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一行人行不到數裡便聽聞如雷霆一般的馬蹄聲,擡頭前只見旌旗幾欲蔽日。劉辯心中又是一慌,適才才脫險莫非又要墮入更危險的境況不成?此時不但是劉辯麪人人色,隨行的衆官員也是大驚,這時候劉辯哪裡還有心情去想自己那位姐夫在哪裡的事情,保住自己的小命方纔是重點。
袁紹見狀也只得強自鼓起勇氣策馬上前大喝道:“來者何人?”面前的大軍之中驟然一頓之間一人馭馬而出,袁紹視之,竟是一員面容兇惡身材粗壯作戰將打扮的中年,他一提繮繩停在在袁紹對面厲聲問道:“天子何在?”聲若百獸嘶鳴,劉辯一時之間竟然呆在原地,此時陳留王劉協也策馬而出,行至來人面前以稍顯稚嫩的聲音叱責道:“來者何人,緣何竟如此囂張?”來人座於馬上倨傲打曰:“某乃是西涼刺史董卓,奉大將軍之令前來剿滅閹宦!”
聽聞這話劉協心中便安了三分,於是更是嚴厲道:“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董卓聞言心中已知自己找着正主了,哪裡還敢囂張,急忙回答道:“自然是特來保駕!”劉協一聽這話更是完全安心,隨即便變色厲聲斥責道:“董刺史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董卓一看劉協身後諸人立時便滾鞍下馬跪倒在地三呼萬歲,劉協於是亦下馬扶起董卓指着馬車之上的劉辯道:“吾並非皇帝,乃是陳留王,車上的纔是陛下。”董卓於是復至車旁行禮。而後一行人便結伴往洛陽回去。一路上劉協便與董卓同馬,更是好言相慰。一應言談舉止並無半點失當。董卓心中不免有些瞧不起劉辯,身爲皇帝竟然做不到處變不驚。着實不如自己眼前這個小王爺,此時心中已然有些肥廚劉辯的念頭了。
而此時徐濟自然是得到了消息,聞聽董卓已然在洛陽左近,自然是立時開始了撤離準備,如今的洛陽正是一片混亂之際,正是徐濟趁機脫離的大好時機。且說此時董卓才行至洛陽城外不及五里,斜刺裡有衝出一隻部隊,董卓自然一馬當先策馬上前厲聲道:“來者何人?”來人生的八尺,長相甚是雄偉。見了董卓也不答話直奔洛陽而去。董卓雖心有不悅但此時確非橫生枝節之時,便沒有多做理會。
不多時一行人便抵達了洛陽,董卓令麾下士卒先於城外安營,自己護着劉辯劉協一行人往皇宮去。此時何太后在盧植相助之下也勉強將宮中的亂象平穩下來,見到劉辯自然是相抱而哭,於是衆人便收拾皇宮,一切照常惟獨失了傳國玉璽。不過劉辯哪裡還有有時間和心情去管那勞什子傳國玉璽?能保存自己的小命就已經是萬分慶幸的事情了。而此時徐濟卻已然率高順等一衆人施施然從洛陽離開了。
要說對帝都毫無留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徐濟很明白此時自己遠遠還不是那種可以在洛陽頤指氣使的貴族,如今于徐濟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仍舊是求生。自從聽聞董卓入洛陽這個消息之後徐濟就已然斷定天下勢必大亂。他不瞭解董卓。但卻也算是聽聞過此人的爲人和性格,加之外官入帝都自然是會導致原本勢力的反抗,洛陽城中勢必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作爲同樣並洛陽中人的徐濟當然不願意在其中自尋煩惱。
而此時董卓也同樣遇到了巨大的麻煩。由於是輕裝簡行趕來洛陽。所以他麾下的士卒其實並不太多,單憑他手中這些士卒顯然是不足以壓制這些洛陽的世族的。而此時得知徐濟脫離洛陽而去的劉辯本欲加罪,但想起董卓的囂張跋扈最後也便息了這心思。說不得何時他劉辯還指望着自己這位姐夫來救自己於水火之中呢。不過這卻註定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了。
且說董卓正憂心士卒之事,就聞聽有人敲門。隨即便有人推門而入,視之。乃是他的女婿李儒,這李儒不但是董卓麾下的首席謀士更是他引以爲傲的女婿。見是李儒前來董卓也咧嘴一笑道:“文優怎的有空前來?營中事情都處置完畢了?”李儒不似董卓出身草莽,其人本爲郎中令,卻爲人陷害被排擠前往西涼,董卓念其才能便以女許之,李儒是以爲董卓效力。
聞聽董卓這話之後李儒微皺着眉頭道:“前執金吾兼西園下軍校尉徐濟不知所蹤,連帶起所部的西園軍也一併消失,小婿有些擔憂,是以前來告知丈人。”說來着稱呼也是董卓刻意要李儒爲之,說是爲了更親密些,不過李儒本身卻是反對公私不分的,不過丈人有令,他自然也無法不從。
董卓聞言卻是揮揮手道:“我知道這小子,黃口小兒,怕是畏懼老夫,不必管他。文優,我此行麾下士卒並不多,恐怕難以鎮住洛陽這幫蠢蛋,你說該如何是好?”李儒當然不可能真如董卓說的那般不去在意,他原本就是掌管董卓手底下的大小事務的,事無鉅細都必須過了他的手才行,但此時他也曉得董卓的首要問題和要務並非去找一個已經不知所蹤的棄官者,即便這個傢伙是駙馬也同樣如此。
