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那時,徐濟麾下就有不少人的意見認爲黑山軍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應該由波才率領大軍儘早消滅,不過波才卻獨樹一幟,他認爲張燕乃是當世豪傑,既然可以看得出前一段時間徐濟對黑山軍的利用,自然也可以看出形勢對他非常不利。以張燕的智商,黑山軍的投降根本就是指日可待。
張燕這才知道那時黑上軍已經在鬼門關前過了無數回。看來黑上軍現在還存在應該感謝波才。
徐濟沉聲道:“這一點其實在我麾下的軍隊與張燕你的黑山軍第一次交戰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了。因爲戰敗的黑山軍根本無處可去!”張燕聞言擡起頭來,看向徐濟。
徐濟看向張燕開口道:“黑山軍不可能去投靠袁紹,因爲仇怨太深。更不可能去投靠曹操,對嗎?”
張燕聞言身子一震,徐濟說出的兩個答案正是黑山軍發生內訌的原因。
徐濟緊緊盯着張燕道:“將軍是聰明人,當然知道若是投降給曹操,曹操馬上就會把你等綁縛起來,給我送到冀州來,沒錯吧?”
張燕終於敗下陣來,垂下頭去,心服口服道:“大人明鑑,小將當時就是這個意思,可惜其他人卻不願意與大人和解,非要投靠曹操,完全無視由冀州到徐州衝破波纔將軍的阻擋有多麼的艱難,屬下不能坐以待斃,所以唯有發動兵變。”
徐濟的嘴角逸出一絲微笑道:“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張燕你和黑山軍新的命運即將要開始了,我希望你能和波纔將軍好好相處。”
張燕點頭應是,神情中有說不出的堅決。徐濟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張燕說道:“莫要以爲兗州就此太平了。以後你和元義還有得忙。”
張燕聞言馬上明白徐濟指的是逃走的袁紹和實力強勁的袁術,沉聲道:“張燕曉得了。主公就放心吧。”
徐濟點了點頭,便招呼三人接着吃飯。不一時,四人飯飽,徐濟見張燕的臉上有困頓的神情便要樑習安排張燕去休息。自己則和高順走出房門在院子裡散步。
此時下了半天的大雪善解人意的停了下來,兩人並肩而行。談天說笑,聽着腳底下因爲踩在雪塊上而發出的咯吱聲,說不出的舒服。
高順笑道:”主公真是厲害,三言兩語便令那張燕心服口服。從此我放便又多了一員猛將。更爲主公謀奪徐州、誘騙袁紹增添了把握。”
徐濟淡然一笑道:“早就知道瞞不過你,現在我坐擁冀州和兗州下一步便是謀奪青州再取徐州的打算,波才大軍如今更作出了要向徐州移動的態勢,我想袁紹不上當都難。”
高順點頭道:“的確如此,主公令軍師回陳留已經給袁紹造成上下不和的假象,而且主公麾下大軍分散,波才大軍又向徐州前進。這種種情況。袁紹不同心纔怪呢。我看袁紹定要在張燕的身上再吃一個大虧。”
徐濟笑道:“子和果然知我。”
“不過。”高順沉聲道:“我卻以爲主公不應該在冀州靜觀時局,而應該主動出擊,這樣誘騙袁紹的把握更大。”
徐濟大感興趣道:“哦,說來聽聽。”
高順沉聲道:“我以爲主公應該出兵長安。想必軍師也是這個意思吧?”
“出兵長安?”徐濟聞聽高順此言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高順顯然和之前在洛陽之時大有不同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獨自領軍,他的眼光和見識也開始慢慢成長起來了,這是徐濟驚訝的事情。
而高順見徐濟在玩味自己的話,連忙接口道:“從現在天下的局勢來看,主公已經無可爭議的成爲了中原的霸主,表面上看去似乎風光無限,但其實再往下走則是步履維艱。”
徐濟沒有想到高順竟然會得到這樣一番結論。帶着期許看向了高順,高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道:“不知主公有沒有想過,在奪得了兩州之後,我們今後對外用兵的口實是什麼?畢竟不可師出無名。”
徐濟聞言笑道:“我知道子和的意思了,你是要我‘挾天子以令諸侯’對嗎?”
