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寂靜,只聽見上面那人欣喜地說道:“快看,這裡有人的腳印,這次出師不利,什麼都沒有獵到,抓個人回去殺了賣肉也不錯。”
一聽這話,沅天洛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好不容易碰到有人來,還是這麼兇殘的。不過,好在這陷阱上窄下寬,若是她躲在最裡面,上面的人也許就看不到他們在下面。不過,也只是也許而已,然而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
那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沅天洛不敢遲疑,連忙拖着百里奚和往裡面去。每拖一下,她就要停下來歇一下。雖然很吃力,但是她不敢遲疑,害怕若是晚了,就會被上面的人發現。終於,她艱難地拖着百里奚和到了陷阱的最邊緣。雖然累得氣喘吁吁,卻捂着嘴巴不敢出聲。
就在她剛捂上自己的嘴巴的時候,陷阱正上方出現了一束火光。有一人舉着火把朝陷阱裡看,在火光的映襯下,那人一臉兇相,從眼睛到鼻子有一道傷疤,看着分外嚇人。他拿着火把朝裡面看着,看了一會兒側臉對旁邊的人說道:“這黑壓壓的什麼也看不見,老四,你下去看看。”
黑暗中,沅天洛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若是上面下來了人,她和百里奚和二人只怕真的要落在這些人的手裡了。她剛纔辛苦地拖了這麼久,也等於白費力氣。
好在,很快上面就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大哥,這黑乎乎的,太瘮人了,我不下去。”
爾後,便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大哥,這樣,把火把扔下去不就好了。這樣,四哥不用下去,我們還能看清這陷阱裡到底有沒有東西。如此,一舉兩得。”
緊接着便傳來那傷疤臉的聲音:“還是老五有主意。”說着,他一揚手就扔掉了手中的火把。
沅天洛看着那火把直直地掉下來,忙把露在外面的衣服邊緣往裡拽了拽。轉眼間,那火把就掉了下來,掉在離沅天洛僅兩步之遙的地方。她拼命把自己向裡面靠,大氣都不敢出。沅天洛緊張地攥緊了拳頭,連指甲陷進了肉裡都沒有發覺。
她看着那火把,只祈禱着它能快點熄滅。可那火把好像故意跟她作對似的,一直沒有熄滅的跡象,反而越燒越旺,甚至還點燃了陷阱地面上的枯枝落葉。
陷阱之內範圍並不大,那火把點燃了枯枝落葉,燒的很快。幸虧沅天洛所在的地方在最裡面,落葉並不是很多,即便如此,沅天洛還是小心地將身側星星點點的落葉撿進了裡面,以防那火會燒過來。撿落葉的時候,她甚至能夠感受到那火光灼熱的溫度,可是她不敢遲疑。如今到了這般絕境,能做些什麼就做些什麼,終歸是比坐以待斃要好。
突然,上面有人叫道:“下雨了!”
沅天洛這才藉着火把的光看到,有快要連成線的雨珠傾瀉而下。看着那雨珠落在火把之上,沅天洛心中大喜,如此一來,過不了多久,這火把就會熄滅。
果然,看着那火把的光越來越弱,周圍的火苗也越來越小,上面又傳來那傷疤臉的聲音:“奶奶個熊,出來一趟什麼也沒弄到,還淋了這一身的雨,真是倒黴!走!”
就在這時,昏睡已久的百里奚和突然哼了一聲。沅天洛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這聲音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若是被上面的人聽到了可怎麼好!
她屏息凝神,聽着上面的聲音。
“等等,我剛纔好像聽到有人的聲音!”是那老四的聲音。
一時間,上面靜了下來。
沅天洛忙捂緊了百里奚和的嘴巴,不敢放鬆分毫。一片死寂中,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終於,過了好大一會兒,上面才傳來那傷疤臉的聲音:“老四,你又一驚一乍的,這大黑天的,哪裡有什麼聲音?走,回去!”
隨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爾後,四周便歸於寂靜。那火把和周圍的火焰也漸漸熄滅。
就在這時,沅天洛的手指上傳來一陣翕動。沅天洛慌忙鬆開了捂在百里奚和嘴上的手,剛纔她太過害怕,雖然那些人已經走了,可她還是忘了把自己的手從百里奚和的嘴上挪開。
黑暗之中,她什麼也看不到,只是感覺到百里奚和在動。她輕聲道:“百里,你感覺好些了嗎?”
百里奚和聲音孱弱,道:“好多了,你也生病了嗎?怎麼說話有氣無力的?”
