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據徐濟的預想中的要求,自己的治所定然不會放在遠離潁川的地方,最好是能夠接壤,這樣能夠更快速的相互支援。那麼顯而易見的,能夠選擇的地方再一次被縮小。剩餘的選擇還有尉氏,扶溝,圉縣這四縣。
而徐濟之前中意的雍丘因爲靠近太陳留縣而被徐濟打消了這個看起來很美的念頭。畢竟自己的小動作還是躲着點張邈爲好,誰也不能保證張邈真的會對徐濟私底下的所做所爲不爲所動。徐濟也並不想太過於冒險,橫生枝節所帶來的巨大麻煩會大大耽擱徐濟謀劃的進度。若是他沒有這麼許多的謀劃,那麼他大可以和張邈共治於陳留縣,因爲這樣能夠更加便捷的和張邈溝通。
徐濟最終還是決定把自己的治所安置於圉縣,這裡是陳留縣以南的中心,也算是對張邈的示好,意思很明顯,徐濟將會承擔陳留南部防衛的壓力。即便徐濟決定把整個陳留經營成自己的地盤,但是顯然此事與此時對張邈示好並不衝突。徐濟需要在自己足夠強大之前有一個人在他前方爲他承擔壓力,畢竟此時自己的真實目的還不適合明面上表現出來,而且,只有隱藏在暗處的利箭才足以一擊致命。而實際上徐濟這種看似吃了悶虧的決斷仍然能夠使他實際掌控的地盤要比可能出現的另一位督郵掌握的要更大。
陳留南部督郵治下包括治所圉縣在內共有八縣:尉氏、扶溝、己吾、襄邑、雍丘、圉縣、外黃及考虢。而徐濟掌控的便是這一整片區域,雖然此時徐濟尚沒有實際的控制這片區域,但是徐濟卻已經開始自己的謀劃了。
當然這些在張邈沒有抵達之前都是空談,徐濟還需要等待這位郡守大人抵達,屆時徐濟上交自己的委任證明他蓋上自己的太守印信才能正式上任,在這之前徐濟也無非只是一個孝廉的身份。不過對於如今的陳留來說,張邈究竟能不能掌控尚且兩說,徐濟當然是沒有興趣越俎代庖的替張邈行使太守的權利,即便張邈得知後不會介意,這種可能會留下把柄的事情,能少做就少做,徐濟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浪費自己的時間在一件於自己毫無益處的事情上是極爲不智的,徐濟顯然不願意在陳留多做耽擱。
因爲此時的陳留縣的郡守府早就被黃巾亂軍折騰的幾近摧毀,徐濟固然是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僭越的入住的。但是畢竟作爲下屬,徐濟仍舊命令高順將郡守府稍稍休整一番,至少看起來不能太難堪。想必張邈也不太想看到自己的居所過於破敗的。
張邈也沒有讓徐濟久等,就在徐濟抵達陳留縣的第三天,張邈也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到了陳留。對於如今殘破的陳留,張邈也同樣感覺壓力巨大。陳留境內仍然存在黃巾餘寇,甚至還有不少從東郡潰逃的黃巾敗兵爲禍陳留北部,張邈是從騎都尉遷爲陳留太守的,和曹操是一樣程序,因而除了本部的親衛兵馬麾下並沒有更多的士卒,而更爲窘迫的是陳留雖然底子猶在但是短時間內很難恢復元氣,幾乎算得上是百廢待興。也即是說張邈不得的面對未來不短的時間內陳留都是不完整的這種情況。
而徐濟也正是因爲考慮到陳留北部所需要直面的黃巾餘寇的壓力因而選擇擔任南部督郵,這一點張邈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徐濟擺在檯面上的實力很難抗衡如今陳留北部黃巾。況且陳留南部也不見得就有多安穩。再者說畢竟大家都是天子直接調派的,誰也別拿皇帝說事。因而張邈對於徐濟的請求也很是簡單就通過了,張邈並沒有爲難徐濟。張邈的想法很簡單,徐濟既然能被皇帝任命爲督郵想必能力是有的,出於對這一點的考量,儘管張邈對於徐濟的這個年紀擁有的能力抱有巨大的懷疑,但是陳留目前的狀況足夠他焦頭爛額的了,他不得不尋求一切能夠利用的力量,有徐濟應付陳留南部的黃巾對於他面臨的麻煩來說是很大的解放,他可以空出手來專心的清剿北部的黃巾。也會有更多的空間來施展手腳。
而抱着同樣主意的徐濟也預料到張邈定然不會反對自己的建議,畢竟他沒有反對的理由。何況如果說要把肅清陳留北部黃巾餘寇的事情交給徐濟,張邈或許更願意自己去做這件事情。那麼,徐濟是真的沒有能力應付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徐濟明面上雖然不過只有三百餘人的隊伍,但若是調集他暗伏於潁川的全部力量,那麼想要拿出千餘人的士卒卻還是毫無問題的。但徐濟顯然不需要在這種對自己來說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和精力。而且大軍的糧草用度和士卒死傷的撫卹都不是個小數目,徐濟沒有那個身家可以拿來這樣消耗。而且,徐濟沒有爲人作嫁的好習慣。
