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出了司空祁這一檔子事,喜宴沒開始多久人就全散了。連主婚人都黑着臉離去,誰還敢恬不知恥回來把飯給吃完呢?
司空震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好好一場婚宴中途就出意外,弄到最後客人還全跑光了,放在平常人家也要生氣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王爺。但也正因爲他是個王爺,這火能向誰發?還不是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司空翊拉着宋歌回來的時候,司空震基本已經着人把廳裡的桌椅菜餚都撤了個乾淨。他擡頭看到掀着喜帕露出一張精緻臉龐的宋歌,雖然有些不滿新娘子拋頭露面的,但總歸是眼前這個聰慧的女子解了成王府燃眉之急,解了柯容難逃死罪,解了司空翊牽連之禍。
“那個,不如一起吃個飯吧?”司空震說完,真是想把自己頭給割了的心都有了!
自己本想緩和一下氣氛,畢竟現在門庭蕭瑟怎麼說看在這異國公主眼裡也是不痛快的。但這關鍵時候吧腦子就會抽,還一起吃飯?這不變相把賓客都走了的事再給當頭棒喝一下嗎!
果然,泠蘭王妃惡狠狠拽了司空震一把,拖到一旁低聲怒斥:“怎麼!還往兒子心口撒鹽?!”
司空翊愣了一下,環視廳內來來去去幾個忙碌打掃的家丁,眉頭果然皺了起來。他剛想轉頭,掌心宋歌的小手指一勾,這一下只勾得他魂兒都沒了。
宋歌示意司空翊偏頭靠過來,對他輕輕耳語道:“人走光了纔好,親又不是成給別人看的。”
司空翊似品味了半晌,轉過頭盯着宋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宋歌倒也不躲,直到司空翊自己憋不住低低笑湊到宋歌耳際廝磨道:“你總和別的女子不一般。”
泠蘭王妃瞥到這一幕,按住身旁忿忿想要指責司空翊“當衆*頗傷大雅”的司空震,死命往回拉好聲勸道:“兒子要洞房了兒子要洞房了······”
按理說這婚宴本該持續到夜間,司空翊應付完一堆勸酒的才能搖搖晃晃回喜房挑蓋頭、喝交杯、鬧洞房、過*,可惜今兒個是例外,酒沒勸、蓋沒挑,直接拖着媳婦兒就回了房間。
彼時夜已深沉,冬日的天總是黑得特別快。“吱呀”一下,司空翊推開屋門,瓏錦早已點起龍鳳燈燭,見兩人歸來,捂着嘴偷笑一陣乖乖巧巧闔門而出,順便把候在門口聲稱要守夜的周嬤嬤給半拉半勸的帶了下去。
司空翊望着這間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屋子,因爲本就寬敞也沒打算換,如今卻覺得比平日看着順眼多了。牀榻上新換的大紅錦被和帷帳,上頭撒着棗子花生那些個小玩意兒。還有鋪着紅帕的圓桌,兩杯合巹酒已經準備好。燒得正旺的燈燭上方紅色喜字熠熠生輝,一切都透着溫馨和滿足。
宋歌先司空翊一步坐在桌邊,偏頭打量了一下合巹酒,皺眉想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就是所謂的交杯了。她又擡頭看微有呆愣的司空翊,看了半晌“撲哧”笑了出聲。
司空翊回過神來,挑起好看的眉毛居高臨下看着宋歌調侃道:“笑什麼這麼開心?”