高順沒有想到徐濟的思路這麼快。身軀一震道:“主公高明,原來主公早已經胸有成竹,高順這是多嘴了。”
徐濟聞言心中慚愧,這其實不過是郭嘉在信中所說的事情,他自然雖然不是沒有想到但卻沒有那般堅定的信心,於是他擺擺手道:“子和莫要如此說。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方法知道是一回事,找到時機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人世間每多眼高手低之輩。”
高順見徐濟全無半點驕色,心中歡喜道:“主公言之有理。”
徐濟冷笑一聲道:“說穿了,大家玩得都是狐假虎威的把戲,只不過這隻老虎是紙老虎罷了。我徐濟和其他人最大的區別就是我無論怎麼做都是爲了結束亂世,不像其他人那樣,一心只想着把權力把持在自己的手中。”
高順點頭道:“的確如此,時至今日,漢室江山早已經風雨飄搖,大漢皇帝的命令沒有一個是出自自己的心願,完全由權臣操縱。”頓了頓,不好意思道:“其實在開始時,屬下以爲主公和其他人沒有區別,但是自投效之後,特別是與主公經歷了這一番風雨之後,才發現主公考慮的乃是這天下的長治久安,或許主公要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但是主公站在這高位上卻不是單單爲一己之私利,更多是爲了這天下,否則主公就不會坐在一般人看來打擊世家大族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了。所以屬下以爲,主公不管站在什麼位置上都不爲過。”
徐濟身軀一震,自然聽出了高順話中的意思,高順雖然並非文士更不以治政爲長,但卻是除開郭嘉之外第一個隱隱約約知道自己要對漢室取而代之的人,而更令徐濟不得不承認的是高順的膽大包天,竟然可不把漢室放在眼裡,由此也可看出高順對自己的確是忠心耿耿,否則以自己的身份他若是說這樣的話就等於是找死,而且不是忠心的話他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徐濟不由得仰天籲出一口熱氣,看着水蒸氣在冰冷的空中幻化凝結,好似變幻不定天下大事,思索道:“那些都是以後的事情,我現在只是想要掃平亂世,方今天下,諸侯爭勝,大家依靠的東西各有不同。不過總的說來,無外乎‘皇命’、‘皇族’、‘學術’、‘宗教’四種而已。不知子和以爲然否。”
高順當然沒有想過這些,他只是希望徐濟能夠有更大的成就更快的結束亂世。聞聽徐濟此言。心中不由得開始思考這些。高順當然也沒有想到徐濟對天下力量把握得如此的精到,半晌之後他不由自主地開口道:“主公,高順能爲主公效命,雖死無憾!”徐濟大笑道:“子和。何出此言呢,能夠聽明白我這番言語的天下間不過區區數人,子和乃是我的知己,是我求之不得纔是。”
高順眼中閃過誓死效命之色,徐濟看着高順的神情,心知隱隱一股暖意,心中歡喜,但卻沒有表露而是開口解釋道:“首先看到看到這一點的當然是黃巾軍的張角,他利用的是‘宗教’。”
高順點頭道:“的確如此。屬下在黃巾之時便隱約曉得了,張角沒有出身,要想成大事,前面的三點均不足以爲憑,不過‘宗教’這種東西一旦發展成爲全國性質的東西就和‘學術’差不多了。又或者說‘宗教’只是一種‘學術’的變形而已。”
徐濟點頭道:“的確如此。與其說張角敗在漢室手中,還不如說是敗在世家大族手中,就張角宣傳的那一套哪裡會有一個世家大族喜歡?自古以來,儒道兩派思想鬥爭頻仍,張角根本就是選錯了方向。”
高順笑道:“其實屬下覺得張角在起兵前一直做得不錯,至少上至先帝,下到地方,有不少人已經相信了他的那一套。”
