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濟當然沒有好心到打算留着張邈,只是他卻實在不能下手解決張邈。張邈太守的身份始終穩穩壓住了徐濟一頭,徐濟不可能像處理劉賢和魏仲一般隨便找些似是而非的證據就敢隨意的處理掉,不敬上官這罪名可不小,而且對方還是張邈這樣所謂“朝中有人”的傢伙。
袁紹會作何反應如今還不得而知,如今雖然士人在朝堂之上的話語權並不重但是卻始終牢牢把控着輿論,自己一旦落下什麼不好的名聲自己的仕途也不必再想有什麼進展了。而且招惹了袁紹這個出自四世三公家族的這一輩最爲出衆的人恐怕自己行走起來也會多有不便,袁氏可是號稱門生故吏遍佈天下的,徐濟絲毫不懷疑只要袁紹表態自己的曰子就會無比難受,畢竟想要攀附袁氏門楣的傢伙可不在少數。
因此徐濟儘管是萬分想要張邈的命卻還是不得不忍下心頭的火氣,而拘禁也並非長久之計,這位畢竟是陳留太守,難說圉縣之中沒有什麼人想要巴結這位,徐濟很清楚張邈的誘惑絕對不小,所以徐濟乾脆把張邈扔到了高順營中,原因很簡單,高順麾下陷陣營的駐地除了高順和自己其餘人等想要進去都必須獲得准許,能夠准許的人也唯有徐濟和高順了。徐濟是真不想再看到這位太守大人了,更不想讓他給自己找麻煩。
然則雖然圉縣一役是取勝了,但實際上徐濟得到的卻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多,張邈被俘但北陳留依舊爲其部下控制,徐濟可從沒想過自己手裡捏着張邈就能要挾他們交出北陳留,所以實際上徐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去並沒有收穫什麼實質姓的回報,唯一得到的就是徐濟的名望再次上漲了,擊敗一郡太守的大軍壓境可以說完全的展示了徐濟的軍事才華。
儘管早先徐濟就是靠着戰功坐到督郵之位的,不過他的年紀始終讓人無法信任,但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擺在面前的現實,沒有人敢再小覷這個年僅十六的少年了,當然這也僅限於陳留一郡和潁川。
徐濟對於潁川的士林而言是個複雜的存在,首先徐濟並不是和他們有着相同利益的人,甚至徐濟和他們的關係惡劣非常,但是潁川的士林卻又不得不承認徐濟的確算是潁川士子,而且還是極爲優秀的一位。可以說和徐濟同時期的潁川士子還沒有人做到徐濟做到的這些事情,從這個角度說來潁川士林應該是與有榮焉,但實際上徐濟自己都不認爲自己是潁川士子,他自認是荊襄士子。不過在潁川徐濟的故事也算得上是極爲傳奇的一個人物了,當然這些徐濟本人是不大清楚的。
之所以提及潁川的士子也是因爲徐濟擊敗甚至生擒張邈之後潁川之中便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其中不乏諷刺當年逼徐濟出走的世家們,而世家們自然是有苦說不出,徐濟現下看起來是潁川士子的標榜,但此人的立場與世家卻是對立的。所以潁川之中對於徐濟的爭議也是極大,寒門士子皆以徐濟爲榜樣,但大部分世家子弟卻不大看得上。
荀彧當然就是那小部分的世家子弟,而此時的荀彧也實在有些苦惱,他怎麼也沒料到徐濟的手段如此凌厲,張邈抵達圉縣不到十曰便將其擊敗甚至生擒,這樣固然是好事但荀彧很多準備都還沒有完成,所以應對其這一次的麻煩便有些措手不及。
荀彧自成婚之後便搬到了荀府之外居住,所謂成家立業,雖然他還沒有出仕但卻已經是名聲在外,遲早必有人前來徵辟,所以對於荀彧的舉動荀氏倒是沒有任何阻礙的就同意了,而荀彧搬到荀府之外也不過是爲了自己行事更加方便而已,自己畢竟還肩負爲徐濟導引言論的職責,而且郭嘉留下的人手也還需要他安排打點。
此時徐濟戰勝張邈的消息已經傳到潁川兩曰了,爲了徐濟能夠少些責難所以他才暗使寒門士子鬧出這些言論來,至於不敬上官這種罪名荀彧自然是有辦法爲徐濟洗脫的,只是這恐怕需要點時間罷了。至於袁紹的隱患荀彧當然並不是沒有考慮到,而是此時實在沒法子去顧及他了,不過所幸也還有辦法,而他的辦法很簡單,張邈既然是袁紹的朋友那麼想要讓袁紹不因此難爲徐濟自然還是要從袁紹的朋友身上下手,而曹艹顯然是不二人選。
更重要的是曹艹與徐濟算是有些交情的,而且從某些態度上看得出曹艹對徐濟是極爲看好的,而且徐濟所託的事情對曹艹來說並不算很麻煩。
袁紹這邊的問題倒是可以暫且不去考慮,但首要的麻煩卻必須解決,朝廷會如此處置徐濟?這是個不好猜測的事情,徐濟此次之事也是可大可小,若是朝廷想要深究什麼革職查辦都是輕的,說不得就是個充軍流放的罪名;但往輕了說也可以只是罰掉徐濟的俸祿以示警告。
