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大搖其頭道:“主公,你把這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蔡大家是什麼人?她可是當今文壇領袖蔡邕的女兒,主公知道嗎?蔡邕是修過《烈女傳》的人物,才蔡邕的心中,女人並不比男人低賤,所以女人同樣要講大義的。.蔡邕強調,爲了家園天下,女人一樣有責任的。作爲蔡邕的女兒,蔡大家定然做的尤其‘出色’。”徐濟聞言愕然顯然是有點吃驚,他之前的確忽略了這一點,之前他確實沒有想到蔡邕是這樣的人物,難道他也強調男女平等?
荀彧看着還是一臉輕鬆的徐濟,嘆氣道:“主公,莫要不放在心上,主公應該知道,我後漢自章帝以來,都是幼主即位、女後臨朝,所以自鄧太后起,對女子的品德極爲看重,這許多年來。雖然每多外戚專權,但是始終都在女後的控制範圍內,原因何在?那是鄧太后用親身的榜樣立下的規矩。所以,《烈女傳》強調的是無論一個女子是站在高位上還是呆在家中,無論是幫扶家業還是相夫教子纔是一個女子應該做的事情。”徐濟聞言一怔,沒有想到原來《烈女傳》的初衷是這個樣子,並非是從一開始就處於壓迫婦女之用。
郭嘉也在一旁道:“文若分析精闢。實際上《烈女傳》的確起到一定作用,比如甄氏家族的張夫人,身爲女子爲何可以獨掌大權,控制整個甄氏家族?還有甄宓小姐爲何可以打點生意?那就是因爲我朝對傑出女性的尊敬。只不過因爲女子大多數對經濟仕途、打點生意之類事情不是太懂,所以《烈女傳》中的女性多是以相夫教子的事情而值得稱頌。向鄧太后那樣以政治傑出而受後世傳揚的女子少之又少。”
荀彧聞言嗤之以鼻道:“這有什麼辦法?我朝的女後不少,但是能夠做到殺伐決斷之輩的傑出女性還有誰?那些女後不是不精明。可惜她們的手段都是家中悍婦駕馭懼內的夫君那一套,只斤斤計較眼前的得失。太過小家子氣。只能在一時強壓朝中的紛爭。但是卻無力解決實質性的問題。否則我朝怎麼對女後臨朝的事情非議這般大?”郭嘉啞然失笑道:“不過文若的確有幾分求全責備了,孔子都認爲自己並非生而知之的天才;更何況是我們了?畢竟我朝對女子的教育向來就是相夫教子。你要他們臨朝聽政,那豈非是趕鴨子上架?所以說這事情說到底並不怨哪些女後,就像主公所分析的那樣,還是世家大族把持政治弄出來地的事情,總想把自己地女兒送進宮去當皇后。然後通過自己的女兒把持朝政爲自己的家族謀利益,也不管自己的女兒是不是搞政治的材料,纔會弄得朝政一片混亂。當然如果那些女子所受的教育和我們男子一樣,也許我朝就不止一個鄧太后了。我朝也不會變成眼前這種局面,不過我看主公在兗州興辦女學。所設置的教材就別有新意,依我所見,將來出色的女子會很多呢!”荀彧嘆了口氣道:“也許到了那時,女子從政就不會再爲人所詬病了。不過按照現在的趨勢來看,後世人只怕會對女子干政非常反感。”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個樣子!徐濟有點憤憤然,就好像後世松明程朱理學歪曲儒家思想本來面貌一般,明清時代的《烈女傳》顯然變了味道,要女子三從四德,謹守婦道。又說女子不能幹政,否則會天下大亂,竟然是從漢代牽強附會而來。還是郭嘉說的對,沒有給女子正確的教育。又偏要把女子推上高位,出了問題又要女子負全責,這簡直就是蒼蠅的習性。在一盤美味佳餚上拉屎,翻轉過頭來又恬不知恥地說這盤美味佳餚多麼的骯髒。那些封建衛道士用心何其險惡!
