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對於徐濟來說所需要擔憂的只是劉賢是否如他所想的那般會召集圉縣的豪族家主一同到場。徐濟手中所能動用的極限也不過就是八百餘人,而劉賢在圉縣設置的常規守備人數就多達兩千餘人,若是再算上各豪族世家的私兵,想要正常暴力的取得圉縣的控制權幾乎絕無可能,唯有通過擒獲各方的首領人物以此要挾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這一點顯然由不得徐濟來決定,這一切都取決於劉賢是否能按照徐濟預設的那樣來進行安排。
當然毛階自然是表示他肯定能幫上徐濟,只是能夠起到的作用究竟有多少卻不好說。不論徐濟還是貓姐自己都清楚的是:毛階畢竟是不爲劉賢所喜的,若非毛階真有能力恐怕也早就被劉賢隨意的處置了,絕對沒有留着毛階的可能。那麼毛階對劉賢的影響也必然不會很大。因而對於毛階在自己謀劃中的作用,徐濟並沒有太寄予希望。
徐濟真正憑藉的還是高順麾下的這三百健卒,這些如同機器一般的士卒之精銳實爲徐濟平生僅見,不論是朱儁還是皇甫嵩的麾下都沒有能夠與之相媲美的士卒,或者換種說法,是有少數能比肩,但是若是對上廝殺,徐濟斷定高順麾下的這些士卒絕對不會輸。而徐濟當然不認爲小小圉縣中還有能夠與之爭鋒的存在,這就是徐濟目前唯一的倚仗了。
雖然說真的徐濟並不擔心自己是否能夠擒獲各個豪族的首領,因爲這些人畢竟根在圉縣,輕易不會捨棄自己的家業的。但是徐濟卻十分擔心自己脅迫這些世族家主所帶來的問題,公然對世族動手自然不會是小事,幾乎可以斷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即便自己這一次有毛階手中的各種證據可以證明這些人是罪有應得,那麼以後呢?是否每一次自己都有這樣的條件?
很顯然,答案是否定的,徐濟並不認爲每一處郡縣的世族都會如此不智的將這些事情擺在檯面上,那麼自己就斷然沒有那麼名正言順的理由對他們動手,但是自己的施政綱領卻必然侵犯世族的利益,這是無法避免的,而這又該如何解決?殺伐只是一種應對的方式卻並非解決之道,若是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徐濟並沒有對世族大開殺戒的機會,然而不清除這些不肯合作的世家豪族只會讓徐濟寸步難行。而且徐濟很清楚的知道,只要大漢體制一日不改,世族便一日不會消除。那麼也就意味着自己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
說到底,徐濟所要考慮解決的問題絕非僅是圉縣一城的問題。徐濟面對的是世族這個相比於他來說是龐然大物的巨人的問題。續集當然知道也許現在思考這些問題還太過於虛無,也還是有些遙遠。但是徐濟同樣明白,這是自己終究必須面對也必須去解決的,過於腐朽的制度只能讓一個朝代慢慢失去活力最後老朽成爲史書上的一個沾滿灰塵名詞,而這中間受苦的仍舊是無辜的百姓。徐濟不是聖人,他即便救不了天下所有的人,但是他同樣也不想做一個渾渾噩噩的庸人,既然能夠看清本質,爲何不努力試圖去解決呢?
