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落定

回了家, 果然唐槿第一件事兒就是鑽進洗手間去洗手,打了肥皂洗了三遍,還想洗, 被裴彧攔住了。他取了毛巾仔細的幫唐槿擦乾, 數落她道:“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我不就那麼隨口一說嘛, 你再洗, 手都要脫皮了。”

“我不是因爲你說了才洗的,”唐槿道,“我是真的有點兒心理陰影。”

裴彧隨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 拉起唐槿的右手,問:“是這隻手吧?”

唐槿點頭,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裴彧便伸出右手摟住她的腰, 讓她正對着自己, 然後左手拉起唐槿洗了好幾遍的右手,慢慢的擡高, 放在脣邊。他的吻輕而乾燥,柔柔的落在她手指的關節上,然後又擡起,再次落在她的手背上,如此往復, 輾轉反側。

這樣做的時候, 他的眼睛並沒有垂下去, 而是一直看着唐槿的臉。並沒有什麼激情四射, 只是那樣溫柔的重複着, 讓唐槿呆立在那裡,心跳得極快, 眼眶也熱起來。

好一會兒,裴彧的臉才離開她的手,只用自己左手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擦過桌面:“現在好了吧?”

唐槿低着頭,撲進他懷裡。

裴彧脣角含笑,原本放在她腰間的手往上去,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好一會兒,唐槿才悶悶的道:“我週一就跟老羅提,我要辭職。”

裴彧的手頓了頓,反倒是勸她:“你別衝動,不要因爲這麼點兒事情就做決定。我跟你說,我揍他的時候很有分寸,他得疼幾天,但是身上看不出什麼傷,就是他老婆也看不出來的。我估計他應該不會主動跟人說,對你不會有影響的。”

因爲知道父親的事情對唐槿的影響,尤其是之前唐槿說起過單位裡的那個婚外亂來的八卦,裴彧特別注意了這一點,不想留下任何對唐槿不利的隱患,“而且他就算是不要臉也沒什麼,反正你又看不上他,最多證明一下我媳婦兒的魅力罷了。”

“見了鬼的魅力,”唐槿從他懷裡擡起頭,有些鬱悶的道,“還不如說我倒黴呢。”

不等裴彧回話,她又說:“其實真不是因爲他,他臉還沒那麼大,我是真的厭煩了。他爲什麼能有這些心思,還不是閒得?今天我們吃飯的時候大家也說了好多,雖然有的只是發發牢騷,但是我是真的覺得,在這兒沒什麼意思了,除了一次次努力一次次沒戲,就是徹底放棄,不求上進,混日子,再不然,就是閒得搞事情。這樣的日子,我不想過了。”

裴彧問:“你真的決定了?”

唐槿點頭:“是,決定了。”忽然她笑起來,擡起沒有被裴彧握住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帶着幾分調笑的意味問:“裴總,我什麼時候可以入職?”

裴彧看着她的笑臉,心中一片火熱,就道:“現在吧,唐秘書。”

他低了頭,脣擦着她的臉頰道:“先換身衣服,讓我看看?”

有一次說到衣服,唐槿說,原來工作的時候總是穿西褲或者裙裝,不怎麼舒服,現在一般沒有特殊場合,她都穿得很休閒隨意。本來就是一句閒話,裴彧不知怎麼的,就很想看看唐槿OL打扮的樣子,還特意買了價錢不菲的套裝給她,偏偏後來唐槿扭傷了腳,沒法穿高跟鞋,也就一直沒試過。

似乎是玩笑話,可是唐槿現在已經有了經驗,只怕這人想的是些別的什麼念頭,便推推他:“很晚了,快洗澡睡覺吧,今天真的是累了。”

裴彧並不是早有預謀,於是這會兒也不是很遺憾,反正現在老婆是他的了,來日方長,更何況很快他們就能朝夕相對了。想到唐槿給自己做助理、做經理的樣子,他就覺得十分之振奮。於是他放開唐槿道:“你先換換衣服,我洗完了幫你洗,小心腳。”

唐槿嘟囔了一聲:“誰用你幫了,好象我是殘疾人一樣。”

裴彧聽見了,輕聲笑,並不多說,很快又眼前一亮,有了新的主意。

唐槿剛換好寬鬆的家居服,就聽見浴室裡的裴彧在叫她。

她也不進去,只是站在門邊問:“怎麼了?”