不過董卓的問題很快就被李儒解決了:“丈人何不行疑兵之計?”董卓聞言大眼一翻道:“怎麼說?”李儒倒是也習慣了自己這個丈人的脾性,便直接解釋道:“如今洛陽城中並無幾人曉得丈人的虛實,丈人自可早間領兵入城,夜間再領兵出城。如此反覆,自然便能造成丈人手中士卒數量巨大的錯覺。”董卓自然是高呼妙計,如今這的確是董卓能用的最合適的計策了。於是董卓便立刻依照李儒之計行事。
而如此一來洛陽城中的百姓自然是人心惶惶,每日都有身披鐵甲的士卒自街市穿行而過,而西涼一系的士卒的素質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說的。於是洛陽城中的治安自然是越發的糟糕。而藉着這種情勢橫行皇宮,一時間竟無人敢觸其鋒芒。而自徐濟離開洛陽之後西園的下軍校尉之職便由鮑信接掌。鮑信見董卓如此妄爲便前去見袁紹並說:“董卓此人恐懷有異心,觀其行徑。若不早除必爲大禍!”
而袁紹的想法卻與鮑信不同,雖然誅殺張讓等人事成,但他袁紹卻並沒有從中得到什麼好處,更不用說他身後的袁氏有什麼收穫了,所以他自然是不願再起爭端,就算最後不得不那也要等他撈到足夠的好處才行。於是袁紹便避而答曰:“如今少帝方纔回朝,朝廷適才新定,恐怕未可輕動。”鮑信自然也從這話中聽出了袁紹委婉的拒絕之意,他也就不再與袁紹多說告辭而去了。
但鮑信哪裡甘心看着朝政敗壞董卓如此囂張跋扈?見袁紹無所作爲便再去見司徒王允。再次將自己的擔心告知王允,誰知王允也是一副猶豫之意的只說了一句:“且容商議。”便再沒有下文,事已至此鮑信也已然絕望了,這洛陽城中已然無人肯站出來主持公道了。鮑信也已然心灰意冷,於是便效仿自己的前任,也就是徐濟,他也率本部士卒離開洛陽,直奔泰山而去。
但鮑信棄官而去卻也並沒有引起什麼太大的波瀾,相比於他這個小小的校尉。朝中還有更多的官員選擇了棄官而去,當然這也並沒有讓董卓改變他的做法。在李儒的相助之下董卓更是勸降了原先何進麾下的士卒,於是他的權勢便日益增大,朝中更是無人敢說三道四了。
而此時董卓的心中自然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之前在迎接劉辯與劉協之時他便對劉辯極爲不滿,如今自己權勢已然穩定,自然不免就想起了廢立之事。但好歹董卓還不是何進這樣的蠢貨,立刻便找來李儒詢問:“我欲廢少帝而立陳留王爲帝。文優以爲如何?”李儒本來是反對的,但他也看得出自己這位丈人雖然是詢問自己但卻是心意已決。而且李儒也只是本着小心行事的態度而已,其實廢立之事也未嘗不可,正好似當年趙高的指鹿爲馬一般,正好可以試探一些如今的朝堂之上究竟還有哪些人是不遵從董卓號令的,於是李儒便微笑回答道:“如今朝廷無主,少帝年幼懦弱,不就此時行事,遲則有變矣。丈人來日可於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有不從者斬之,則威權之行,正在今日。”
李儒這話說的董卓是心花怒放,他的打算正是想要大權獨掌,一旦自己成了擁立劉協之人勢必就會使劉協的倚仗,屆時自己就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自然是極爲誘人的事情,於是董卓便大笑道:“那便交予文優你去操辦,無論如何,我只要結果!”董卓這話說的也是有講究的,李儒自然聽得明白,所謂的只要結果便是董卓根本不在乎李儒的手段如何,這無非就是讓李儒放開了手腳去辦,一切有他董卓在,不必擔憂。李儒自然是點頭應諾而去,只是李儒心中卻未必有那麼願意的,事實上此時就行廢立的確並非一個合適的時機,劉辯即便是有些闇弱但卻並無大錯,可以說董卓此行無異於鋌而走險,然而李儒很清楚自己是阻止不了董卓的,而且董卓身爲自己的丈人,他也只能依令而行。當然,最重要的是董卓待李儒極好,所以李儒也自然便報以爲其效死力之心,這與劉宏和徐濟之間的關係大有不同。
於是李儒便連夜將準備好的宴請發到諸位公卿大臣家中,此時董卓正是權勢滔天之際,哪有人敢不從董卓之令?於是旦日在董卓舉辦的宴席之上所有的公卿大臣無一缺席。董卓自然是要講究排場的,如今何進已死,他董卓又是救駕有功,雖無正式的封賞,但董卓卻已然是自認新任的大將軍,所以一應行頭排場自然是照着大將軍來的。待百官到齊之後董卓方纔帶劍自設宴的園外緩緩步入,形態倨傲。列席的大臣自然是不敢出一言,董卓倒是很享受這種凌駕於衆人之上的感覺,直至他入席之後才下令開始用膳,但一衆大臣哪有胃口?董卓絕然不會無事相召。
果不其然。酒過數巡之後,董卓便起身。而後虛按雙手示意停止,一種大臣自然是不敢違抗的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董卓於是笑道:“諸位,董卓有一言,請細聽之。”百官哪裡敢有反抗之意,何況董卓雖然帶笑但語氣之中隱隱的威脅之意哪個聽不出來?董卓環視園中見無人說話便開口道:“天子爲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然當今聖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大位。我欲廢少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爲如何?”此言一出園中更是瞬間好似如墜冰窟。無一人敢出言。