徐濟笑道:“這就是我說的時機問題,張角選錯了時機,過高的估計了自己的力量,纔會慘敗身死,徒增笑柄而已。”
高順聞言也是嘆息道:“的確如此,宛城一役即便是沒有主公恐怕也是必敗。不過沒有辦法,因爲張角沒有輿論的力量,他的那一套學說若是正常的傳播,是沒有人相信的。只好化身爲宗教出現。”
徐濟點頭,高順這話說的當然有道理。世家大族根本就不能容忍宗教學說在那裡裝神弄鬼,更令世家大族擔憂的事情是就連自己的家族子弟都相信宗教編出來的鬼話,若是聽之任之,任其發展的話,只怕最終會完全淪爲宗教的附屬品。
高順沉默了一會笑道:“所以我才說主公真乃神人也。”徐濟不明白高順突然間爲何要說這話,不明所以的看向高順。
高順笑道:“我雖然並隨追隨主公騎兵之人,但是卻知道主公的施政理念其實和儒家思想宣傳的那一套大不相同,可以說那完全是一種新學術。”
徐濟一怔,馬上明白了高順的意思。高順接下去說道:“其實早在主公奪取並且佔據南陳留之時我就隱約覺得主公推行的政令似乎和朝廷慣常有所不同,但主公當時卻未曾明言,那時子和眼光短淺,更不曾聽軍師勸誡多讀書是以不解,如今卻是瞭然了,因爲以主公的出身,即便是提出了新學說,也不會有人相信。最後只能走張角的老路,把自己的學術化身爲宗教,要麼就是放棄自己的夢想,投入到一方諸侯帳下,爲其效命。”
高順見徐濟聽得入神,接着說道:“可是主公卻不甘心是這種結果,洛陽一行最大的收穫就是主公的名望相比於剿滅黃巾之時大有提升,而且作爲大漢駙馬的身份也爲主公提供了相當大的保護,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主公終於不必在掩飾自己的施政理念了。仔細想來,主公這一番冒險卻是值得的。”
徐濟聞言,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更在暗叫慚愧與幸運。自己當時哪裡還顧得上這許多事情,那不過是求生而已。想起當年和郭嘉徹夜長談時曾經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完成自己狂妄的夢想,在起兵之時也是雄心勃勃的要建立能夠讓自己放手施爲的一片樂土,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換來的只是種種迷茫,要不是自己是個天生的無神論者。只怕自己已經走上高順說的“宗教”之路了。幸運的卻是伊寧的出現,是這個丫頭用十幾年的時間讓徐濟走上了這條完全不同的道路,而直到在洛陽真正紮根之後徐濟才意識到學術聲望的重要性,也正是從那時候他纔開始有意識地利用它。這段道路實在是太漫長了。現在想起來,竟然讓徐濟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滄海桑田的感覺。當然若不是張讓的刻意照拂,徐濟絲毫不懷疑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骨了。
想到這裡,徐濟嘆道:“不管怎麼說,皇天不負有心人,有付出終歸會有回報。”
高順笑道:“這個自然,我和主公一樣出身寒門。自是知道這其中的艱苦。其中的味道不是袁紹袁術這等天生下來就把學術力量拿捏在手中的世家大族的子弟所能真切理會的。”
徐濟點頭道:“不過老天爺還是公平的。正因爲如此,袁紹他們一輩子都是紈絝子弟,根本就不可能承擔起上天賦予他們的重任。”