由於陳留如今的狀況,張邈也沒有時間宴請豪強的時間,自然也沒有要留徐濟盤桓的打算。徐濟也樂得不用跟他虛以委蛇,在自己的認命狀被張邈批准蓋上太守的印信之後的第二日徐濟就立即率部啓程前往他的治所,也就是圉縣。
而徐濟任陳留南部督郵的消息也很快被傳遞到郭嘉那裡,郭嘉立刻做出了反應,他命令徐謙率領原波才麾下的那些士卒同時趕往圉縣,當然,還帶上了足夠徐濟用度的錢糧。因此可能會比徐濟晚到五天左右。
徐濟此時需要的不僅僅是兵馬的支援,新到圉縣威信未立,而他的年紀也很容易使得別人輕視。正是因此很多事情都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來,而之前長社之戰留下的黃巾當然也有不少流竄到陳留,這也是徐濟的麻煩,每次想到這裡徐濟都不由得面露苦笑,這都是他給自己埋下的苦果,果然天理循環,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但徐濟對此的確是毫無辦法的,如果想要在陳留站穩腳跟就必須解決這些麻煩,而這種麻煩是幾乎每個地方都存在的。徐濟雖然並不覺得解決黃巾有多困難,但是問題在於雖然解決這個問題的確不難,卻需要花費頗爲巨大的時間和精力。徐濟不認爲自己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跟這些流寇折騰。除惡務盡,如果不能一次性解決徐濟反倒是不急着處置。何況徐濟的麻煩並不只有黃巾餘寇而已,他沒有太多閒情逸致去跟黃巾餘寇較勁。
當然徐濟對黃巾也還有殺招,那便是波才。流竄在陳留南部的黃巾大多是潁川黃巾被擊敗時的潰兵,作爲他們曾經的渠帥,想必波才解決這個問題會比徐濟用武力簡單許多。所以黃巾對於張邈來說也許是個巨大的麻煩,但是對於徐濟來說卻未必如此。說不定這還會是徐濟增強自己實力的又一次機會。徐濟此時最困擾他的還是自己此時手中武將不少,卻惟獨缺少能夠幫助他處理政事的人,能夠動用的郭嘉還需要坐鎮潁川替他謀劃後方,荀彧和荀攸此時也被禁足不許外出。如此一來徐濟能依靠的仍舊只剩下自己了。但是八縣之地,這可不是小數目,徐濟的精力畢竟有限不可能事無鉅細的全部親力親爲,他深感自己手中的牌還遠遠不夠。但是此時還能去何處尋求幫助呢?
無論如何,在找到能夠幫助自己的人之前,徐濟還是必須自己支撐着。雖然人還未至圉縣,但是徐濟已經未雨綢繆的開始爲自己之後的道路做好鋪墊了,但是這些都不是第一要務,徐濟首先需要面對的問題就是圉縣的官員。所有的謀劃都建立在徐濟能安定好眼前圉縣的事,而這些事也正是徐濟目前最爲頭疼的事情。他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清理這些他不能使用的卻佔據要職的官吏。只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圉縣,他纔有安鎮陳留南部的資本。
而機會顯然很快就來了,徐濟抵達圉縣的時候,正是時間臨近正午,官道左右的田地上勞作的百姓都歸去休息了。儘管徐濟已經提前遣人前去通報圉縣的官吏,但是令人驚訝的是一路上直到城門處都沒有人前來迎接。而面對這件事陳到忍了一路終於還是剋制不住的大怒了,陳到一向是是個沉穩的人,若不是這件事的確讓他極爲憤怒也絕不會如此憤懣。
徐濟畢竟是督郵,督郵是個什麼官職呢?它的職責最基本得到就是巡查監督,也就是說督郵是有讓一縣的官員丟掉他們的官職的能力的。因而各地官員對於督郵都是巴結都來不及的,不論怎樣都不會是徐濟這樣的待遇。那麼對於這種態度也只能有兩種解釋,一是圉縣的這幫官員手腳乾淨,公務認真。但是從失修的女牆和道路可以看出這些官員幾乎就是隻會吃飯喝酒的酒囊飯袋,而剩下的另一種解釋是什麼?那便是瞧不起徐濟。
這纔是讓陳到不滿並且憤怒的,所謂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作爲徐濟家臣的陳到如何能接受這種事情?當即就想要提劍入城去討個說法了,當然波才就不一樣了,他一看徐濟面露沉思之色就立刻伸手攔住了陳到,這邊陳到正是火氣上頭的當子,一看自己被人攔住,立刻回頭,幾乎就要破口大罵,再仔細一看是波才,陳到這纔沒有開口而是以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波才以目視徐濟,陳到這纔回眼看去,只看見自己的主公很是淡然在馬上深思,顯然根本沒把這個當一回事。
陳到自然是相當不解的,不顧波才的阻止就上前開口問道:“主上何以如此淡然?這些人……”
話還沒講完徐濟便擡手打斷了他:“何故如此憤怒啊?叔至啊,我等初臨圉縣,彼不知我,我亦不知彼,所謂相互試探罷了。他們要試我徐濟是不是好對付的,我也在試他們懂不懂眼色。如今一目瞭然了,我何須跟將死人較勁?”
