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明亮的燈光,武植只看到自己右手腕上大概四寸的位置上,正有一塊蠶豆大小的圓形紅斑,紅斑呈鮮紅色,微微突起,已經被武植抓撓的佈滿了道道血痕,看起來,就像一朵血梅花一樣。
武植緊皺着眉頭盯着紅斑,紅斑還在發着奇癢,可是武植在極力控制自己不去抓撓它,因爲前世的時候武植聽人說過,皮膚上起了什麼痘痘紅斑的,最忌諱的就是自己亂抓破。
看着手腕上這奇癢無比的紅斑,武植強迫自己那生疼的腦袋思索了起來。
到底爲什麼會起這個紅斑?
武植首先想到的就是蚊子,秋季的花蚊子咬人最厲害,人如果被蚊子咬到,一些皮膚稚嫩的也會生出這樣蠶豆大小的紅斑來。
武植前世雖然不學無術,可是也是沒吃過什麼苦的人,皮膚稚嫩的很,被蚊子咬到就會生出拇指大的紅印記來。
可是在今生,武植用的是武大郎的身體,雖然最近幾年養尊處優保養的細皮嫩肉,可是以前畢竟是個粗人,武植之前被蚊子咬到後都只是起一個細微的紅點而已。
而且現在已經是深秋,花蚊子已經很少見了。
排除蚊子後,武植又想了想毒蟲、食物、環境等可能,但思量後都被一一排除了,最後武植心中煩躁,索性不管了,等金蓮回來叫她找安道全來看看就是了。
一個紅斑而已,武植也沒太在意。
就是癢的時候太難受,需要頑強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去撓。好在武植意志力還不錯,暫時能剋制的住。
…………
沒一會兒房間的門就被人打開了,武植沒睜眼,光靠着感覺就知道是金蓮來了,這是夫妻間的默契。
“官人,藥我嚐了下,很苦,安大夫不許我在藥裡給你加糖,你先忍者喝下去……”金蓮把放着藥的托盤放在桌子上來到武植牀頭,一邊託着武植的後背扶武植坐起來,一邊溫言說着:“不過我給你做了蜂蜜薑茶,你喝完藥,再喝薑茶,嘴裡就不苦了。”
金蓮用手環着武植,武植隱隱能感受到她領口裡面傳出來的溫熱氣息,很香很舒服……而且武植渾身無力,坐起來的時候使不出一絲力氣,全靠金蓮貼身託着,這一瞬間,武植突然感覺金蓮的身軀和自己比起來是那樣的弱小,細弱的肩膀,單薄的身子,纖細的胳膊,可就是這樣弱小的身子,在託着自己的時候,卻那樣的穩妥,那樣的有力。
武植心中一陣感動,看金蓮的目光也百般愛戀了起來,可是金蓮卻全然不知,她托起武植仔細的在武植身後墊好枕頭後,又連忙轉身去端起了藥。
直到一口口的喂武植藥的時候,金蓮才頗爲安慰的看着武植,武植每擰眉喝下去一口苦藥,她都會不自覺的跟着武植微微的蹙着秀眉,似乎她也能感覺到那藥中的苦澀一樣。
而當武植終於喝完藥的時候,金蓮纔跟着長長鬆了一口氣,也輕鬆了起來。
緊接着就是喂武植蜂蜜薑茶,喝茶的時候,金蓮緊盯着湯匙,每喂武植一口,就會跟着滿足的笑一下,像是在哄孩子,又像是在鼓勵。
“真好喝!”
武植已經恢復了些精神,見金蓮一副小女人的模樣,武植不禁幸福的笑了笑。
“好喝我天天給你做,這個能驅寒。”
“嗯!”
武植乖乖的喝着蜂蜜薑茶,在停頓的間歇,他伸出右手,給金蓮看了看那紅斑,道:“金蓮,你知道這是什麼紅斑嗎?怪癢的。”
“咦?怎麼會起這個呢?什麼時候起的?”
金蓮想抓來看,卻被武植故意躲開,只讓她能看到,這種皮膚上的斑,還是不要金蓮碰爲好。
“我也不知道,就是剛纔才感覺到的。”
金蓮以爲武植是怕人碰到會難受,便不再去碰,只是一臉不解道:“我也不知道,看着像蚊蟲叮咬的,待會找安大夫過來看看。”
“好。”
說完,武植放下右手,繼續喝起了蜂蜜薑茶。
…………
服侍完武植後,金蓮趁着拿碗出去的功夫去找安道全了。
雪兒三娘把孩子哄睡,吩咐丫鬟照看後,都來到了武植房間裡,不過武植沒讓她們靠近自己,只是坐在三步外的茶桌旁邊。
“官人,有沒有好好吃藥啊?”