但是這一切徐濟卻只能自己去做,且不論是否有人能夠看透這些,即便有人能看透徐濟也不認爲有人敢於對抗,因爲所需要對抗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一個勢力,甚至可以說,是在對抗整個國家,而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徐濟找到了自己的幫手,郭嘉,波才,陳到,高順,將來也許會有更多的人會和徐濟站在一起去挑戰這個“巨人”。也許現在還不可以,但是徐濟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取得勝利。
當然這一切都是還未有定數的事,眼前徐濟需要考量的還是如何解決目前他面對的問題。劉賢對於徐濟來說終歸是一個麻煩,徐濟幾乎可以篤定這個傢伙絕對不會對自己言聽計從,何況這個世族出生的傢伙的利益核心是他自己的家族而非百姓,這有悖于徐濟的意圖,那麼既然無法共存,徐濟也只好將他除掉。留着,終歸是個麻煩。
第二日,劉賢再次遣人告知徐濟:明日就將舉行祭祀。
而徐濟對此還是有些焦慮的,劉賢並沒有表示到場的究竟有誰會到場,甚至沒有透露出任何的信息。但是徐濟仍然敏感的覺察到機會已經出現了,不能再等下去了,現在已經是最好的機會了,如果還在糾結是否能夠一網打盡的話就可能會錯過最好的機會。因爲劉賢不會再給徐濟如此好的機會了,而徐濟也不認爲還會有更好的機會。
於是徐濟下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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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徐濟麾下衆人開始快速的行動起來,急速的按照徐濟的佈置立刻就位。
毛階甚至冒着巨大的風險前來親自前來面見徐濟:“督郵大人,不能再等下去了,劉賢若是發覺不對只怕再無機會。”
徐濟當然知道這一點:“孝先,劉賢究竟是否召集了圉縣世家和豪族的家主一同與會?”
毛階苦笑道:“劉志元怎麼會將這種事情告知與我?毛階不過是圉縣的一個戶曹掾史,平日裡爲他處理瑣屑雜事倒是可以,但是若是他自己主事,孝先確實無從得知。”
徐濟聞言也是苦笑,無從得知劉賢的具體安排自然也就無法做出針對性的佈置,這對徐濟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何況對於徐濟來說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卻仍舊不知道即將面對的局面,這可說得上是不能知彼亦無法謀算退路,這逼得徐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罷,如今只怕也只能我以身犯險一探虛實了。孝先,你且爲我坐鎮後方,若是機會出現便代我發號施令。”徐濟對毛階說完這句話便再次低頭觀察起面前的沙盤來。
“這如何使得?督郵大人豈能親冒如此風險?”
徐濟擡頭笑道:“除了我誰能讓劉賢安心?若是我明日不到場,劉賢是否不會生疑?孝先,事急也,當從權。”
徐濟說的當然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毛階也有自己的擔憂。首先徐濟是督郵,是唯一目前能夠給劉賢帶來麻煩的人,只要徐濟在劉賢便投鼠忌器而不能肆意妄爲。其次,徐濟是圉縣百姓脫離劉賢高壓統治的希望。而在沒有人能夠保證徐濟的安全的情況下讓他獨自去面對劉賢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而且毛階並不認爲自己能支使得動徐濟手下這幫驕兵悍將,只從自己前來見徐濟是照面過的那個看似親衛將軍的態度便知,顯然是對自己極爲不屑的。
“督郵,孝先亦知如今已經是不得不爲之時也,然則劉賢老奸巨猾,只恐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督郵輕生犯險,實在是殊爲不智之舉啊。”
“那又如何?徐文烈自長社起何時不是身處險境之中?他強任他強,我卻自巍然不動;他橫由他橫,我自有一番謀算。何況劉賢於我而言不過是鄉間一童子,我又有何懼?”徐濟說這句話之時,毛階在他尚且稚嫩的聲調裡聽到了一股傲然。這種驕傲是在血與火的戰場之上養成的氣勢,毛階頓時肅然起敬,徐濟的這種氣勢讓他很意外的安心了。
“既然督郵大人已有計較,毛階便不多說,督郵有何吩咐,毛階敢不從命?”
徐濟聞言笑道:“我亦知劉賢或許也謀劃着要徐濟的小命,是以孝先替我把握時機,切莫讓我這一去毫無價值纔好。”
毛階拱手應諾稱是。
而同時,縣尉府,劉賢也與幾人密謀着。
“劉公,這督郵遲遲不作爲,怕是留着也是個禍患,不如……?”當時訓斥毛階的華服老者對劉賢如是說道,而他沒有說出口的,在座的自然也都明白是什麼。
劉賢皺眉道:“謀殺朝廷命官,陳定邊你瘋了嗎?”