女子從政就會天下大亂?難道男子從政天下就不亂嗎?當真是豈有此理。反倒是眼前的這些漢代人說話真誠率直些,一語道破天機。而且那《烈女傳》的本意也不壞,否則在東漢末年和三國時代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傑出女性了。
從鄧太后到演義之中的貂禪,從糜夫人跳井到李寄斬蛇,她們的閃光之處並不在相夫教子,而是慷慨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精神,翻開《三國演義》,那些妻子、母親都是何等的偉大,足以使三國的英雄們黯然失色。便是自己的妻子也足以稱得上是德才兼備了,能夠得妻如此徐濟也着實感到十分的幸運了,想到這裡徐濟臉上不由得開始陰晴不定,遙想歷史,便獨自出神,直到荀彧呼喚他的時候,他才醒過神來,荀彧嘆道:“主公,前些日子你不在兗州,所以你不知道,蔡邕先生一到兗州便去了書院,對女學是大加讚賞,更要求自己的女兒在女學中講學。”
徐濟奇道:“這老頭倒挺有意思,我還以爲是孔融那小子親自去請的呢。原來是主動要求。”說完,臉色一變,終於意識到荀彧說的麻煩事情是什麼了。荀彧看着徐濟擔憂道:“所以說,現在有蔡大家擋在主公和聖上之間,事情就麻煩了,以蔡大家所受的教育,一定會對主公的所作所爲指手畫腳的。”
徐濟心中煩躁,他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種局面。
郭嘉冷然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令聖上邀請蔡大家做帝師的事情一定是那些主公的反對派的主意。”荀彧冷哼一聲道:“自從我和奉孝從兗州出發要來長安、蔡邕父女突然要求一同返回長安的時候我就在擔心這件事情。只是來到長安後事情一多,忘記警告主公了,沒想到這事情還是發生了。”言罷懊惱不己。
徐濟安慰道:“這事情與文若何干?即便是文若警告過我。難道我還有什麼話解地方法嗎?畢竟聖上的要求光明正大。而且既然是他們父女突然回京,我看這事情多半是早有預謀。”郭嘉點了點頭道:“主公這話大有道理,可能就在主公立足長安不久。王子服他們就已經寫信給蔡邕了,所以蔡邕的決定纔會這般突然。”
一直不說話地郭淮在一旁皺眉道:“他們的信中能寫什麼呢?不管怎麼說。蔡邕先生可是主公的老丈人啊,疏不間親。難道蔡邕先生還會反對主公嗎?”郭嘉冷笑道:“哪裡用挑撥離間?他們只要對蔡邕先生說主公權傾朝野,不知是福是禍,需要有人輔佐。希望蔡邕先生能在一旁多多提示,蔡邕先生是老實人,他還會懷疑嗎?當然馬上回來了,須知主公的新政有許多和朝廷的弊政相悖,如果蔡邕先生一時想不明白,必然會來和主公理論。蔡大家又有憂國憂民之心。現在有當上了聖上地老師。只怕聖上有什麼抱怨立時就會導致蔡大家和主公政變,出於這個原因。蔡大家不管對主公有沒有好感,都會義無反顧的確定自己是主公未婚妻的身份的。到時候,只怕連聖上和王子服等人都會熱切的期望主公和蔡大家的婚事的。若是主公反悔,只怕立刻就會冠之以無情無義的負心漢的罪名。”郭嘉的話已經十分露骨,王子服等人是想要用蔡大家來限制徐濟的野心。而且這並不需要挑撥,蔡大家本身就是心甘情願地。
一時間。徐濟頭大如鬥,若是換了往日,徐濟聽說蔡琰心甘情願地嫁給自己,就算不會大喜過望也是欣慰居多。可是現在倒好,居然弄成了政治婚姻,人家蔡琰嫁給自己居然是抱着一種爲挽救大漢王朝的獻身心態,這令徐濟的心中絕不舒服。想到這裡。徐濟望向荀彧,嘆道:“幸好文若兄來了,我原本的打算就是今後我在明處吸引各方面勢力的注意。而文若兄在暗中操縱一切,以中央的名義改革天下的種種痹政。我看王子服等人是要失望了。要蔡大家來阻止我,只怕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我現在只是覺得蔡大家如果這麼做我會很不舒服。有一種軟硬兼施搶良家婦女地感覺,但問題是這婚約我實在無法推掉。”荀彧搖頭道:“主公這麼說有一些道理,但問題是我荀彧畢竟是主公的手下,我的所作所爲都是主公的授意,蔡大家一樣會和主公理論的。”
徐濟大傷腦筋,這門婚事一開始就只是個名頭而已,但隨着蔡琰和伊寧的關係日益親密徐濟反而越發的不好處理這個丫頭了,一旦事情的發展變成荀彧所預料的那般那徐濟還真的無法推拒,首先自己那位身份貴爲公主的妻子就絕不會同意自己拒絕的。
郭淮卻在一旁道:“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看主公倒不如直接娶蔡大家過門,古禮有云:‘臣妻,君不得見。’到時候,蔡大家不在聖上邊上,豈非一了百了?”郭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問題是蔡大家的觀點不會變,即便與主公成親,蔡大家照樣會每日規勸主公的。蔡大家性格堅強獨立,並非是一般把夫君當成天不敢反駁一句的小女子。更何況人家不會把這事情向後拖嗎?”郭淮啞口無言,張了張嘴,也沒了主意了。荀彧冷然道:“爲今之計,那就要看主公的手段了,若是能夠把蔡大家和蔡邕先生爭取過來,我們便算是扳回一局,都說情場如戰場,主公縱橫沙場,千軍萬馬都不放在心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何等的英明神武,又豈會敗在一個小女子的手裡?我看主公不妨用些手段,徹底征服蔡大家的芳心。”
郭嘉在一旁大搖其頭道:“文若太輕敵了,主公早就說了:女人的心秋天的雲,說變就變。蔡大家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荀彧聞言搖了搖頭無奈苦笑道:“問題是我現在還有其他話好說嗎?主公還說在戰爭中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呢,我們又不知道主公的挑情手段,在戰略上鼓勵一下又有什麼錯誤?總不能我們自己先不自信吧?”