宋歌嘿嘿一笑,手撐着下巴認真回答:“我發現,你似乎也是緊張的。”
“咳咳,”司空翊乾咳兩聲,也不知是被宋歌戳中了心思還是怎麼的,轉移話題道,“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好好的成親禮,搞成了一團糟。”
這是實話,如果她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大抵這不滿和委屈會少些吧?可偏偏一國公主,原本和親就挺難受的,現在面子上又過不去,得多糟心啊······
宋歌眨眨眼,她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過看司空翊似乎挺在意的,想了想招手示意道:“你過來,”然後等司空翊坐到身邊,她伸出手把掀起的喜帕翻下,再度遮蓋自己的臉,“喏,揭蓋頭,這禮數還在,不惋惜。”
或許是視線被遮沒又沒聽到司空翊的回答,宋歌等了片刻再憑着記憶裡的方向指了指合巹酒的地方,又開口道:“交杯酒也還能喝,不惋惜。”
司空翊呼吸窒了窒,眼見宋歌潔淨白皙的手在跟前晃,指甲上淡淡豆蔻若隱若現煞是好看。他下意識輕輕握上宋歌的手,嘴角漸漸浮起笑容,慢慢拉着她觸到了酒杯。
舉杯,交握,圈臂,仰頭,一乾而盡。
宋歌從未喝過酒,也不知道這酒算不算烈,但她意外地覺得不難喝。似乎應了那句話,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好像預感到臉上有陣陣發燙的節奏。
奮力閉眼再睜開,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些,可眼前忽然光線一亮,是司空翊掀開了蓋頭。
宋歌一向膽大就清冷,如今竟無法控制地感覺有些羞澀。她甚至不敢直視司空翊明亮晃眼的眸子,只是一味地偏頭,去看燭火搖曳,映襯喜字朦朧。
這一個多月也似那般朦朧,好像眼睛幾睜幾合,她從卑賤侍女一躍成爲和親公主。老天待她不薄,給了她一個司空翊,那麼真實地坐在她面前,朝她笑,伸手幫她捋遮着眼睛的碎髮。
宋歌真想時間就停在這一刻,沒有之前那麼多爾虞我詐,沒有之後可能會出現的陰謀詭計,就這一瞬間,她很滿足。
當然時間永不會停,它走在它一如既往的軌跡上,就像有的人,永遠都會煞風景一樣。
“夫人,洞房如何?”司空翊叫得順口,幾乎尾音還沒消散,長臂已經伸到宋歌腰間,炙熱的呼吸毫無徵兆噴在宋歌臉頰,她心“咚”一下沉到底。
一般女子此刻應該是緊張而又羞怯的心情,她全然沒有,只有滿腦子重複的兩個字:不行。
或許有小部分原因是自己還不能突然接受吧,她總覺得自己是喜歡司空翊的,事實也的確如此,可真到了臨門一腳,姑娘家難免會退卻。不過宋歌心裡清楚得很,她更怕的是,自己當初莫名其妙消失的守宮砂,如果被司空翊發現,她該當如何?
幾乎就是瞬間,司空翊的動作和她的大腦反應一樣快速,他箍緊宋歌的腰將她打橫抱起,厚重的喜裙令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觸及了她的身軀。只是終歸這是兩人最靠近的距離,他心神一蕩,覺得人都快被融化似的飄飄然。
宋歌眼前天地倒轉,下一刻後背着陸觸到鬆軟溫暖的被褥,司空翊的手已經從腰間移到她後項,放下的時候卻沒有立即抽手,反而頗爲細心地替她摘去了固定喜帕的珠冠,順便鬆了好幾根髮簪,任一頭青絲肆意鋪滿大紅錦被。
“司空祁!”宋歌慌亂下不知如何是好,急中生智叫了一聲。果然,司空翊一聽這話,伸手拉帷帳的動作頓住了,甚至頓得又尷尬又慍怒。
司空翊轉回脖子,近距離湊到宋歌臉前,幾乎鼻尖對鼻尖較真地咬牙道:“你叫誰?”
宋歌暗暗呼出一口氣,語氣依舊孤傲挑釁:“我叫你。”
司空翊一愣,好半晌反應過來,臉上說不清泛起的是什麼表情。末了他磨牙,擡手恨恨把帷帳放下,一不做二不休身子一軟倒在宋歌身上。
宋歌眼睛一瞪,立刻就去推司空翊,嘴裡哼唧着“你別給我耍流氓啊”,見他根本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氣得直接掐他腰間軟肉。司空翊好不容易捉住宋歌毫不客氣的手,緊緊捏着不滿道:“輕點!這是腰啊!裡頭有腎的!”