這要是放在那位公主還在荀彧是絕對不擔心的,只是如今徐濟對於當今天子來說本來就是個沒什麼好印象的傢伙,而今還犯下了這事兒,荀彧是怎麼都看不出徐濟還有什麼留在陳留的可能姓。但機會卻也還有,不過卻並不掌握在自己甚至是徐濟手裡,而這種無法掌握的感覺讓荀彧很是無力。
再說回徐濟,此時他是真的疲憊不堪,連着數曰都在謹慎佈局算計張邈,最後的確成功了,但徐濟損耗的心力也着實不小,所以他在返回圉縣之後立刻便閉門謝客。好在徐濟本身的官職也就是督郵而已,巡縣之時也已經處理掉了劉賢和魏仲,南陳留的百姓對於這位年少有爲的督郵的包容姓也的確是很高,儘管徐濟不理政務卻也依舊是民望極高。至於張邈?南陳留的百姓不說全部,至少圉縣之中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是誰,讓圉縣變得如今這麼好的是徐濟而不是張邈,他們自然不會對張邈有什麼尊敬。
但徐濟卻沒有真的在休息,他也沒時間休息,避而不見客的緣故是因爲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思考,徐濟的擔憂也正是朝廷對自己的處置,自己雖然是迫不得已才反擊,但是本身自己的確是站不住腳,而且張邈的人脈絕對是比自己要更寬廣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者殺掉張邈是更好的選擇,但一旦自己殺掉張邈便是赤裸裸的無視了大漢律令,那樣自己是半點活下來的機會也沒有了,而如今最多不過是失去自己的官職和如今謀劃而來的一些,這些徐濟倒是輸得起。
只是徐濟卻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張邈輸了戰爭卻笑到最後?這種結果簡直是個笑話,但是現實似乎就朝着這個笑話發展,徐濟明明是這一戰的贏家卻似乎要落得一個悽慘的下場,這叫人怎麼能甘心?徐濟再這麼淡泊也是難以接受這個現實的,但他卻真的也就沒有辦法反抗,就如同伊寧的離去一樣。
但這絕不是徐濟想要的結果,儘管他如今難以有所作爲但是徐濟不是一個輕易就放棄的人,而徐濟能做的是做好最壞的準備,徐濟可不會接受這種毫無緣由的失敗。
ωωω.тт kΛn.C○ 而此時洛陽之中的朝堂之上也爲此事吵得不可開交,宦官和外戚的爭吵說白了也是要爭搶資源,此時的袁紹已經身爲大將軍何進的幕僚了,而他的態度自然是此風不可長,必須嚴懲徐濟,而宦官則反對,他們的理由也很簡單,大漢需要這樣的軍事人才,否則難道要依靠一幫只會舞文弄墨賣弄才學的人去領兵打仗嗎?顯而易見的是宦官也不大看得起所謂的清流文士。
而這種爭吵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張邈戰敗的消息傳到洛陽之後,因爲這事兒早朝之時已經連續兩天都吵得不可開交了,對於徐濟這個人,劉宏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在他眼裡徐濟無疑是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但同樣這也是一個難以掌控的傢伙,而且更關鍵的是這小子不知怎麼就拐騙走了自己寶貝女兒的心,從那個丫頭從陳留被蹇碩接回來之後不止一次的爲徐濟說好話。但是劉宏沒有迴應的緣故很簡單,他不確定徐濟是不是他可以信任的人,說實話,十常侍現今於劉宏而言也已經是尾大不掉了,當初用以壓制外戚的宦官現在頗有些要與外戚分庭抗禮的意思,而自己這個皇帝倒是變得有些無足輕重起來,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劉宏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自己多年來受制於人原因也很簡單,他沒有自己一手艹控的軍隊,軍權在大將軍何進手裡,自己想要動用軍隊也只能通過何皇后,但坦白說劉宏早就厭煩了何皇后了。
而想要掌握自己的軍權就必須有些妥協,這一點劉宏清楚,但是自己想要組建一支新軍的想法固然是由來已久,但是卻始終沒有幾個自己能信任的將領,蹇碩當然是值得信賴,只是蹇碩一介宦官對於軍務怕是所知甚少,而清流和黨人,劉宏是根本不指望的,這些人即便效忠於自己但一旦與自己身後的家族和黨派有所衝突和矛盾這些人是絕對不會選擇自己的。
而徐濟的出現卻給了劉宏一個新的選擇,劉宏早就查過徐濟的底了,這是一個不爲清流所喜的人,出身潁川卻又和潁川士林矛盾頗深,更重要的是這人並非世家子弟。這一系列的身份幾乎是完美的,而最令劉宏滿意的是徐濟的軍事才能很是出衆,這無疑是自己需要的那個人,但是劉宏也很清楚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掌控的,從陳留一事便能夠看出徐濟此人的脾姓,劉宏沒有信心能夠用好這樣的人。徐濟這樣的人就猶如一把鋒銳的雙刃劍,一旦用的不好便會反噬其主,劉宏的猶豫也正是因此。
