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將至,朝陽似血。梭形巨舟巨大的身影落在地面上,從密林上空略過。遠方的羣山輪廓漸漸清晰,巨舟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耶律明月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最後絕望的嘆道:“準備往下跳吧。”
顧天佑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這些人不愧是這個時代的精英,生死關頭,沒有人因此精神崩潰。
“我們不能選擇高貴的出生,但可以選擇高貴的死去。”洋鬼子力臣用英語說道:“主啊,你創造了我們,在我們出生時迎接我們進入你所造的世界,求你保佑我們的一生,並保佑我們從死亡進入永生,阿們!當上帝召喚,蒙主恩寵,我們將回歸天國懷抱。”
顧天佑在北美多年,英語的口語水平還停留在國內高中水平,但聽卻是一點問題沒有。聞言笑道:“這裡是中亞半島,下面就是原始老林子,你掉下去以後只會被蛇蟲之流分解成肥料,這也算是一種天葬,天國就甭想了。”
力臣置若罔聞,繼續念道:恩典的代價是昂貴的,即使是接受這恩典也需要某種形式的受死,即使從神而來的施捨也會打擊世人的自尊,也許還會考驗我們的勇氣,當死亡的考驗來臨,拒絕就是對神的褻瀆,所以我們將視死如歸。
梭形船的高度越飛越低,之前超音速飛行了兩個小時,這會兒想要平穩停下來,卻發現這史前文明留下的高級玩意有許多地方與現代飛行器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耶律明月找了半天,發現根本找不到減速和懸停的系統。
咔嚓一聲巨響,梭形船撞在一棵參天巨木的樹冠上,速度陡降,巨大的震動讓船艙裡的衆人身不由己的擁向船首。顧天佑和龍劍梅手拉手,足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沒動。眼前一片綠影重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撞入視線內。整艘船在劇烈的顫抖中速度不斷銳減。
李陽明與手下駕馭獵魔島中的史前文明設備與龍興會的麒麟巨舟作戰的情形彷彿就在前一刻。經歷了那天地色變,日月無光的瞬間後,衆人早有了擁抱死亡的覺悟,這劇烈的震顫倒沒有引起多少恐慌。艙室裡安靜無聲,只聽到來自梭形船外殼與森林碰撞摩擦的巨大聲音。
巨大的摩擦聲彷彿是天地在磨牙,船身震動引發的能量運動卻讓每個人都感到自身的無力。這一身賭上生命修來的超人力量,在這科學與自然之間巨大的摩擦力面前,簡直是微不足道的。
也不知在這地獄煎熬般的等待中堅持了多久,梭形船奇蹟的堅持下來,速度的損失帶來的過載衝擊過去後,船艙裡還能站着的只剩下顧龍二人。包括耶律明月在內,衆人早就在這劇烈的衝擊下摔的東倒西歪。人們發現整艘船內部四周圍都隆起了一層類似於安全牆的空氣罩,所幸的是沒有人受傷。
大家在這不平安的着陸方式中,平安着陸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之色。
顧天佑長舒了一口氣,問了一句有沒有人受傷,得到否定的答覆後,才問起耶律明月能否檢查船體受損情況,開門的裝置還管用不管用?最終着陸的座標是在哪個方位?
耶律明月一臉的慚愧,這種着陸方式實在是有些尷尬。不過作爲
第一次駕駛史前文明留下的飛船的新司機,能夠在超音速狀態下藉着原始叢林作爲緩衝將這艘船停下來,他乾的其實已經很不賴了。
顧天佑說:“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對你是強人所難似的,你得曉得,整艘船裡你算是最瞭解這艘船的人了。”
無論怎樣,總算是平安着陸了。耶律明月檢查了一下梭形船的動力系統和艙門開啓裝置,打開了船艙的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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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祖對我說,好好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耶律明月緊跟在顧天佑身後,邊走邊說:“如果可以活一百歲,就絕不只活九十九,這就是我們天狼人延續至今的原因,無論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自我放棄。”
契丹人崇拜天狼,以天狼星人自居,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是天狼星遺民。
他有一點說的很對,只有活下去纔有一切,至於以什麼樣的形態活下去,卻還是存在爭議。在獵魔島深處的時候,有人選擇了留下,爲的是生存。有人選擇追隨到此,也是爲了生存。成爲生化神族便等於失去了自我意志。究竟是生命重要還是自我意志更重要,到底哪一個纔是我們的生命?