正當董卓以爲無人敢反對之時,席間忽然有一人推翻案几立於園中怒斥道:“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發此大語?天子乃先帝嫡子,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汝欲爲篡逆乎?”董卓看去卻是不識得此人,回頭看向身後的李儒,李儒會意上前附耳道:“此人乃是幷州刺史丁原丁建陽。”董卓面露恍然之色而後轉頭怒斥道:“老匹夫安知道理?莫非不知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乎?”言罷便欲拔出佩劍斬殺丁原,正在此時丁原身後一人轉出。董卓細看之下竟是那日在洛陽城外所見青年,只見這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怒目而視。董卓心中便是一驚。
李儒一見自家丈人似有憂慮便急出言道:“今日飲宴之處,不可談國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丁原也是脾性暴烈之人,如今既然已經得罪董卓正欲大鬧一場卻爲在場的諸位大臣所阻。於是也只得憤而上馬離去。而丁原一走那青年自然也就隨行一道離去,董卓於是也便轉而對在座的大臣道:“且不論那老匹夫之事。便只問主公。董卓所言,合公道否?”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出言道:“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於桐宮;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惡三千餘條,故霍光告太廟而廢之。今上雖幼,聰明仁智,並無分毫過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參與國政,又無伊、霍之大才,何可強主廢立之事?聖人云:‘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這話聽得董卓是心頭火氣,細看之下才知說話之人乃是盧植,這老傢伙和董卓雖無直接恩怨,但之前黃巾之戰中自己便是接了這老東西的位置卻落得大敗,幾乎丟官受罰,正是所謂結仇未解又生新怨,當即便再次拔出佩劍直奔盧植而去。李儒拼死相攔,而後又有侍中蔡邕、議郎彭伯諫曰:“盧尚書海內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董卓這才作罷,只是怒視盧植不改。而後司徒王允起身對董卓行禮道:“請將軍恕罪,然廢立事關大漢國祚,不可酒後相商,請容另日再議。”
董卓自然也知道今日怕是無法再議事也便勉強的答應了,而後百官便各自散去歸家。且說百官散去之後董卓也自然要回營,行至園門只見一人躍馬持戟在園外往來馳騁,正是先前的那個青年,董卓便問李儒道:“此子何人?看似頗爲驍勇。”李儒躬身回答道:“此乃丁建陽義子,名爲呂布,自奉先,此人在幷州闖下了好大威名,恐非好相與之人,丈人請先避之。”這話就是李儒不說董卓也是清楚明白的,雖然董卓已然許久未曾親身上過戰場,但是當年在生死之間練出來的那份感覺還在,眼前這個青年便猶如一匹極餓的獨狼,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剽悍的殺伐之氣,董卓哪裡有興趣跟這樣的人動刀動槍?於是董卓便自園中的小道離去不提。
而呂布久等董卓不得也只得自行歸營而去了。然而這哪裡算完,次日一大早董卓尚在牀榻之上未起便被麾下小校從睡夢之中驚醒,只聽是丁原引兵在營外搦戰,當即是大怒立刻起身披掛完備便也領兵出營與丁原對峙。雙方各自射住陣腳,而丁原陣中一人極爲突出,頂束髮金冠,披百花戰袍,擐唐猊鎧甲,系獅蠻寶帶,縱馬挺戟,不是呂布又是何人?而呂布身前便是丁原。
丁原見董卓親自領兵出陣便以鞭指董卓罵道:“國家不幸,閹官弄權,以致萬民塗炭。爾無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廢立,欲亂朝廷!”董卓這邊還未來得及答話便見呂布宛若離弦之箭一般自丁原陣中策馬殺奔董卓而來。董卓情知自己麾下並無一人能抵擋這員虎狼之將,當即便鳴金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