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紅豆
清晨。
陽光漫上了憐兒的身子。經過一夜的休憩,憐兒蒼白的臉上已經有了一地紅暈,她慢慢睜開眼睛,望着初生的太陽。
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是不是都向往陽光?
憐兒伸出手揉着疼了一夜的額頭,回憶着昨晚的夢。
夢中,憐兒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那一片黃昏。
小孩子嬉笑的美好黃昏。
憐兒孤單觀望的寂寞黃昏。
她蹲在黑暗的角落遠遠望着其他孩子玩着踩影子的遊戲,看着一個扮“鬼”的孩子在太陽下追逐踩踏其他人的影子,被踩到就成爲“鬼”。
“即使是做鬼我也願意啊!”憐兒想着,卻不敢接近,她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她不能接近他們,因爲他們的媽媽告訴說“接近被拋棄的人會帶來不幸。”
難道不幸是會傳染的嗎?
那麼幸福呢?幸福會傳染嗎?是不是在這裡遠遠望着就能夠得到幸福呢。可是爲什麼她這麼孤單這麼悲傷?
憐兒蹲在角落裡,忍不住要流淚了
她跨不出這裡的陰影,走不進這裡的遊戲。感受不到陽光下的真實。所以她纔要經常仰望陽光,陽光是最無私的,他絕對不會在乎你的身份有多麼低下。
回憶的沙漏慢慢漏空了。
憐兒撩開薄薄的被子,坐起身倚在牆上,眯着眼睛,悲傷了一晚上,頭還有些暈眩。她想起了荒鷲,昨天荒鷲替他完成祭祀所劃傷的傷口不知道有沒有包紮,一想到昨天自己的暈眩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依偎在他懷裡真的很溫暖。記得第一次見到荒鷲時,覺得像他這樣擁有如此冰冷眼神的人肯定連身體都已經冷掉了吧。可是他對她的眼神卻透出一絲暖意,從來沒有人這樣看過她,也許只有對於荒鷲來說,她纔是獨特的,纔不是那個低賤的女人。她自卑,她從來不知道高高在上是什麼滋味。她只是在想,也許有一天她也能成爲一個獨特的人,一個獨一無二的憐兒。
但是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荒鷲在知道她殺了人之後依舊能夠相信、保護這個連自己都嫌棄自己的人。
憐兒依舊穿着昨天沾滿塵土的衣服,幻想着自己成爲了童話中的灰姑娘,等着王子的來臨。可是她並不是高傲的公主,也不是躺在牀上幻想的普通女孩,她只是一個即使點燃火車也不能取暖的可憐的人。
童話,豈不是都是不完整的,都是不真實的?
潘多拉神盒中留到最後的又一定是希望嗎?
憐兒搖了搖頭,不能再想下去了。
一切煩惱都是自尋煩惱啊。
她必須起牀了,因爲她還要做飯。
今天的甜點她想做紅豆餅,軟軟的甜甜的紅豆餅。就像她現在的心情。
她突然想起了非陌,希望這香甜的紅豆餅也能甜一下非陌的心。雖然非陌總是逼問她殺人的事,但是她明白非陌並沒有惡意。昨天晚上也沒有給非陌送飯,她一定也餓了吧。
憐兒給‘那個女人’送完飯之後就徑直跑去了非陌的囚房。自從心結解開之後這條路就變得特別短,自己以前居然要花上比現在多一倍的時間才能走完。
就好像很久沒有和老朋友說話一樣,憐兒現在居然有和非陌的說話的衝動,即使非陌是個囚徒。憐兒平常並不是個多話的人,更不是一個和敵人多話的人,可是她覺得非陌並不是一個敵人,也許是因爲非陌曾經關心她,也許是因爲她悸動的心情需要別人來分享。在這個荒宅裡,出了非陌她並沒有可以說話的人,嚴格說來非陌也不是呢。
憐兒笑了笑。
臉頰的酒窩像紅豆一樣甜,殺人的陰影早已一掃而光。
“怎麼這麼開心?”
“啊!”
轉角處,憐兒被突然走出來的非陌嚇了一跳,手中的盤子也不禁抖落。非陌穩穩的托住掉下的盤子,看着憐兒。
憐兒指着非陌,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非陌拉住憐兒伸出的手,道:“這裡不方便說話。”
憐兒點了點頭,帶非陌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路上,憐兒出奇的鎮定,完全不擔心她們被發現。而非陌則越來越奇怪,地下室沒有人守衛也就罷了,爲什麼連主宅都沒有?
“這裡、沒有人守衛?”非陌問道。
憐兒輕輕關上了門,道:“沒有,自從你被抓之後,就將所有的守衛的撤走了。主人她喜歡清靜,她說她很討厭這些裝腔作勢的守衛。但是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 那你呢?你不抓我回去?”
“你並沒有傷害我,主人也沒讓我抓你,更何況我又怎麼抓的了你?但是你是怎麼出來的?”
非陌警惕了一晚上,已經累了,她乾脆坐在了凳子上,她覺得憐兒是一個聰明人,“你認識荒鷲嗎?”
憐兒身子一震,臉上露出了一瞬緋紅,又馬上板起臉說:“可以說是認識吧,他最近和主人合作。是他救得你嗎?可是……”
荒鷲果然和那個女人合作了嗎?既然這樣又爲什麼要放自己呢?雙面間諜?非陌呵呵一笑,這個詞絕對不會出現在荒鷲身上的。
“可是他爲什麼會救我是嗎?因爲他是我的上司。”
這下就輪到憐兒糊塗了,“他爲什麼抓了你又放了你?”雖然嚴格說來,那天用毒針迷昏非陌的並不是荒鷲,但是抓到非陌也少不了他的功勞。
“這就要問他了。不過他已經走了。”非陌知道工作上的事,那個女人一定不會告訴憐兒的,而且對於憐兒來說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走了!?”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了嗎,憐兒很失落又有什麼辦法呢。她拿起了一個紅豆餅,慢慢吃了起來。
“那你爲什麼不走呢?”憐兒把早飯端給了非陌,又道“不過你放心,沒有人會來我這裡的。”
非陌接過了早飯,這麼多天她已經開始喜歡上憐兒的手藝,她不是一個會做飯的人,所以她懂得欣賞別人的手藝。非陌突然想起了蘇諾,那個會爲自己做飯的男人,也許他做的飯並沒有憐兒的好吃,但是卻能令她心安。
不知道蘇諾現在怎麼樣了?
是不是還在爲自己擔心?還是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
非陌和憐兒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坐在這裡一起吃着紅豆餅,而這香甜的紅豆餅又是否會傳達她們的思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