郭嘉和郭淮聞言大笑。徐濟呆瞪着荀彧。有點不大相信這番戀愛經是從荀彧這大儒的嘴裡說出來的,這哪裡是政壇老手地陰謀詭計啊?怎麼聽都像是經驗豐富的色狼在向自己傳授經驗,就是荀彧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有點面目猙獰。殺氣騰騰地味道。
沒有想到,長安的政治鬥爭居然會轉移到自己和蔡琰的談情說愛上。看來對自己的敵人不能小瞧啊。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利用各種手段向自己反擊。不過自己和蔡琰之間其實是從未開始過,面對自己在這時代第一次遇到這種境況。說實話就蔡琰這樣的才德藝兼備的女子徐濟當然不討厭但沾上了政治卻多少有些讓人難堪,只是此時卻也沒有別的辦法,何況徐濟絕對不想也不可能放棄,自己也確應該和蔡琰好好接近一番了
按照現在的局面來看,自己和她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可不想娶個貌合神離的人回家。荀彧瞪了郭嘉和郭淮好幾眼,見到兩人面容古怪地扳住了笑容,纔對徐濟肅容道:“主公,這件事情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提示。那就是敵人知道硬碰硬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一定會在小事上給我們不斷地製造麻煩。等我們露出破綻再突然發難。”
徐濟苦惱道:“問題是我和你大事上精明,細節上卻不大在意,應付起這件事情來真是有點防不勝防。”郭嘉對徐濟道:“主公不必擔心,若是不行,我郭嘉便不去幷州了,留在長安爲主公出謀劃策好了。”
徐濟斷然道:“奉孝,你已經很辛苦了。若是你想這麼做也要等到幷州穩定之後纔可以。而且若是說到陰謀詭計,我看這是文和的當行本色。有他在長安幫襯我就行了,雖然和他聯絡起來比較麻煩。”
郭嘉點頭同意到:“若是說到這方面。的確是賈詡那老小子比較擅長一些。”郭淮卻在一旁說:對了,主公,既然益州那面短時間沒有什麼事情,還不如把文和先生調回來,讓他在暗中爲主公出謀劃策了.
郭嘉斷然道:“不可,主公才把文和調出長安,爲地就是混淆視線,若是這麼輕易把文和調回來,一定會引起別人的疑惑的.而且長安人多嘴雜,這般聯繫容易被人發現,反正這裡離沈嶺前線不遠,住上有什麼疑問可以馬上派人詢問。”郭淮恍然大悟。
徐濟點頭,心道還是郭嘉了得。轉過頭來卻看見荀彧皺着眉頭坐在那裡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道:“文若兄。還有什麼不對嗎?”
荀彧語氣出奇凝重道:“我在擔心王子服他們下一步會拿聖上的婚姻大事說事。聖上親政,需要在各方面立威,其中婚姻大事便是極爲重要的一項。而且我朝向來有皇室和地方實力強橫的世家大族結親的傳統”
徐濟有點莫名其妙,郭嘉卻駭然驚叫出來道:“文若兄是說甄宓小姐?”
一霎那,徐濟馬上明白了荀彧在擔心什麼。
甄宓是身負皇后之命的!那也就是說甄宓應該嫁給漢獻帝。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在甄宓地皇后之命上大做文章,證明漢獻帝的確是真命天子。
而且,這還可以獲得甄氏家族強橫的經濟支持,簡直是一舉兩得。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張夫人,絕對不干涉甄宓的婚姻。更不會把甄宓推薦給漢獻帝,並且承諾要想辦法化解這件事情。可是自己應爲征戰的事情把這件事情忘的一乾二淨。
一時間,急得滿頭大汗,雖然是在深秋時節,也感到難以排解。
幸好這件事情不是馬上發生,否則自己真的無法應付。
郭淮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着三人。不明白這有什麼可擔心的。荀彧卻知道在郭淮面前不宜討論這件事情,對徐濟肅容道:“主公,這件事情要早作打算,否則將會比蔡大家的事情還要麻煩。”欲言又止,顯然是在徐濟着急,在他的心中,甄宓只能嫁給徐濟,這是一種標誌,就像許子將爲徐濟做的判詞一般。別人是碰不得的。
徐濟當然明白荀彧的意思,心中更煩,自己已經和張夫人有了肌膚之親,又怎可能和甄宓同牀共枕呢?但是總不能把甄推給別人吧?尤其是漢獻帝。而且甄有皇后之命,把她推給別人,那豈非是逼着自己在改朝換代之後殺人嗎?
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徹底解決甄的問題呢?
而且說實話徐濟對甄宓也真的沒什麼興趣,這小丫頭不僅古靈精怪更深受郭嘉影響滿腦子的奇怪念頭,徐濟如今也吃不消這麼個小丫頭折騰他,但這個問題又確實非常麻煩,自己答應過張夫人的事情就是不干涉甄宓的婚事,自己甚至也保證了不會讓甄宓的婚姻爲政治犧牲,只是如今這個局面萬一劉協動了這個念頭自己的確會陷入被動。
不論甄宓如何選擇對自己來說都是一個麻煩,而這也是徐濟之所以比荀彧和郭嘉更苦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