另一個身着武將服飾的中年漢子也開口說道:“既然殺不得,軟禁便是了,縣尉大人何須動氣?陳先生也是爲了圉縣能安定不是嗎?”一邊的陳定邊也連忙點頭稱是。
劉賢聞聽這話也是展開了皺着的眉頭,他對於徐濟這種不作爲也是有幾分隱憂的,畢竟徐濟沒有出招,而這反倒是讓劉賢有些尷尬,畢竟徐濟身爲督郵,劉賢是沒法強行對他如何的,但是徐濟的存在又讓他無法放手施爲。
而現在這個局面徐濟自然是不會輕易露出任何一點機會讓劉賢發難的,而且徐濟將自己的治所設立於圉縣的結果便是劉賢根本無法再像從前那般隱然自成一方。而由此劉賢只能憑藉自己立足於圉縣的優勢搶先發難,否則留給徐濟的空子越多後果就越嚴重。這位督郵大人即便在年幼也是曾經一人謀劃就幾乎葬送數萬人性命的修羅,劉賢再輕視他也還是必須小心。即便劉賢不能殺掉徐濟但是卻可以讓徐濟無法對自己造成影響,而這也足以成爲劉賢動手的理由了。
而顯然劉賢立刻就打定了這個主意,既然徐濟沒有作爲,劉賢就只能先動手了。搶佔先機的重要性劉賢也十分清楚,既然徐濟已經處於劣勢,劉賢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的存着什麼僥倖的心理,只有控制住了徐濟他才能夠不用擔心這個隱患。
旦日清晨,徐濟起了個大早,穿戴完畢便在驛館之中等待,身邊的徐謙倒是顯得急不可耐甚至有些緊張,以至於雙手因爲握拳而青筋突起,徐濟看了看徐謙,笑道:“莫急,文讓,今日有的你放手施爲。現在切莫露出破綻叫人覺察。”話語中的輕鬆之意讓徐謙立刻安靜了下來。畢竟自己的主上如此作勢,足以讓身爲臣下的徐謙得到足夠的信心。
徐濟自己其實也有幾分忐忑,但是徐濟明白自己是主心骨,自己絕對不能動搖,何況這個局勢比他想象的最糟糕的情況還要好上不少,所以他並沒有太過於緊張。
雖然徐濟也知道也許他麾下諸人都無法清楚認知到如今情勢的嚴重性,很可能只有徐濟或者說還有毛階知曉此時徐濟面對的境況有多麼棘手,但是此時沒有機會去解釋也沒有辦法講明白自己此刻所需要的面對的麻煩。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拼出一條路來。
就在此時,劉賢遣人來通知徐濟了,祭祀馬上就要舉行,請徐濟過去。
徐濟起身,擡眼看了看天色,回頭對着徐謙道:“走吧。”語氣中是凝重和沉穩。
說罷提步而去,待他走後身後房間的陰影裡轉出了一個人,赫然正是毛階,毛階對着徐濟走遠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禮:“督郵大人一心爲民,孝先代圉縣百姓先行謝過了。”說罷毛階振奮精神喃喃自語:“但是毛孝先豈能讓督郵大人無功而返,必不負督郵所託!”
此刻徐濟自然是聽不到毛階的話語了,他已經走在路上,祭祀的地點在城外的近郊,而劉賢已經先行去了,徐濟只能跟隨劉賢的派來的人前往。
一路上顯得格外的安靜,不論是前頭帶路的小廝還是徐濟都沒有開口,徐濟身後的徐謙也意外的顯得極爲沉靜,但是他眼中的光彩卻是怎麼都無法掩蓋,那是一種野獸在獵食之時的兇狠:徐謙很興奮,這是顯而易見的。
而此時徐濟突然開口問道:“縣尉大人今日是否召集了城中各大世家的家主?”
前頭的小廝沒有回頭,只是平淡回答道:“這倒是不知,不過照往年的慣例都是有的。督郵大人您爲何問起這個?”
徐濟輕笑道:“祭祀之事豈能輕視?加之是爲皇甫大人取勝慶賀,不能與民同樂又有何意義?”
前頭的小廝也笑着回答道:“督郵大人說的是,請這邊走,就快到了。”說罷便不再言語。
徐濟向前看去,只見一座宏偉的建築映入眼簾,徐濟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文讓,且隨我去看看縣尉大人預備如何款待我這個督郵。”
身後的徐謙沉聲應道:“諾。”他的手卻悄悄的握住了他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