陳到這才恍然,自己這位無良主上早就做好要清洗圉縣的準備了,畢竟圉縣今後就是徐濟的本鎮了,豈能有不安定的因素?既然不聽話,那便除掉,徐濟的思維就是如此的簡單。波才當然是懂的,上位者的思考方式就是這樣,既然不能用,留着又遲早是個麻煩,那倒不如除掉爲好。況且,這些小人物又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呢?波才如是想到。
徐濟一行人於是很是安靜的前往驛館住下,由於徐濟是新近決定將自己的治所設在圉縣,按照今日所見,多半也是沒有什麼準備的,好在驛館還能歇息,當然高順麾下的士卒們就只好就地安營了。幸而高順向來思慮周全,並沒有士卒露宿的現象。
而就在徐濟一行人入住驛館之時,驛館外的陰暗處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匆忙的離開了。
此時的縣尉府中,諸人聚集在一起,面色似有幾分焦急,突然,一個叩門的聲音傳來,首座的老者叫道:“進來。”
進來的人赫然正是在驛館外偷眼觀察的那個漢子,這漢子進門拱手道:“新來的督郵入住驛館了,他好像吩咐部下休息了,我會來的時候都沒動靜了。”
老者皺了皺眉眉:“行了,你下去吧。”
待那漢子走後,首座的老者突然笑道:“這徐督郵畢竟是年幼無知,看起來是個極好拿捏的傢伙,吾等何需爲此憂心啊?”
在座的盡皆稱是,惟獨末座的一個起身道:“我觀這新督郵年紀雖小,但卻頗有幾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氣度,陳公,只怕這小子沒那麼好對付。”
被呼爲陳公的老者笑道:“毛掾史過慮了吧?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能幹什麼?”
被稱爲毛掾史的中年人也笑了:“孝先本不願多說,只是諸公於陛下親命的督郵如此作勢,只怕大禍臨頭。若是這新督郵真有本事,諸公又何以相抗?”
這話說的是半點不客氣,說白了就是指着臉罵你不給皇帝臉面,末了還反問你們能把一個朝廷命官怎麼樣,這話當然不是在座的這些人愛聽的,登時便有一個身着華服的老者站起身來,大喝道:“毛孝先,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此放肆?”
被稱爲毛孝先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毛孝先不過是圉縣一小吏,自然沒有資格在這裡大言不慚。下吏告退。”說罷也不管衆人但應如何,轉身拂袖便走。
而他身後的那個華服老者當真是吹鬍子瞪眼,大呼:“毛孝先,汝安敢耳。”
當然怎麼大呼小叫的都是決計叫不回的,華服老者眼見已經如此急忙回頭向首座的老者問道:“劉公,這毛孝先若是去跟那新來的督郵告密,你我豈不是……”
首座的老者撫須笑道:“不必憂心,孝先是聰明人,他豈能做這種前途未卜之事?”
但是真的有那麼穩當嗎?毛孝先的確不傻,但是他卻遠遠比首座的陳公看的明白,徐濟不同於之前的督郵,從他安靜入城不動聲色就能看出他的所圖必然不小。
而今毛孝先唯一好奇的就是徐濟想要的究竟是什麼,而這也決定了他是否會幫助徐濟,但是該怎麼試探這個看起來小小年紀卻城府頗深的督郵呢?他陷入沉思,而至於郡守府裡的那幫老傢伙,毛孝先從來沒把他們當一回事,既然老朽,就不該繼續佔據不恰當的位置爲自己謀求私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