沅天洛怕那些人會返回來,壓低了聲音說道:“剛纔這裡有人,還想抓我們回去殺了賣肉,所以,說話還是小心點兒好。”
百里奚和輕輕應了一聲:“哦。”
雨一直沒有停,反而愈來愈大,漸漸地,陷阱裡的積水越來越多,沅天洛只好扶着陷阱的土壁站了起來,百里奚和也照做。百里奚和腿上有傷,浸在水裡只會讓傷勢越來越嚴重。沅天洛集齊了陷阱之內所有的石頭,才搭了一個手臂高的臺子,讓百里奚和站了上去。
然而,雨雖然比剛纔小了些,可還是沒有減弱的趨勢,一直淅淅瀝瀝地下着。那水,已經到了沅天洛的腰上。百里奚和見事情不對,忙拉着沅天洛到那石頭搭起的臺子上去。
沅天洛拒絕道:“這臺子太小,站不下兩個人的。”
百里奚和自然是不願意的,聲稱沅天洛若是不上去,他也要下來。沅天洛考慮到百里奚和的傷勢,只好試着站了上去。
站上去之後,百里奚和牢牢扣住她的腰,以免她會掉下去。
陷阱裡的積水越來越多,即使現在他們站在臺子上,水還是很快到了他們的腰部。而且,因爲雨水的沖刷,陷阱壁上的土塊開始往下掉。掉下來的土塊無疑會讓水面的高度上升,對他們也就更加不利。而且,不經意間那土塊還會砸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黑暗之中,他們什麼也看不到,更無從躲避。
寒冷的夜裡,雨水冰冷刺骨。沅天洛凍得牙齒直打顫,雨水早已打溼了她的頭髮,胡亂地貼在臉上。她顫抖着聲音問百里奚和:“你說,我會不會被淹死在這裡。”
百里奚和雖然十分虛弱,卻還是語氣堅定地說道:“不會的。”說完,百里奚和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突然,沅天洛覺得腰上一緊,身子也慢慢向上。她驚喜道:“百里,你腿好了?”
百里奚和悶悶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上升的速度雖然很慢,但還是上升着,終於,沅天洛的手觸到了陷阱的上面。沅天洛心中大喜:“百里,我們上來了!”
就在這時,她感覺腰上一鬆,百里奚和掉了下去,轉瞬間腳上卻有一股力量將她推到了上面。爾後,陷阱裡便傳來沉沉的落水聲。
沅天洛這才明白,方纔,百里奚和是拼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送她上來。而他自己卻力氣盡失,掉落在了冰冷的雨水裡。
她後悔不已,後悔自己剛纔爲什麼沒有發現。若是她早一點發現,總可以阻止百里奚和這樣的做法。
她叫喊着,聲音淒厲:“百里!百里!”
然而下面一片死寂,只有雨水落入積水的聲音。
沅天洛越來越害怕,她縱身一躍,毫不遲疑地跳了下去。她在冰冷的雨水裡翻找着百里奚和,終於,她摸到了百里奚和的衣角,奮力地將他往上拽。幸好,積水只到了沅天洛的腋下,她將百里奚和扶着靠在壁上,顫抖着手向他的鼻間探去。
好在,百里奚和仍有着淺弱的呼吸。她拍着他的臉,道:“百里,你醒一醒。”在這樣的時候,他一定不能昏睡下去。
好在,雨終於停了下來。沅天洛覺得又有了一絲希望。只要雨水不將他們淹沒,終歸是還有一線生機。
在沅天洛不停地拍打之下,百里奚和終於醒了過來。他迷迷糊糊地說了一聲:“你是誰?”
沅天洛欣喜地說道:“百里,我是沅天洛,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暗夜裡,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在他的話語中聽到無盡的疲累和失望:“你不是上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上面太黑,又沒有人,我害怕。”
百里奚和嘆了一口氣,他如何會不知道沅天洛是在擔心她。很突然地,他覺得心裡有些暖暖的,連帶着那種命不久矣的絕望,都消散了很多。
他苦笑道:“這麼大的人了,還是這樣膽小。”
沅天洛語氣嬌弱,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我就是膽小,所以你好好活着,保護我。”
百里奚和鄭重地應了一聲:“好。”人在絕境之中,最嚴重的莫過於自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信念。只要這股信念還在,就還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力氣。
突然,寂靜的寒夜裡,傳來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
二人傾耳細聽,驚恐道:“這陷阱只怕是要塌了!”
二人的話音剛落,便有土塊紛紛掉落下來,濺起朵朵水花。百里奚和忙伸出手臂將沅天洛護在自己的懷裡,生怕那圖塊會砸到她的身上。
然而,漆黑的暗夜中,二人沒有注意到的是,陷阱最上面,裂開了很大的一條縫。那巨大如磨盤的土塊,眼看着就要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