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一番話說的韓馥是有幾分意動,雖然耿武的話令他的確極爲擔心但他仍舊是心向袁紹的,而且相比於其他目前對韓馥而言最大的問題是公孫瓚,所以自然一切以解決目前的困境爲目的。由是他纔對辛評所說有些想法。
但耿武如何會坐視辛評一言成箴,他雖然性急但一點都不蠢,更何況在冀州這人才鼎盛之地能夠坐到長史之位之人怎麼可能是平庸之輩?即便耿武也並沒有多喜歡徐濟,但徐濟是袁紹的敵人,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今袁紹是冀州的大敵那麼徐濟自然就能歸類於“朋友”了。再退一步說郭嘉乃是關純請來的,如今連面都沒見到就叫韓馥殺了那豈不是既得罪了徐濟又沒有達成目的嗎,所以耿武是打定了主意要阻止了。
“主公萬萬不可!正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何況我們冀州與駙馬一向並無恩怨,如今隨便就殺了這來使豈不是有違道義?何況駙馬既然派人前來想必是有一番說辭,主公如此隨便就殺了不但得罪了駙馬更於冀州沒有半點好處啊!”
辛評聞言大怒,心中已然是殺機涌動,這耿武不但處處阻撓更是一點顏面也不給他留,但如今耿武的這番說辭他偏生是無法反駁。而一邊沉默的荀諶這會兒也聽出味道來了,耿武一口一個“駙馬”顯然是與徐濟有所溝通,如此一來荀諶也自然就弄明白了自己的站隊,當即便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且聽聽看這個使者究竟如何說辭再做決定。將軍以爲如何?”說罷便轉頭看向韓馥。
韓馥一聽這話說的也是於情理兩何便也就點頭答應了。箇中緣由也簡單,韓馥如今的狀況自然不願意再招惹徐濟,而且從會盟之後的行動來看這位駙馬不但眼光卓絕而且麾下的戰鬥力也不容小覷,萬一觸怒了他對自己的局面無疑是火上澆油。
而見到韓馥點頭那名甲士也退出大廳去引路了。而大廳之中卻一時間沉默起來,沮授突然有種身處山雨欲來的山谷之中一般,顯然這個使者絕非好對付的角色。他再看大廳之中的諸人,也是各自低頭。顯然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嘆息,如此的一個冀州如何能叫人安心呢。
而沮授之所以生出投效袁紹之心原因也算的上覆雜,他在韓馥麾下效力雖然時間不短但卻因爲他生性耿直所以不得韓馥所喜,而他引爲知己的田豐如今便在袁紹麾下效力,而田豐也曾勸說沮授爲袁紹效力。這倒也還好,關鍵是韓馥越發昏庸的作爲令他看不到冀州的希望,他不希望自己滿腹才學託付給韓馥這種無法使用的人。
而對於徐濟,沮授的心理也極爲複雜。這個人的出身令沮授對他頗爲輕視。但也正是因爲他的身世卻能夠做到今日這一步卻又叫人忍不住有一種欽佩之意。而至於徐濟的使者是否該當斬殺他其實並不在意。他惟獨介懷徐濟的目的,也只有知曉了徐濟的目的他才能做出相對的策略,
而就在此時。大廳門外的甲士突然唱喏道:“使者到。”
大廳之中諸人皆是齊齊精神一震,紛紛合租那頭看向門口。不外乎是好奇這個能被徐濟挑選成使者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人。不過這其中自然也有不同的目的,有人只是單純好奇,而另有一部分卻懷揣叵測之意。
而映入諸人眼簾的是一個身着青衫的少年,面容俊雅,英氣逼人。而令沮授爲之一怔的是郭嘉的表現,竟然在面對如此陣勢的情況之下泰然自若。而跟在郭嘉身後的便是一身白色武士裝扮的陳到。
文臣注意的人自然是郭嘉,而武將在看到陳到之後便再也無法移開視線了。陳到並不突出,他的長相也只是中人之姿,但陳到那沉穩的氣場卻好似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即便陳到在移動但卻給人一種巍然不動的感覺。張郃看到陳到的第一眼就覺得似曾相識。而隨即他便看到陳到朝着自己這邊隨意的一瞥,但張郃卻瞬間神經一緊幾乎就要拔劍而起,那是一種近乎實質的殺意。
這兩個人雖然有些差距但卻格外的和諧,郭嘉的張揚和陳到的沉穩就好似一個互補的太極,兩個人走在一起便猶如無懈可擊的整體。更令張郃爲之恐懼的是陳到的腳步,每一步的移動都穩準的踩在郭嘉下一步將要踏下去的瞬間。如此一來陳到與郭嘉便恍若一個人一般,但正是因此張郃感到了恐懼。張郃雖然實力未到眼前這人的境界但他師出名門眼光自然是有的,陳到在每一步落下的瞬間都有微微的不同,但正是這種小小的移動卻封死了任何一個能夠攻擊郭嘉的角度。
兩個人便是如此一靜一動,一前一後的走到了韓馥面前,而此時沮授也收回了他的目光,雖然只是短短几息時間他便已經看出郭嘉絕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這個少年面上的微笑下冷若冰霜的沉靜和遠勝常人的氣度足以說明此人極爲棘手,而且身爲使者,想來此人舌辯的本事也絕對不容小覷,沮授後悔了,如今看上去是休想能從這個少年嘴裡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此時郭嘉淡然回頭看了一眼陳到,陳到也恭敬的低下頭收回了自己刻意放出的氣勢。這也是郭嘉之所以欣然接受陳到同來的緣故,刻意說徐濟麾下最適合與郭嘉配合的將領就是陳到了,郭嘉雖然看上去沉靜但性子過於跳脫,近些年來雖然大有收斂但卻不免有些本性難移,而陳到的穩重恰好能完美的彌補郭嘉的這一點。如今也可以看到陳到出現的效果是極好的,滿堂的冀州文武都被陳到懾人的氣魄所壓制。