李陽明說生化神族是體魄生命的最高形態,也許他是對的,但對於顧天佑和這一行人而言,如果失去生命的獨立意志,這樣的生命縱然是永恆的卻也是毫無意義的。
按照耶律明月的估算,這裡大概是中亞半島北部的山區。這一行三十人身上沒有任何通訊器材,人人赤手空拳,已經步行了十幾公里,卻一絲人跡都沒發現。沒有衛星定位,沒有外聯的通訊器材,不能準確判斷身在何方。再強大的人類在這偉大自然面前都顯得渺小又無助。
顧天佑對力臣等人說道:“一路往南,只要找到城市能夠定位準確方位一切就好辦了,接下來咱們可能要走上幾天,老林子的路不好走,不過我們都早已習慣了,就怕你們幾位不適應,請記住,這裡的水必須蒸餾過濾後才能飲用,最好一切入口的東西都先跟我們打個招呼,確定後再吃。”
力臣道:“沒有問題,我也曾經是軍人,南美的雨林環境並不比這裡更容易應對。”
顧天佑一直很好奇他的體術境界是怎麼練出來的,能夠在力量上壓倒白龍這種巔峰級圓滿大宗師的人物,體術修養不入道是不可能的。單靠拳擊的訓練方式,幾乎是不可想象的,除非他有着跟龍劍梅一樣的天賦。顯然,他並不具備。
“你當過軍人?”顧天佑隨口問道:“在哪裡?”
力臣道:“合衆國,也許您不會相信,我幾乎生下來就是一名軍人了。”
“生下來就是一名軍人?”連龍劍梅都感到好奇了,問道:“你是說你出生在軍營嗎?”
力臣搖頭:“不是,我出生在賓夕法尼亞州,父親是拳擊家,母親是體操運動員。”
顧天佑問道:“你的拳術是你父親教的?”
“不。”力臣的臉上閃過一抹悲憤,道:“我的出生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工作產品,他們在二十歲的時候加入了一項計劃,那個時候正處在冷戰時期,他們作爲擁有最優秀
運動基因的年輕人被國家選中,結合後生下了我,之後他們拿到一筆錢後就分開各自組成自己的家庭了,而我作爲國家財產被留在了軍營。”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事情。顧天佑感到又憤怒又好奇。龍劍梅更是憤慨的罵道:“怎麼會有這樣的國家和父母?”
“並不只有我一個。”力臣平靜道:“他們對我們進行改造,利用嬰兒遠勝成年人的適應和吸收的本能,以生化藥物改變我們的體質,讓我們每一個都擁有超過普通人的力量和反應速度,這些超強現象還包括了我們的聽力和視力,從小我們就接受最強的格鬥家的訓練,就在我們即將步入成年階段的時候冷戰結束了,我們的計劃因爲經費不足提前結束了。”
龍劍梅道:“他們一定很不希望你們的事情被全世界知道吧?”
“是的!”力臣的聲音中帶着刻意壓抑的憤怒:“我們被編入合衆國陸戰隊,整個九十年代都在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原本四百名兄弟姐妹,到本世紀初的反恐戰爭爆發時,已經只剩下九個了,在一次剿殺行動中,我們約定集體出逃,然後各奔東西,我和喬希一起藏身在岡底斯山中過着自給自足的日子,肖龍閣帶着人找上我們,作爲當年計劃的總教官之一,他是最清楚我們弱點的人,喬希爲了保護孩子被他殺了。”
龍劍梅氣呼呼罵道:“這老王八真該死!”
顧天佑問道:“你們一共逃出來九個,其他人也被抓進獵魔島了嗎?”
力臣道:“我只知道有一個成了肖龍閣的弟子,其他人都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顧天佑繼續問道:“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我沒什麼好主意。”力臣一臉憤恨,道:“肖龍閣的力量非常可怕,我想報仇卻無能爲力,真不知以後爲什麼活着。”
龍劍梅道:“你沒本事報仇,那就學本事去,我給你介紹一個天底下最厲害的師父,憑你這獨特的天賦只要肯下苦功,捏死那隻老王八是遲早的事情。”
小龍女以一敵四大戰三仙閣的三位閣主,絲毫不落下風。西人崇拜武力,整個過程力臣親眼所見。自然對她崇敬有加。聽龍劍梅這麼一說還以爲是她想收自己爲徒,趕忙學着東方人的禮數便要跪倒磕頭。
龍劍梅本心是想把他引薦給明萬軍做徒弟,這會兒腦子裡忽然靈機一動,往旁邊一讓,把八叔公推到前面,道:“力臣,你的本事太大,我可教不了,你要誠心想提升自我,就拜他好了。”
這個力臣的體質從小經過改造,力量,反應,抗擊打能力都達到了圓滿大宗師的級別,所缺的是對道的感悟和理解。因而空有蠻力和驚人的速度,缺了一道拳意在身上,打出來的東西死板無神,缺乏變化和預見性,在真正的大高手對決中不免處處落到下風。
大爭之世,廟堂之上有王者爭霸,江湖之內更有梟者爭雄。天佑城正在用人之際,若能收下力臣爲首的這二十名好手,顧天佑自然是求之不得。
看着跪在地上的力臣,問道:“力臣,你可願意拜入我門下,做我的二徒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