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返荒宅
黃昏。黃昏後。
非鳶睜開眼睛,自己真的是累了,恍惚中已經睡了3個小時。她拿出一塊細膩柔滑的布慢慢擦拭着自己的雙槍。一直以來陪伴自己的也就只有這個了吧。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擦拭槍。非鳶突然有這樣不祥的預感。明明是去救人,卻有種赴死的預感。
她收起槍,離開了房間。
一樓接待處的男人和女人已經吃飯去了,隱隱約約還能聽見男人的咳嗽聲。此刻的非鳶卻很想看見那個咳嗽的男人,坐在這個靜靜的黃昏裡,看着他蒼白的臉,聽着緩慢的咳嗽聲,隨意的調侃着世態炎涼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他是一個能讓人心靜的男人。
也許生活在落紅裡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奔跑而忘記了停下腳步,傾聽心跳。對於他們來說停下即是死亡。又有幾個人能結束舊的生活,開始新的生活呢?所謂新生活也不過是舊生活的一種延續。關鍵在於延續的心態。
“咳咳”
非鳶站在接待處,稍稍停頓了幾分鐘。就像在傾聽世界上最美妙的故事般傾聽着這“咳嗽”聲。也許有一天她也會像這個男人一樣,接受一個平靜的黃昏。
“咳咳”
咳嗽聲漸漸變大了。男人也一跛一跛的出現在非鳶面前。
非鳶衝他微微一笑,黃昏漫在非鳶的臉上,說不出的溫柔沉靜。
“要出去了嗎?”他還是繼續咳嗽着,但他的腰卻沒有因爲咳嗽彎曲。
“恩。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非鳶平靜的答道。
“去吧,年輕人。記得晚上回來,帶着你的那個朋友。”說完,轉身走向樓梯,一步一步慢慢走了上去。那跛腳人所有的獨特的步伐不但不會讓人覺得可笑,反而讓非鳶打心底裡敬佩。
非鳶看着他的身影逐漸轉入迴廊,自己也大步跨了出去。
記得晚上回來,帶着那個朋友。
就像一個慈父在囑咐自己的女兒一樣。是不是有一天自己在外面闖蕩累了也能有這樣一個歸宿。
敲開門。我回來了。我犯了很多錯,希望您能原諒我。
然後,坐在飯桌前,慢慢咀嚼着最平凡又最美味的家常菜。
也許,這個男人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在囑咐一個客人;又或許他什麼都知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夜。
非鳶到達荒宅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和那一晚一樣如同美人黑髮般的濃密夜色。
風。大風。
晚風吹動着四周的樹木,夏日葳蕤的樹木中間透下少許月色,灑在地上,斑斑點點。汽車的燈光穿透黑夜,直射在荒宅大門前。
非鳶關上車門。車燈滅後。真個森林裡只剩下月光慘淡。
小時候,最怕深林中會飛出某些孤魂野鬼,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在怕那些隱藏的鬼魂,而是害怕躲在夜色中的人類。、人類畢竟是比鬼要可怕的。
非鳶站在荒宅面前。這次的荒宅並沒有敞開大門迎接她,但也沒有上鎖。非鳶用力推開了沉重的大門,幾條長廊便呈現在她眼前。非鳶突然想起了曾經看過的古龍的武俠小說《絕代雙驕》。裡面有一個情節是這樣的,主人公小魚兒和詭計多端的江玉郎無意闖進一個神秘的地下密室。密室裡有八面牆,分別由金、銀、銅、鐵、錫、土、木和石構成,密室中央有八個控制牆壁的絞盤,轉動不同的絞盤就會打開不同的牆壁,牆壁後面當然也隱藏着不同的東西。金牆壁後面當然是財寶,而銅牆後面是各色兵器,鐵壁後面藏有武林秘籍,石壁後面是墳墓,錫壁後面是毒藥,木牆和土牆後面則什麼都沒有,而銀牆後面纔是真正的地下宮闕。
非鳶輕輕一笑,眼前這個荒宅中根本不會有那麼多玄機。小說密室裡怕人的東西是死的,而荒宅裡害人的東西卻是活生生的人。應付機關也許非鳶並不在行,但是殺人她卻是能手。
非鳶盯着眼前的走廊,進入了最左邊的那條。也就是她第一次來這裡時選擇的走廊。在哪裡跌倒在哪裡爬起來,她就是這麼倔強,或者說死腦筋。
這次的走廊漆黑一片,壁上掉下的鐵畫也沒有被重新掛上去。非鳶將槍抵在胸前,謹慎的向前走着,這次沒有非陌爲她守住後背,她只有更加謹慎。而這個走廊裡卻出奇的安靜, 安靜到甚至能聽清她的腳步聲。
“咯。咯。”
一路上非鳶踩到了不少上次遺留的子彈,然而直至非鳶走到上次把非陌推進密道的地方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上次用來擋住子彈的鐵畫也依舊完整的躺在地上。非鳶踢了一腳鐵畫,鐵畫撞到牆上發出哐的一聲後,又傳出了哐哐的回聲。回聲漸漸變小,而非鳶的心卻越來越沉重。
空氣逐漸變得壓抑。她回想起那次被荒鷲按在牆上不能還手的挫敗感。如果她那次贏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只怪她太無能纔會發生現在的一切。
可是現在的她呢,只不過短短几天時間她又能有什麼變化?如果荒鷲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能夠贏嗎?
上一次的她,起碼在闖入荒宅之時還是自信滿滿,而現在她卻連自信都沒有了。可是,她卻又必死的決心,如果一個人連生命都可以放棄,又有什麼是她不能做到的呢?
何況這個荒宅已經不是上次的荒宅。荒鷲並不在這裡。
非鳶開始討厭自己了,明明已經抱有必死的決心又何必心存僥倖呢?可是在死亡面前誰不是都有些心存僥倖呢?也許非鳶對自己太苛刻纔會如此厭惡自己。
非鳶開始尋找上次逃入的窄道,她就是在進入窄道會遇見荒鷲的,既然荒鷲能從那裡離開,自己也一定能夠找到出路。
窄道的入口就在地上鐵畫最集中的地方。
非鳶推開窄道的小門,非鳶用力跳起抓住窄道邊緣,她上身已經進入窄道卻感覺到雙腳被別人抓住,一把拉了下去。她的腳狠狠的跺在了地上,有些發麻,但是她的手沒有麻!她非鳶回肘撞向那人的腹部,但那人卻好似早有準備般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這時非鳶早已緩過力氣,轉身一拳打向那人。那人後退一步,伸手抓住非鳶打過來的拳頭順勢拉向自己,讓非鳶的身體從自己肩邊滑了過去。非鳶踉蹌了一下馬上站穩,回身之時那人已經站在了幾步之外。
“荒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