裴彧的聲音從拉着的浴簾後面傳來,隔着蒸騰的水汽,似乎有些虛弱:“你過來幫我看看,是不是被他給打中了,這會兒怎麼這麼疼啊。”

唐槿一聽,就着急了,連忙推開門進了浴室,生怕他着涼,還立刻關好門,一邊慢慢的走近他一邊絮絮的道:“你就知道吹,還是受傷了吧,以後可別幹這種事兒了,當你還是小孩兒呢。我看看,哪兒疼啊?啊——”

裴彧趁她不備突然伸出手把她抱進浴缸裡,開着的花灑噴了她一身。於是她剛剛換好的家居服就一下子貼在了她的身上,正撞入裴彧眼中。頓時他眼中就彷彿着了火一般。

唐槿被嚇了一跳,水往身上一澆也知道自己又被裴彧給騙了,便捶着他的肩膀道:“你又發什麼瘋呢!我衣服都溼了。”

“溼了纔好呢。”裴彧壞笑着靠近她。

“我看你是沒事兒,我先出去了。”唐槿推推他,就要往外爬。

裴彧連忙摟住他:“你小心點兒,別摔着,這裡滑,小心腳。我是真的被打着了,你幫我仔細檢查檢查嘛。”

“不管!”唐槿臉發熱,去打他的手。

“那我幫你檢查檢查。”裴彧又欺身過來,手也越發不老實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你腳疼,怎麼洗澡啊,還是得我幫你……”

在裴彧的“幫忙”下,唐槿“洗”了一個漫長的“澡”,等到裴彧給她把頭髮吹乾的時候,她早就迷糊着睡過去,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拋諸腦後了。

裴彧上下檢查了一遍,確定一切周全,才輕柔的親親唐槿的臉,躺在她身邊。一時卻不想睡,慢慢的盤算着如果唐槿進了公司,經營這一塊兒好多事情就可以交給她了,可是在這之前,還是要好好辦個婚禮才行……

唐槿的辭職十分突兀。

雖然大家都是說什麼“有能力的年輕人早晚要走”之類的話,可是真正付諸行動的並沒有那麼多,而且唐槿之前並沒有任何要離職的表現。老羅在神情呆滯了半分鐘後說:“今天下午我把事情都推了,咱們好好談談。”

唐槿當然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走人,她已經做好了花一段時間帶新人和交接的準備。

當然說什麼的都有,唐槿也不是很在意。可是回望四周,大熊已經徹底鬧僵,並且也調離了,小灰灰提前休了產假,同事們說八卦的時候也不會再有一個葉子姐姐躍躍欲試的要參與了,尤其是這段時間正趕上胡曉黎和工資卡小弟休着婚嫁——他到底沒有實現自己美好的設想,交到胡曉黎手裡的是如假包換的真工資卡——唐槿和米粒粒面面相覷,忽然就有了種曲終人散的落寞感。

米粒粒拉着她的手,輕聲道:“其實我已經猜到你可能要走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當老闆娘挺好的,我問了秦西,他說你爺們挺有前途。”

唐槿:“……”

等到唐槿徹底辦完了各項手續、踏出這個辛苦工作了六年多的大院子的時候,已經是這年的盛夏了。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和裴彧纔剛剛重逢,而現在,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

她心裡正懷念着往事,就看見她念着的人出現在視野裡。

裴彧手裡捏着墨鏡,含笑朝她走過來,拉着她的手,輕聲問:“搞定了?”

唐槿點點頭:“我失業了。”

“回家還是回公司?”裴彧問,“或者說,回家休養還是上崗再就業?”

唐槿看了看天:“要不先再就業吧。”

裴彧的公司現在員工不算很多,不過分工明確,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位置也不錯,周圍有好多小的創業企業,只是唐槿一直沒來過。

當裴彧牽着唐槿的手出現在公司的時候,從前臺到財務都給予了高度的關注。唐槿略顯窘迫,裴彧卻直接把大家招呼過來,當衆宣佈以後公司的日常管理就由唐槿負責,同時特別滿足了大家的好奇心,說昨天新話題就是爲唐槿設置的,引來一片口哨聲。

唐槿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因爲最近忙着自己離職的事情,回家抽空也都用來陪伴李秀蘭了,還真沒留心裴彧最近幹了什麼。進了裴彧的辦公室,唐槿連忙刷新了下網站,才發現最新的創作主題居然是婚紗。

從來不參與社區話題的高冷老闆正裝上陣,發起的第一個話題居然就是“我想做最美的衣裳,送我最愛的新娘”。

唐槿愣了愣,回頭道:“你怎麼不用馬甲登錄啊?這下大家都知道是你了。”

“那怎麼了,本來就要讓大家知道是我啊。”裴彧站在她身後,輕笑道:“你難道不覺得,你男人這麼做,其實也挺浪漫的嗎?”