高順眼中亮了起來道:“的確如此,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徐濟調侃道:“子和都會咬文嚼字了?不過子和你說的對。但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由於天生在政治性極強的環境中,他們更加懂得利用手中的學術。更知道如何把學術的力量發揮到極致。深明學術力量的巔峰就是利用‘皇命’的開始。”
高順不屑地笑了笑:“那是當然,否則袁紹怎可能幹出不承認當今皇帝,偏要立幽州刺史劉虞爲皇帝的事情。”
徐濟看着高順,笑道:“子和的眼光也越發犀利了,一句話便戳穿了袁紹的陰謀。”
高順點頭道:“這就是書裡說的‘霸天下’和‘霸一方’的區別了。袁紹四世三公,已經是天下人望之首,若是按照一般的常理來看。只要天下太平,袁氏家族終有一天可以權傾朝野,獨佔大權,可是袁紹袁術真是生不逢時,接二連三的事情破滅了他們的夢想。”
徐濟點頭道:“正是如此。先是何進阻擋他們的路,緊接着就是董卓,董卓把皇帝把持在自己的手裡乃是袁紹最難以接受的事情,身爲天下人望之首,學術界的領袖,沒有皇命在身,強極也僅僅是個稱雄一方的諸侯而已,袁紹豈能甘心這一點?要扶植一位新皇帝做爲他稱霸天下的遮羞布那是必然的。”
高順也是越說眼睛越發明亮,聽到徐濟這話也是笑道:“袁紹還是有些本領的,天下這麼多的皇室宗親,袁紹居然一眼便看中了劉虞。這的確是個最佳人選。”
徐濟思索半晌之後也笑道:“的確如此,因爲和其他皇室宗其相比,劉虞是個沒有野心的人,而且劉虞的才能重要在於內政而非是軍事,所以這種人是最容易被袁紹利用和控制的。不過令袁紹失策的地方是正是因爲劉虞這傢伙沒有野心,所以根本就不會去當皇帝,讓袁紹想要利用都無無處下手。”
此時兩人來到一個已經被冰封住小水潭邊,站下身來,高順道:“所以我說主公現在也面臨着袁紹當年的問題,主公現在已經取袁紹而代之,成爲天下人望之首,可以說主公已經把學術的力量運用到了頂峰,更由於軍事的強大,天下間除了袁紹這深恨主公的人外沒有人再會對主公產生圖謀不軌的想法,那無疑是自尋死路,現在天下的大勢正是因爲主公的原因反而出現了短時間的太平,除了袁術這不懂權謀的攪局者外,誰都不會輕舉妄動,更不會給主公以出兵的把柄。所以我說主公在中原取得絕對優勢的同時也失去了對外用兵的口實。”
徐濟點頭嘆道:“所以對我來講,現在出兵長安,迎皇帝纔是解決這問題的根本方法,只要有皇命在手,我們對外用兵就會有大把的理由。”高順笑道:“正是如此,其實董卓想要做的也無非如此,但是爲人過於殘暴卻令其失掉了人望,哪怕是把蔡邕這等當世大儒把持在手中也無法爲其贏回失掉的人望。”
徐濟聞聽蔡邕的名字,心頭一顫,想起了還在自家居住的蔡文姬,一時之間也是良多感觸,卻聽高順又道:“所以若是拋開個人感觀和敵對立場,這董卓實在是一代人傑,其目光有令人讚歎之處。”
徐濟點了點頭道:“不過董卓卻難成其大勢。”高順眼眉一挑,不由得問道:“主公何出此言?軍師曾言現在董卓退守關中,用的明明是戰國強秦的策略,所謂‘坐山觀虎鬥’,擁有那種天險的地形,外人根本就是難以攻入,只要策略得當,董卓只要坐觀成敗,就可坐享諸侯互鬥、最終相互削弱的成果,然後效仿秦王橫掃**的故事,便可稱霸天下了。主公爲何如此肯定董卓難成大事呢?”
徐濟笑道:“董卓並非是始皇帝,始皇帝雖然刑法嚴峻,但是卻絕不殘暴,國中人民無不誓死效命,但董卓確放縱手下,肆虐百姓,而且他的手下雖然能征慣戰,卻無視法度,我看董卓早晚會死在自己手下的手中,即便不死,董卓的內部不穩,何以談橫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