而走到韓馥面前一共用了十九步,走到之時郭嘉也完全進入了狀態。他不卑不亢的對強自裝出一副高人一等的韓馥行了一禮。韓馥是見過陳到的,這個將軍給他的印象其實並不深刻,因爲一路上陳到都沒有動過手,但最後在滎陽回來的路上韓馥卻是見到了這位將軍叫人膽寒的一幕。他只三招就制服了在呂布手下堅持了許久的張飛。至於原因當然是因爲張飛意圖搶奪陳到繳獲的西涼戰馬。
所以直到郭嘉行禮完畢韓馥才稍稍鎮靜下來他伸手致意之後纔開口道:“先生姓甚名誰?遠道而來不知何事?”
而郭嘉以視線的餘光瞟了瞟周圍的情況心中已然冷笑不已,看得出今日情勢便猶若鴻門之宴那般兇險,一個不小心便是翻臉的局面,而屆時不但徐濟的目的無法達到還很有可能令自己被軟禁於冀州。至於殺自己。韓馥是絕對沒有這個膽子的,便是袁紹都不敢小覷徐濟,何況是這個遠遠不如袁紹的韓馥呢。
不過就這一息之間郭嘉也想明白了自己絕對不能一枚退讓,否則絕對不能威服在場衆人,而且郭嘉也早已進入狀態了,此時他就恍若能掌控這大廳之中這些文武官員心中所想一般,而聽到韓馥的問話之後他淡然一笑道:“我乃我家主公麾下無名小卒一個,刺史大人喚我奉孝便好。至於我的來意……刺史大人莫非不知自己已然命懸一線乎?郭嘉來此別無他意,但爲救刺史大人一命耳!”
這話一經出口便引得滿堂譁然。韓馥更是失聲道:“什麼?!”
辛評一聽到更是大驚失色。沮授也是面若玄鐵。顯然也是十分驚訝。而辛評知道此時已經容不得郭嘉繼續說下去了,於是斷然喝道:“何來這等狂妄無知之人?竟敢如此說話,來人。快將此二人拿下!”荀諶一見到是郭嘉心中已然是三分了然,自然不會容得辛評如此作爲當即便開口道:“且慢!”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大廳之外已經有數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衝了進來,一看便知是極其擅長近身搏鬥的親衛軍一流,而且在衝向郭嘉的途中還抽出了腰間的兵刃。而陳到的臉色卻是絲毫沒有變化,他只是輕輕的踏前一步將郭嘉攔在身後,隨後便自腰間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這幾個大漢也是機警之人,早在進門的瞬間就已然看出了這兩人之中顯然郭嘉是領頭的,只要能拿下郭嘉陳到必然不會有所反抗,但卻怎麼都沒有料到陳到的動作卻是似慢實快,立刻便將他們攻擊郭嘉的角度全部堵住了。
於是一時之間數把寒光閃爍的長劍便直指陳到而去。更令人膽寒的是每一劍去勢都是殺意凌冽,其中更有配合,顯然是逼着陳到不得不讓開身子。而且只要陳到一旦陷入守勢便會有連綿不斷的攻擊隨之而來。
而張郃立刻便將自己帶入到陳到的位置,得出的結論是不躲就是必死,但一旦多了那麼郭嘉就一定會死,這是一個兩難的局面。他很好奇陳到會怎麼做。這幾個大漢他是知道的,是韓馥豢養在府中的好手,一對一自己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他們之間的配合卻是極爲默契,一個不小心就會着了道。
但張郃終究是小瞧了陳到,陳到見到幾人攻來竟然不易勢轉爲守勢反而是踏前一步手中長劍忽然便似消失一般,但張郃卻看到了,陳到在踏步上前的瞬間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刺出了數劍,當然這還不足以令張郃感覺到畏懼,可怕的是每一個親衛的手腕出都被陳到刺穿了,這份力道的掌握和精準度是張郃難以望及項背的程度。而且陳到的一劍不僅刺破了手腕更是以一種奇詭的方式將幾個快速前衝的親衛全部詭異的向後仰倒出去。
而等張郃想要起身拔劍之時卻見陳到已然收劍回鞘退回郭嘉身旁了。只看陳到這一招張郃就無比確信陳到絕對是一個用劍的大家,換了自己雖然也能勉強爲之但卻絕對做不到陳到這般瀟灑更不可能如此輕描淡寫。而且張郃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剛纔自己即便出手相幫這些人的結果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會受傷。
剎那間大廳裡再次沉默了,除了地上的四人在痛苦的呻吟之外再沒有半點聲音了。而陳到站在郭嘉身側淡然開口:“還有誰?一起上吧。”霸氣一時間展露無遺,雖然只是護衛郭嘉的身份,但此時的陳到卻彷彿當日酸棗大寨之前的呂布。若不是陳到一臉沉靜不似呂布那般張狂韓馥幾乎以爲面前之人乃是呂布了。
而郭嘉便面上卻似看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心中卻是暗暗讚揚陳到聰明,之前自己對韓馥口出狂言的目的就是震懾韓馥,而陳到這一手明明可以擊殺這幾人卻偏偏要留下他們的性命更是令其痛苦的號叫無疑更是配合了郭嘉。而有了這麼一記下馬威廳堂之中的諸人哪裡還敢小覷郭嘉?
