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現情況的是金蓮,今天一早,金蓮起牀到廚房爲一家人準備早餐的時候,發現廚房裡食材架上居然空空如也。
而像武植這樣大門大戶的人家,每天早上都會有專人提前送來新鮮的蔬果食材,金蓮每天起牀都很準時,基本每次她剛到廚房的時候,丫鬟們都剛好把食材送進廚房。
爲武植一家運送食材的供貨商是樊樓多年合作的夥伴,他們最是守時,別說武植家這些小批量的食材,就是汴京樊樓以及得意樓那種大批量的供應,他們都常年累月風雨無阻的保證及時供應。
而且,這家供貨商有個讓人稱道的特點,就是天氣越惡劣,他們反而越提前。
…………
今天天氣不錯,天氣雖然有些寒冷,但是看遙遠天邊那初生的太陽,卻是極爲明媚。
所以,金蓮看着廚房空空的食材架子,不免疑惑了起來,她總管家中一切大小事務,對於供貨商的守時是知道的,於是她便叫來了內院管家婆謝大娘——謝大娘是武植來到汴京後新請的負責管理府中丫鬟婆子的管家婆,是樊樓周掌櫃給介紹的,巧的是,他的兒子在大宋銀行汴京總部當前臺的夥計,她的小女兒也在樊樓的後廚當廚娘,還是個領班呢!
謝大娘個頭不高,胖胖的,爲人謹慎仔細,就是不愛說話,這點和前院大管家老鮑有點像,能用手勢或者表情表達的,他們絕對不會說話。
叫來謝大娘問過後,謝大娘也是滿臉疑惑的搖了搖頭,她昨日是把供貨清單親手交到供貨商那裡的,這方面應該不會出錯。
無奈,金蓮只好又等了一會,可眼看着武植他們就要起牀,金蓮便焦急的與謝大娘一起去後門等候看看了,本來食材晚來一會金蓮不會急的,只是最近雪兒有些氣虛,金蓮本打算早上煲一鍋紅棗蓮子血燕燕窩粥給雪兒調理一下的,煲這種粥最需要時間,她怕來不及。
不過金蓮和謝大娘還沒到後門,前院的老鮑卻過來稟報說食材已經送來了,走的是前面的大門。
聽到食材走的前面正門,金蓮更加疑惑了,普通人家不必說,但大戶人家的正門那是代表着家門顏面,一般丫鬟女眷的出入,以及日常必需品的運送,基本都不會走正門,而是走後門的。
可是今天這供食材的,怎麼壞了規矩不走後門,而是走前門?
那一驢車的食材停在正門前面,讓人看到了豈不是有辱斯文?
想罷,金蓮面色帶着慍怒,頗有女當家的威嚴,便領着老鮑和謝大娘去前院正門外質問那送貨的了。
事出必有因,金蓮問清楚狀況後,頓時秀額緊蹙了起來,一旁的老鮑和謝大娘此時也是一臉怒氣。
“你們去忙你們的吧,這件事你們只管當作不知道,吩咐下人們也不許生事。”
輕描淡寫的與老鮑和謝大娘吩咐後,金蓮沉住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回廚房繼續煲她的粥了。
早飯時,一家人都嚐到了金蓮那色澤潤澤,甜綿糯香的紅棗燕窩粥,雪兒足足喝了兩大碗,武植也喝的心滿意足。丫鬟們收拾完了碗筷後,大家愜意的坐着聊天打趣,金蓮也順勢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說與了武植他們。
“什麼?!”
武植聽完金蓮的話後,頓時火冒三丈。
“他們居然一夜之間把我們的後門堵上了?他們怎麼敢!”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武植家西邊的鄰居,任工部侍郎的張表,張家以防賊爲由連夜起了兩堵牆,把武植家的後門給封死了。
本來,若是武植府邸的後門真的開在府邸後面,那麼張家就算再囂張,也不敢跑武植家門前砌牆,而張家之所以能封住後門,是因爲武植府邸的後門,名義上是後門,但是開的位置因爲出於風水和規劃的考量,並不是開在府邸後面,而是開在府邸側面的。
就在府邸的西邊的巷子裡,朝着張家的宅邸。
汴京東城區的豪華宅邸雖然多,但是總體規劃卻是十分整齊的,每處宅邸前後都臨街,後面都種着茂盛的竹子,用以遮擋保護之用;而且每處宅邸之間都有着寬闊的巷子,所有的宅邸都把後門開在西面,依此類推。
畢竟都是大戶人家,有着各種雜七雜八明的暗的進出,把後門開在巷子裡面,總比開在後面也臨街的位置要好。
可正是因爲後門開在巷子裡,所以張家把與武植宅邸之間的巷子兩頭砌牆一堵,武植家的後門就徹底被封死了。封死武植家後門後,送食材的不得不整整繞過一條街,纔到武植家正門。
一般每處宅邸西面的巷子都默認是各自的私家地界了,別說堵了,就是閒雜人等也不會輕易經過,所以送食材的纔會繞那麼遠的路。而張家竟然如此囂張的把武植家的巷子兩頭都給封住了,這根本就是擺明了欺負人啊!