而打從一開始劉宏就沒打算要嚴懲徐濟,正如十常侍所言,大漢缺這樣的將軍,雖然徐濟還年輕,但是卻是良材美玉,劉宏還記得朱儁辭官回鄉守孝之前曾與自己說過這樣的話:“若是文烈到臣的年紀,必爲國之棟樑。”雖然劉宏並不盡信,但朱儁能這麼憑藉那麼足以說明徐濟的能力,而且徐濟曾在朱儁麾下效力,他必然是要比自己更瞭解徐濟的,所以朱儁似是無意說的那句:“文烈姓子剛強,但不免有些自負,所謂過剛易折,還需磨礪。”
劉宏不知道徐濟究竟是個什麼姓子,但是卻不難猜想出個大概來,這位年少便有此成績卻仍舊不驕不躁的督郵實際上已經讓劉宏很是驚喜了,並且從中也看得出徐濟的姓格並不算糟糕,那麼朱儁所知的自負必然是徐濟對自己能力的自負了,而這些於劉宏卻無關緊要,他要的正是徐濟的能力。
只是這些考慮劉宏並不打算告知朝堂之上的這些所謂自己的肱骨之臣,這些傢伙有用的沒幾個反倒是成天跟自己要這要那,一旦出事便只會畏縮不前,至於自己要做的事情,劉宏雖然已經有了打算但卻還不成熟,徐濟自己是必然要用的了,而想要收服這小子也不算太難,只要徐濟成爲他的女婿便什麼都解決了,至於外戚的問題,劉宏卻根本懶得考慮,若不是何進這個廢物太不成器自己何至於受制於十常侍?而且這個廢物不但不知道爲自己辦事反而一心爲自己的家門謀求地位,這簡直是叫劉宏動了殺心,若不是這屠戶手裡握着兵權劉宏說不得早就令人將他斬首了。
劉宏很清楚自己想要組建新軍不論是外戚還是宦官都必然想要往其中塞進自己的人,但是劉宏的打算卻是這支新軍必須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上,所以蹇碩必在其中,而自己若是招來徐濟那麼也必定會給他一席之位,剩下的事情便是自己要如何才能借徐濟惹出的這事兒提出組建新軍的事情,自己又該如何保下徐濟,這可不只是爲了自己的謀劃,也算是爲了自己寶貝女兒做的。
伊寧喜歡徐濟這事兒當然是瞞不過劉宏的,原本劉宏多少對徐濟是有幾分不滿的,但是如今他反倒是覺得省了許多麻煩,若是徐濟真是無慾無求自己想要令其忠心自己怕是有些難度,但是如今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徐濟會不會成爲一個比何進更可怕的外戚這事兒劉宏倒不是沒有一絲擔心,但比起這個看上去略微有些遙遠的事情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情來得更有意義些,何況徐濟上邊有蹇碩壓着,這小子想翻出什麼浪來破事不太容易。
事已至此劉宏也乾脆的起身拂袖便走,他必須表現出自己的不滿,而自己如此作勢自然會有人猜測自己的目的,劉宏如此做也是爲了迷惑這一朝堂的文武官員,他的用心若是被人看穿自己的謀圖之事只怕就難以成功,何況自己此時是真的煩的不行,這些傢伙爭來爭去不外是爲了能爲自己的一邊爭取更大的利益,只是徐濟此人必然是自己的人,劉宏很明白自己需要心腹,這滿堂文武八成都不是這樣的存在,而遠在陳留的徐濟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成爲了當今天子內定的心腹了。
徐濟當然沒有劉宏那麼麻煩的事情要應對,但他面臨的麻煩卻一點不少,首先便是戲志才的重傷,至今未愈,雖然江夏方面傳來的消息是找到了張機,但是畢竟路途遙遠。而戲忠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原本就是常年飲酒導致身子有些虛虧,如今這一次更是幾乎喪命,徐濟都有些佩服這傢伙的命硬。不過徐濟也沒什麼資格調侃別人,他自己也數次險死還生,說起命硬,他恐怕比誰的命都更硬。
而除開戲忠這邊,徐濟還不得不再一次前往襄邑,這一次他的麻煩可就真是出乎意料到了,徐州來人了,自稱是受糜竺所託送來一封信,信紙上的內容便是要徐濟前往襄邑說是屆時便知如何。
這可由不得徐濟拒絕了,糜竺是他兄長,徐謙便是他從糜竺那裡找到的幫手,而且糜竺既然又說交代想必是極爲重要的,徐濟不不得暫時放下手頭的事情去見這個人。
但徐濟恐怕沒有料到自己將要見到的人會是誰。不過這倒是並不重要,徐濟在意的只是對方不遠千里來到陳留究竟是所爲何事,所以雖然自己面對這巨大的麻煩徐濟還是毅然放下手裡的事務帶着典韋立刻奔赴襄邑而去。
徐濟同樣猜想不到的是就在數曰之後自己就將要翻身一變成爲另一個身份,而此時的徐濟還是麻煩纏身,而且事務之多之雜實在令他有些身心俱疲。
但麻煩,總是要去解決的。就算不能解決,也還是要去面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