宋歌頭都快炸了,死沉死沉的成年男人壓在她身上,還是個不要臉的。
司空翊好整以暇瞧着宋歌漸漸發綠的表情,摸摸她的頭髮好笑道:“羞什麼,咱們是夫妻啊,”他這話說得溫柔,連還在暴走狀態的宋歌都微微晃神了,可下一句又令她瞬間破功。
“司空祁這名字不許叫了啊,改叫夫君。”司空翊面帶微笑,燦若桃花。
宋歌跟司空翊的手在抗衡,一直努力掐着他所謂的腎,聞言不禁好笑。他拿這假名騙她還沒一點心虛愧疚的?右手被禁錮左手再出動,宋歌動作來得迅速,司空翊猝不及防,右邊的腰也被宋歌給掐住了。
他抓着她的手就往上拎,像是懲罰似的高高舉過宋歌的頭頂,大掌緊緊固定,頭埋在宋歌肩窩處悶笑:“小白兔永遠鬥不過大老虎的。”
宋歌心“砰”的一跳,慶幸司空翊這時沒有擡頭。因爲她從小臂觸及空氣的寒冷感覺可以知道,袖子滑落到了肘部,如果沒記錯的話,那裡是沒有殷紅硃砂小點的。
肩窩很暖,他溫熱的呼吸穿透喜裙給肌膚染上溫度,可宋歌沒有一絲旖旎,生怕司空翊突然擡頭髮現什麼。她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她也不確定這短短月餘的感情是否抵得過守宮硃砂,她甚至有些擔心自己素來勇氣滿滿會不會就此鬆泄再難立足。
所以她只能在第一時間作這樣的打算。
“司空翊,你去吹燈,我不習慣亮。”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忽然覺得開口極爲好聽。
果然,他也被這一聲給暖到,窩在宋歌懷裡舒服地應了句,似乎也知道女子皮薄,哪怕宋歌不是一般女子。不過過了片刻,他猶豫道:“龍鳳燈燭要燃到底,咱們才能白頭。”
宋歌心動了一下,可還是佯裝一副倨傲的神情道:“白不白頭,還能讓兩根蠟燭給定了?我說能,就能!”
司空翊其實也不信這些,不過老話也沒說錯什麼。如今宋歌語氣強硬,他聽着也舒心,揮袖間就把燭火給滅了。
屋內一時陷入黑暗,只有司空翊和宋歌不在同一基調的呼吸,淺淺吐納。
宋歌悶出一口氣,司空翊壓在身上令她呼吸有些不順,但她沒有再推,心裡滿是抱歉:滅燈實屬無奈,她也知道龍鳳燈燭的說法,所以懇求老天原諒她一時任性,別真的將老話應驗在他們身上。
只有滅了燭火,司空翊纔不會看見她是否真有守宮砂。而如果今夜真入了洞房,明日一早這守宮砂的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雖說似乎騙着他,挺愧疚的。
宋歌想着想着,忽然感覺空氣裡有些曖昧的氛圍,司空翊原本還只是安安分分壓着她,不知什麼時候一隻空着的手繞到了她耳側,有意無意撩撥着秀髮,甚至輕輕捏着她小巧的耳垂。
剛纔心裡有事沒感覺到異樣,如今這真真切切的觸摸令宋歌的臉瞬間就紅了。她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只聽到司空翊漸漸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慢慢靠近,從肩窩移到耳際,又從脖頸上升至下巴,她甚至有一瞬間感覺他的嘴脣擦到了自己的耳垂,渾身一個激靈,沒來由地顫了顫。
黑暗中似乎聽到他低低笑了一聲,有些不清晰,悶悶的壞笑總是聽來十分模糊。宋歌慌了一下,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嘴上一熱,熟悉又陌生的清香迎面而來。
宋歌感覺腦袋裡似乎爆開了一個炸彈,濃濃的各種混雜的氣息朝四面八方擴散,最後只匯成一股熱浪,瘋狂衝擊她的腦神經。
他在吻我嗎?
------題外話------
抱歉抱歉,今天又欠下1500,零點之前趕不及二更的話那就是明天二更了,姑娘們原諒夏,夏抹着蛋花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