“有點兒太大費周章了吧。”唐槿說着,嘴角卻不自覺的揚起,扭回臉來看他。

裴彧深吸一口她發間的香氣,心想這丫頭也挺有心機,香水朝頭髮稍上灑一點兒,又好聞又不膩味,然後唐槿就聽他說:“怎麼會?娶你,是我最重要的事兒。”

對於這種類似定製的經營模式,如果做起婚紗和婚慶禮服,因爲其單品價格明顯要比普通服裝高,所以利潤還是相當可觀的,所以出於商業的考慮,唐槿覺得,這個分類可以做下去。

當她說出自己分析的時候,裴彧就含笑看着她,等她說完了,才補充道:“唐總不覺得,除了這些以外,你也確實開心嗎?”

唐槿就笑:“是啊,挺開心的啊。要繼續保持!”

說完她轉身去看屏幕,發現另外一個身份顯示爲總經理的賬號也發佈了一個徵集主題:“親子裝?這是盧嘉吧?徐妍不是已經生了嗎?”

“是啊,估計是看見我發的主題,他小子忍不住也來湊熱鬧了。”裴彧看了看,“倒也行,女人孩子的錢好賺,讓他造吧,回頭要是有好的咱們也留一份。”

“咱們留什麼啊。”唐槿搖頭。

裴彧便在她耳邊道:“很快就能用上了啊,你不是喜歡孩子嗎?”

像是想起什麼,他又說:“幸好徐妍生了個女孩兒,要是個男孩兒,我兒子還得給他家的小子當小弟,那還怎麼混呢。”

“幼稚。”唐槿隨口說,“萬一我也生女孩兒怎麼辦?”

“你願意生吧?”裴彧瞬間就扭轉了話題。

唐槿笑而不語,看着裴彧神經兮兮的嘟囔半天,忽然說:“我可說好了,孫真珍設計的我不穿啊。”

裴彧大笑出聲。

沒想到婚紗的主題得到了十分火熱的響應,設計稿很多,表示了要買的人也很多,甚至已經有人開始預下單了。

唐槿並沒有自己決定,而是拉來李秀蘭一起挑選,最終選定的是一字肩簡約款修身婚紗和一條正紅色及膝長度的短袖晚禮服,對此裴彧毫無異議,倒讓唐槿有些意外,他不是最喜歡對她的着裝指手畫腳的嘛。

然而裴彧十分認真的說:“我看了別的,就你挑的這兩件露得最少,我爸媽說要把親朋好友都請來呢,當着那麼多人,你露那麼多幹什麼。”

唐槿:“……”

拿到衣服的時候,唐槿試了下,效果出奇的好。

正好那天裴彧約了一個廣告公司的人來談平面廣告的事宜,那人建議還是要找些模特來試穿一下,真人秀要比純設計圖更抓眼球一些,對此裴彧不置可否。

當天回到家,看着唐槿把衣服換上,又自己化了個相對濃豔的妝來搭配的時候,他靈機一動,找出好久不用的單反來對着唐槿一頓拍,然後問:“媳婦兒,你介不介意給我當一回模特?”

唐槿眨眨眼:“背影可以嗎?要不側臉?”

幾張照片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網站流量。雖然沒有露出正面,但是老闆親自出馬,放上了自己拍的效果圖,老闆娘只有一個側面,卻看得出非常漂亮,配着老闆的再次示愛,很快同款的訂單數量就飆升上去。再聯繫品牌故事,一下子不知道打動了多少高中低齡女性,不光網站收益流水大漲,被分享被轉發的次數也是飆升。

就連秦西也專門給裴彧打電話,由衷的道:“恭喜啊,雙喜臨門,人生贏家。”

裴彧對秦西的觀感可比對大熊強了千萬倍,雖然這人認識唐槿在先,也表現得略有曖昧,但是終究還是光風霽月的,現在他們又是合作伙伴,他便也大方迴應:“多謝你,同喜同喜。”

本來以爲也就是客氣一下,不料秦西又說:“你們這訪問量真是讓人嫉妒啊。條件這麼好,你們怎麼不乾脆給自己代言呢?”

彷彿,這真是個好主意。

唐槿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的照片會出現在大街小巷,而她的名字會被無數的人認識。做到這一切,只是因爲裴彧對她說:“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纔好呢,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讓大家都愛上我們的品牌呢,我的老闆娘?”

這是一場成功的商業推廣,也是唐槿第一次站在大衆面前,告訴大家她是“嫤”這個品牌的女主角之一。

終於這個品牌迅速成長,得到了巨大的關注。

終於有媒體挖出了裴彧和唐槿的故事,一個關於青澀的初戀和甜美的相守的普通人的故事。然而就像有的網友說的那樣:“十幾年的堅守,在歲月和時光的打磨下,這個故事已經不再普通了。有多少人,還記得當年喜歡過的人?有多少人堅持了這份喜歡,把它熬成一生纏綿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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