而看到此時大廳中衆人深受震撼的表情,郭嘉就知道自己威懾冀州諸人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否則,依照如今這等敵衆我寡、己方勢單力孤的情況下,自己哪來的和韓馥談判足夠的砝碼和氣魄?不被羣起而攻之,落得個身首異處的結局就已然是萬幸了。
就在這時,門外腳步聲起,在刺史府中聞聲而來的其他士兵各個手持刀槍,喊打喊殺,蜂擁進大廳,足有二三十人。誰知。這些人甫一進大廳就被大廳中的詭異氣氛所感染。聲音小了下來。而轉頭向地面看去,卻見自己軍隊中素所公認的高手無一例外皆是滿臉痛苦的躺在地上,落在一邊的佩劍上還帶着血跡。狼狽到了極點。大廳中那些平日裡脾氣暴躁、受不得一點氣的將軍們此時也一個個好似遭了雷劈一般站立不動,即便是公認的軍中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張郃也是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樣。顯然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而平日裡那些巧舌如簧的文臣們更是一個個臉色蒼白,更有甚者,一副心志皆爲所奪的模樣。
但最令他們矚目的無疑是對面那個傲然而立的白衣年輕人,只看他手還按在腰間的劍柄之上便知此人乃是罪魁禍首了。但此人一身白衣卻絲毫不見血跡,那麼之前的爭鬥中必然沒有受傷甚至都沒有被濺上血跡,這纔是令他們不安的地方,對手的身手顯然是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計。
而另一件讓他們感到肝膽俱寒的他們發現自從自己這方剛剛進入到大廳中時起,那身材遠勝常人的白衣青年的殺氣便已經緊緊地鎖定了他們,那凜冽的殺氣好似塞北霜天雄渾無匹的朔風般飛揚般刺骨而不可抵禦,更是無處可躲,不要說難於呼吸了,便是想要移動自己的身體分毫也力不能逮,甚至連自己的靈魂都有一種從身體中被壓榨出來的彷徨無助的無家可歸感。
單隻這份精神上無可抵擋的壓力就令這些氣勢洶洶的悍卒殺氣大減。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打鬥最重的就是氣勢,這二三十人氣勢一旦衰竭,那就談不上爭勝之道了。而且此時陳到的大手還按在劍柄之上,顯然是一言不合就會出劍,他們更是戰戰兢兢。
“就你們幾個嗎?”陳到開口了,而這一霎那間在場的諸人便宛若被風雪掃過赤裸的全身一般悍戚直到了骨子裡。而陳到說完便已經將佩劍拔出了一半。
其實在場的士卒哪裡還有半點動手的能耐,此時他們就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等着陳到收割而已。而此時郭嘉開口了:“住手!”
陳到收劍回頭看向郭嘉開口問道:“先生有何安排?”當然陳到不會真的去攻擊眼前的這些已經全無反手之力的士兵,所謂要知見好就收,做人要給別人留有餘地,否則就不免過於鋒銳,徐濟一直叮囑陳到所謂“過剛易折”,所以陳到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更何況陳到很清楚自己的主要任務只是保護郭嘉而已,剛纔自己一旦出手,勢必就會遠離郭嘉,儘管自己要收拾眼前的這幾個人只是舉手之勞,眨眼間就能完成,但陳到生性謹慎,而且如今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實在不想節外生枝。而且難說自己出手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在場的張郃若是真的出手自己或許還要費點事情,雖然之前一直以氣勢壓住了在場的人,但難免有些不太穩妥,所以陳到也很是知趣的將主角讓回給了郭嘉。
而郭嘉確實悠然的露出了輕笑道:“叔至,你我是客人,自是‘客隨主便’,主人要動手我們陪他就是,如今有人說了‘且慢’,我們自然應當停下來聽聽人家如何言辭纔是啊。”
陳到聞言也是一笑,隨即拱手道:“是,一切都由先生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