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莉爾羣島的海港處的確熱鬧非凡,海灣裡停泊着十幾艘大船,全部都是從北邊海域南下而來的,它們身後,隱隱約約還能看見更多的大船往港口靠攏。堤壩上擠滿了匆忙跑下船的水手和商旅,每一個人都緊緊抱着自己的行李,臉上佈滿焦急懼怕的神色。
修斯從人流中一把揪出一個小個子人類,問道:“你們何時出港?”
那小個子人類看也沒看仔細揪住他的人,一聽“出港”二字,立刻拒絕道:“不出海了!不出海了!你沒聽說迷惑之域的海妖正在向珞珈山脈進攻嗎!現在海上危險得很,根本不能出海!”
修斯聽罷,手上一鬆,那小個子人類立馬腳底抹油溜得遠了。
“海族向珞珈山矮人開戰了。修斯,麗爾安還在那裡!”沙梨滿臉焦急,卻把驚慌壓在心底,“迷惑之域的海族最擅長幻聲之術,魔法卷軸恐怕難以抵抗。”
修斯拉住沙梨站在人潮之外,看着海風吹刮的擁擠港口,輕鬆避開差點撞上他們的人們,鎮定道:“我們租一條船北上,從珞珈山脈西南的達迦港口上岸。”
說是租借,結果仍免不了使用武力從一個船隊中搶來一條小船出了海。所有驚魂未定的人看着那條小船離開港口,駛向他們剛剛逃離的危險戰場,皆暗嗤不已。他們怎會知道就是這兩個從他們手中搶走船隻、暗地嗤笑的人,在不久的將來,成爲神話一樣的存在。
海上的夜晚危險如猛虎,處處潛藏着獠牙利爪,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海浪颶風撕碎。但有一艘簡樸輕盈的小船,卻在黑夜海面上安安穩穩地前進着。
小船的艙門各自緊閉,門縫裡透出微弱的火紅色暖光,忽明忽暗,卻始終不曾熄滅,讓人在這暴風肆掠的海上看見一絲溫暖。
沙梨窩在被子裡,依偎着修斯的胸膛,面龐映在紅色魔法燈光下,凝神聽着艙外洶涌澎湃的波濤聲。她覺得心裡反而一派平靜。在白天整理行裝,收拾船艙的時候,她一邊梳理了些線索,想要向修斯確認,但她還沒開口,修斯便已說道:“你已經在預世之鏡背面的幻境裡見過我哥哥了,你也知道我們兄弟感情很深。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明白的。”沙梨道:“如果是父親,或者哥哥、瑪莎姐姐,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也會像你一樣,尋盡所有可能的方法去救他。”
“你爲你父親解毒尋求露娜女王的幫助時,我已經感受到了。”
沙梨便笑道:“我們互相理解,所以互相扶持。當時你陪我去冰蓮雪山,如今我陪你去罪惡之淵,豈不是正好。”
修斯將沙梨抱緊了些,卻道:“可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也許當你知道的時候,你會不能理解。”
沙梨微微揚起頭,看向修斯,輕聲道:“你不說我不會知道,我既然不知道自然也不能理解。那你現在是打算告訴我嗎?”
修斯點點頭,把思索了一整日的煩惱丟開,用盡量平靜的心情敘述出一段故事:“當年薩羅多背叛哥哥,將他的靈魂和身體剝離,封印在罪惡之淵最深處,取而代之登上魔族首領的位子。他本已經打算殺掉我以絕後患,但是露娜女王救了我,並將我獨自撫養成人。她算是我的半個老師。她帶着我在人類的領地小心生活了兩百年,一心想要爲魅魔族人向神主復仇,而我也將殺掉薩羅多爲哥哥報仇作爲目標,直到我們遇上了你的父親。”
修斯凝視着沙梨淡然的側臉,雙臂環抱着她,認真而又慎重。“你的父親那時十分年輕,卻因痛失愛人而變得失魂落魄,頹廢不已。在命運的安排下,露娜對他一見傾心,花了許多時間幫助他重拾信心。但從始至終,露娜只是單戀着你父親而已。就在她爲愛愁苦的時候,薩羅多派來使者,希望與人類結盟,共同對抗神族。他在所有人類領主中選中你父親,但你父親卻不願和他結成戰鬥同盟,而是提出簽署平等交換協議的建議。協議的內容是魔族提供給威爾蒙遜雙系魔法的修煉方式和物資,威爾蒙遜通過遍佈大陸的商旅勢力爲魔族描繪各族詳細地圖。當然,協議裡面也涉及到許多商品交易。雙方共商之下,最終在洛克山脈和雅拉馬山的交界峰上秘密簽訂了這份協議書。”
沙梨扯了扯被子,使自己更加暖和,她緩緩開口道:“我曾經見過哥哥同時使用雷系魔法和水系魔法,我還以爲是我看錯了。現在想來,威爾蒙遜家族的魔法師們都隱藏了實力。怪不得你一點都不替我擔心父親他們。而且,我猜魔族需要那些地圖,是爲了盜取各族的神器吧?”
修斯點頭表示肯定,繼續說道:“他們簽訂協議的時候,我和露娜也在場。你父親和薩羅多雖然都在協議書上籤了字,也對其中條款達成共識,但他們畢竟沒有徹底地相互信任,於是露娜提出一個方法,讓他們相互牽制。露娜和海德列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將會是半魔人,身體裡流淌着的血液,一半魔魅一族,一半屬於威爾蒙遜家族,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施下魔咒,把雙方血脈聯結在一起,互相牽制。等到協議依約解除的時候,魔咒才能失效,解放兩個家族的制約。”
“那個孩子就是我。我不能說話,表示雙方之間產生間隙,有人違反協議。後來我的聲音恢復,是不是表示那個時候協議已經結束了?”沙梨問道。
“是的。”修斯看着沙梨,表情變得十分嚴肅,“在你父親把珞珈山矮人族的禁地地圖交給我的時候,協議就已經解除了。”
沙梨一愣,不可置信道:“塑世之石是你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