“張龍趙虎!”
被人明着欺負,武植哪裡能忍,當即起身擼起袖子,叫來了貼身的護衛。
“點幾名好手,帶上鐵鍬,隨我去拆牆!”
孃的,那東西兩家鄰居,武植一家剛到汴京的時候,讓女眷故意羞辱自己三位娘子,這筆賬武植還沒找他們算呢,他們居然變本加厲的欺負人,真當武植是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官人且慢!”
金蓮叫住了武植。
“根據送食材的夥計說,他們早上趕到的時候,張家的管家正在指揮工匠砌最後幾塊磚頭,夥計見狀氣不過質問了他們幾句,張家的管家說,按照官府的地契文書,咱們家西面的巷子就是他們家的地界,他們想怎麼動就怎麼動………”
說到後面,金蓮聲音小了很多。
“哼!”
聽了金蓮的話,武植陰沉着臉冷哼了一聲,原來是趁着凌晨砌的牆,不過武植並不相信張家的話,這片宅邸是白勝他們主持建造的,地界上面肯定不會出問題,不過張家家主是工部侍郎,他想要在官府地契備案上面動手腳,實在太容易不過了。
“就算地方是他家的又如何?我今天就要霸佔他們家的地方了!”武植對張龍趙虎揮了揮手,“去抄傢伙!”
地契這種事情既然被動了手腳,較真起來只會一團亂,武植索性不管地契不地契了,直接強勢奪回屬於自己的地盤!以武植現在和皇帝的關係,就算強佔張家的地盤,皇帝也會挺自己的!
“官人!”
武植已經邁開了步子,一直和雪兒在旁邊暗暗生氣的三娘又叫住了武植。
“事發蹊蹺,官人莫要中了別人的圈套。”
被三娘這麼一提醒,武植立刻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方纔一時氣憤,倒有些衝動了,現在靜心一想,明天就是上朝的日子,到時候朱勉肯定會對自己發難,而現在張家的故意找茬,明顯不僅僅是爲了不讓武植方便這麼簡單。
“你們倆先退下吧。”
讓張龍趙虎退下後,武植緩步走到了椅子前坐了下去,自有雪兒奉上一杯安神的茶。
三女都刻意保持着安靜,給武植思考的時間,武植呷了一口茶,馬上便看透了事情的大概。
其實這件事情也沒什麼深奧的,因爲人家對武植用的就是明目張膽的“陽謀”!先給武植製造鄰里糾紛,一旦武植鬧起來,這種朝廷大臣之間的糾紛肯定會傳出去,對於名譽肯定是一種損害,而武植在朝中沒什麼人脈,想要奪回巷子,必定會求助皇帝。
有時候和皇帝關係好,並不代表什麼事情都可以找皇帝,這種鄰里糾紛的小事還找皇帝……武植自己這會想想都覺得丟份。
但是如果不找皇帝,武植還強行奪地的話,對方也是大官人家,肯定不答應,最後只能陷入更深的糾紛中,武植本就因爲誥命的事情聲明狼藉了,再生事是非常不明智的。
總之,無論結果如何,對於武植都是不利的,武植只能先忍住。
可是武植就算是忍了,也是中計,因爲這算是吃了啞巴虧,以後武家後門就不能用了。
這就是陽謀比陰謀的厲害之處。
“咱們家用度不大,以後大小雜項進出早晚走一次大門,也無礙。”金蓮見武植臉色緩和,善解人意道。
“金蓮姐姐說的是,官人心胸豁達,休要與小人計較。”
三娘和雪兒也在寬慰武植。
“嗯……”
武植微微點了點頭,縮在袖口裡的拳頭,卻握的咯咯響,在娘子們面前,還被人家這樣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是有些丟人。
“東邊胡家沒出什麼幺蛾子吧?”武植問道。
東邊一家是任太常寺少卿的胡治。
“倒是沒有,只是不許我們家運食材的馬車經過東巷而已………”
武植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閉了閉眼,別人都是“遠親不如近鄰”,自己這兩邊的鄰居倒好,先是欺負自家娘子們,這筆賬還沒找他們算呢,他們接着又欺負起武植一大家子了!
“好啊!用不了多久,咱們新賬舊帳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