“你們放心,好好照顧孩子們,最近幾日金蓮在我身邊,那邊孩子們的奶夠吃嗎?”武植問道。
“夠,當然夠!不夠的話,金蓮姐姐就讓我來伺候你了。”雪兒故意做苦臉狀,“我的奶水最少了……”
“哈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武植樂了,“可是你們倆……怎麼夠?”武植指了指她們的胸部,雖然也很豐滿,卻沒有金蓮的奶水足。
“哎呀官人!你又取笑我們!”
雪兒嬌羞了下,三娘笑道:“我們這次帶了兩個奶媽,你之前生病,就沒告訴你。”
孩子們越長越壯實,“飯量”也逐漸增加了起來,三女哺乳四個小子本就負擔不輕,就算金蓮奶水足也供不應求,所以離開青州的時候金蓮高薪聘請了兩位奶媽。
說笑間,武植的心情好了很多,這就是雪兒三孃的善解人意之處,來到後沒有問東問西,對武植的擔心也沒掛在臉上,而是儘量的讓武植開心,心情一好,病也康復的快些。
這是真正的關心。
…………
沒一會,金蓮帶着安道全過來了,雪兒三娘這才露出了幾分焦急。
安道全來到武植面前沒有多說什麼,他本就話不多,在金蓮的指引下仔細檢查了武植手腕上的紅斑,又號了脈,翻了武植的眼皮,又問了幾句武植身上還有無其它地方異常,得到答案後,安道全沉吟了下,道:
“沒事,只是蚊蟲叮咬的紅斑,切記不要抓破,幾天後就能消退。不過風寒之症可能要多等些時日纔會痊癒,最近幾天注意不能讓大官人見風,遇到大風天就不要趕路了。”
說完,他轉身對金蓮道:“大夫人,你隨我來,我再給你開一副藥方,今夜你就派人去縣城藥房抓藥。”
安道全和金蓮離開後,武植放心了下來,天色漸晚,讓雪兒三娘各自回去後,武植也堪堪入睡了。
剛閉眼一會,房門又打開了,武植知道是金蓮,便說了句:“金蓮,你去別屋睡吧。”
話音未落,金蓮已經來到了牀邊,她壓低聲音輕柔的說了句:“我陪你。”後,便坐到了牀頭,讓武植的頭倚在她的腿上,就那樣抱着武植。
武植雖然覺得金蓮的舉動有些奇怪,可是他昏昏沉沉,倚在金蓮柔軟的身上也很舒服,便沒多管,老夫老妻了,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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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車隊走走停停的,武植的病一直沒好,就是發燒頭痛四肢痠疼,吃安道全的藥也越來越難以下嚥,這一度讓武植對安道全神醫的名號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若不是安道全每次都爲武植鍼灸針的滿頭大汗,武植早換大夫了!
金蓮還是寸步不離左右的伺候武植,同吃同住,可是武植還是感覺最近金蓮也十分不對勁,不對勁正是因爲金蓮對自己太體貼了,幾乎是竭盡全力的體貼,這種體貼完全不像是照顧一個風寒病人該有的情緒,倒像是照顧彌留之際的病人一樣。
更讓武植覺得不對勁的是,平時雪兒三娘鄆哥他們來看自己,都是自己要求她們離自己遠點,不要靠近之類的,現在不用武植說,每次人來,金蓮都會替武植說,別傳染之類的,有時甚至還以不能見風爲藉口強行讓她們離開。
種種的一切讓武植又疑惑又不安,他對金蓮行爲只是疑惑而已,最讓他不安的是——手腕上的紅斑,一天比一天多一個,到了今天已經長了第三個了!
現在武植已經確認這些紅斑不是什麼小問題了,但是每次問安道全他都說沒問題,金蓮也在一旁附和。
可是說沒問題,安道全每次來給武植治病的時候,完全不管什麼風寒病症,只是專心的治療紅斑。
“說!這到底是什麼病?”
下午安道全又來給紅斑敷藥的時候,武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雖然無力,卻語氣堅決的追問道。
武植雖然生病,可是房間外張龍趙虎晝夜輪番守候的,武植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進來。
安道全一愣,突然爲難的看向了金蓮。
武植鬆開安道全,也看了看身邊的金蓮,無奈道:“金蓮,我知道你有什麼隱瞞我,我也知道你肯定是爲我好……但是,我必須要知道。”
金蓮聞言,突然愣了下,緊接着,她淚水像決堤了一樣的涌出來,她蹲下身子,不停的撫摸武植的臉,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安道全見此情景,終於深深的嘆了口氣,對武植道:“大官人,您得的這紅斑,是……是天花!”
天花!?
此言一出,武植頓覺晴天霹靂,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