧很認真的說,“不是說了嘛,之前剛相了一個,就是覺得那個比你更好一些,而且,她家在寧城,我也省事兒,所以,咱們還是再見吧。”
女孩兒終於忍不住拂袖而去。
裴彧招手買單,然後卻沒有離開。
唐槿躲在綠蘿後面,看不見裴彧在做什麼,只是手機亮了起來。
她滑開屏幕,發現裴彧的頭像閃動:“我媽讓我相親,我把人氣跑了,你得獎勵我。”
唐槿彎了彎嘴角,寫道:“還獎勵?提前怎麼不告訴我?”
“怕你生氣唄。”裴彧回。
“現在不怕了?”
“怕啊,不過我表現還是很好的,都要給人說哭了。”
“何必呢?”
“不行,我得堅決維護我的清白。正好回去教育我家老太太。”
唐槿沒回。
好一會兒,裴彧又問:“你在哪?這幾天能不能見我一面,我想你。”
唐槿想了想,還是道:“回去再說吧。”
偷聽結束之後,唐槿感到了遲來的不好意思。
裴彧已經起身,邊走邊寫道:“我回去就擺平。”
唐槿勾了勾嘴角,把杯子裡的奶茶喝光,然後盯着底下的珍珠圓子看。
唐槿陪伴着李秀蘭和姨媽在病房裡看中秋晚會的時候,並不知道此時裴彧正在跟母親擡槓。
“你到底想幹嘛啊你?挺好一姑娘,你到底跟人家說什麼了?”張月英已經退休在家,但是保養得很好,看着彷彿不到五十的樣子,此時卻皺着眉頭,臉色十分難看。
“哎喲媽啊,就那樣的還好呢。”裴彧扳過張月英的肩膀,攬着她坐在沙發上,又去端茶壺茶杯,一邊走一邊說着,“這都什麼天了,還露着後背呢。”
“這也算毛病啊?現在女孩子穿什麼的沒有啊。”張月英瞪着裴彧,“你就找藉口吧,我可是看過照片,那姑娘很漂亮。”
“是,我就喜歡漂亮的。”裴彧很耐心的把東西放在茶几上,等着茶泡好,“可是她也太貼了,就跟沒見過男人一樣。您不是說了,最討厭輕浮的嗎?”
“真的不好?”張月英問。
“真的。”裴彧屈起一條腿坐在沙發上,道:“您不知道,坐下就問我去寧城怎麼樣,那邊房價怎麼樣,她去了能幹嘛,我覺着吧,她就是想拿我當一跳板。”
張月英好一會兒沒說話。
茶水好了,裴彧提起壺,往酒盅大小的杯子裡注了八分滿,又遞給張月英,才說:“媽,我多聽你話啊,你讓我去我就去了,好麼,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您還是饒了我吧。”
張月英端着杯子也不喝,聞言瞪他一眼:“還好意思說,上次你鄭姨介紹那個,那姑娘多漂亮啊,家境也好,你不照樣不同意。”
“我去,那個您可別再提了啊。”裴彧翻個白眼,“那個可是家境好,北上廣都有房,你兒子沒準兒一輩子都沒她錢多,可咱不想接盤啊,您樂意給別人帶孫子?”
“你說什麼呢?”張月英的語氣卻鬆動了些,“照你這麼說,怎麼着,還沒個好姑娘了是怎麼着?”
“我沒說這話啊。”裴彧笑嘻嘻的,“問題是咱不一定能碰上啊,這年頭,照片一P,臉一整,見了面裝裝樣兒,誰知道誰是怎麼回事兒啊。”
“可也是。”張月英嘆口氣,“問題是知根知底的哪那麼好找啊。”
“可不。”裴彧說,“哎媽,盧嘉結婚了,說是過兩天十一放假的時候正式請客呢。”
張月英一聽倒是露出個笑意來:“是嗎?就那調皮孩子都結婚了啊。”
“嗯,他媳婦兒是我們班最漂亮的女同學呢。”裴彧誇張的說。
張月英放下茶杯,又用指頭戳了裴彧一下:“盧嘉都娶上媳婦了,你說你,出息呢?”
“這也不能賴我啊,徐妍眼瞎,就看上那混蛋了,”裴彧用力揉了揉腦袋,“我這不是沒碰上一個這麼好糊弄的嘛。”
“哎你別說啊,你們同學什麼的,有沒有合適的?那多知根知底啊。”張月英有些懊惱,“早我怎麼沒想起來呢。”
“說真的哎,媽,我們薛總頭兩天給我介紹了一個,”裴彧覷着張月英的表情,斟酌了一下,才繼續道:“說是他朋友的孩子,我一見面才發現是我同學。”
“喲,那不挺好的,挺有緣份呢。”張月英又敲了他一記,“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啊。”
“早說什麼?”裴建新從外面進來,“我一會兒跟老趙釣魚去,兒子,你去不去?”
“去什麼去?我們娘倆說事兒呢,你自己去!”張月英白他一眼,“天天釣魚,還沒完了還。”
“行行行,不去就不去吧,”裴建新衝兒子眨眨眼,“找媳婦別找你媽這樣的啊,啥都管。”
裴彧做個鬼臉,把鑰匙扔過去:“開我車去吧,您那車沒油了,回頭我給加去。”
門關上之後,張月英再次問:“別讓你爸打岔,你說那同學,你覺着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啊?”裴彧道,“我初中同學,高中還同班了一年呢,叫唐槿,就是後來轉學那個,您還有印象嗎?學習挺好,我們老師還老說轉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