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巾軍還在爲自己的勝利慶祝的時刻,徐濟已然悄然佈下了一張巨大的網。徐濟要的很簡單,那便是宛城十餘萬黃巾的潰敗,而孫堅也毫無疑問的貫徹了徐濟的想法。而趙宏已經開始自信心膨脹了,更可怕的是幾乎所有人對孫堅都幾乎已經不把他放在眼裡了,而讓趙宏唯一有所顧忌的還是不知所蹤的朱儁和皇甫嵩,所以他決定主動出擊,目的就是爲了試探孫堅究竟是否是作爲誘餌而出現的,而昨日取得首功的趙休毫無疑問再次擔任先鋒。
孫堅當然很快就領會到徐濟的命令陳到提前後撤安營的先見之明瞭,孫堅輕飄飄的出營,在趙休發動第一次衝鋒之時立刻選擇棄營而走,而佔據了孫堅原本大營的趙休自然是分兵追擊,徐濟的交代很簡單:“若彼分兵追擊,將軍則不必理會,若彼不分兵追擊,將軍便吃掉黃巾的前部再行撤退。”
孫堅一看趙休的行爲就明白宛城的黃巾已然中計了,他們甚至不肯放過一點便宜,孫堅留下的大營當然不只是空蕩蕩的一個營寨,其中有不少原先繳獲的軍械。這讓趙休喜出望外,這次他可以獨自一人理所當然的佔有這些繳獲的戰利品,哦,也許還要算上何元,他一邊遣人回宛城向趙宏表功請賞,一邊進駐孫堅的大營,甚至堂而皇之的就在大營之中慶功。而對於這種事情,孫堅當然是嗤之以鼻,甚爲不屑的。趙休對於退倒了三十里外的大營之外的孫堅也不是沒有想法,只不過他抱着不急於一時的主意,而孫堅也知道,自己此時雖然能夠吃掉趙休分出來的這一千多黃巾士卒,但是一旦出擊就會破壞徐濟的預想,孫堅現在需要做的很簡單,繼續勾引着趙休,讓他不斷慫恿趙宏調集宛城士卒出城,直到皇甫嵩和朱儁的到來,而根據今日斥候傳來的消息,明日就能夠見到這兩位將軍了。
當然徐濟不會真的只留下一座大營,他提前佈置的草垛和容易引火的東西明顯是告訴孫堅徐濟還要行一次火計,而這一次徐濟顯得很是寫意,並沒有刻意謀劃,幾乎算得上是對方自投羅網。而執行這次火計的將會是孫堅的部下,畢竟是自己人築的營寨,哪裡有什麼漏洞他們太清楚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的清晨,徐濟起了個大早,軍營的生活是枯燥無聊的,每天除去必要的訓練,更多的是各司其職。徐濟是最悠閒的,作爲參謀他不需要親自管理軍務,至少孫堅沒有給予他這樣的權利。實際上孫堅的各個部將都能很好的處理他們的本職事務。孫堅居中負責統籌,而徐濟的作用只是提出他的建議。徐濟是很超然的,不需要被繁雜的事務束縛,他擁有大量的時間來觀察和思考敵方的破綻和弱點,而這也是他能夠抓住時機的緣故。而今天,這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麼安排一天的時間之時,孫堅就命人來請他過去,徐濟當然很是疑惑,但還是立刻趕往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孫堅坐在正中,他的一干部將分列左右,徐濟是最後到達的,當然陳到就在徐濟身後,雖然陳到作爲徐濟家臣是沒有參與這種會議的資格的,但孫堅徵用了他,所以他也算是軍中的一員,加之陳到愛護士卒,作戰勇猛,很是得士卒的心。不過儘管如此他終歸是徐濟的家臣而非孫堅的部將,在沒有安排給他事務的時候他都會跟隨徐濟。
這大約也是早年的經歷使陳到任何時候都保持着高度的謹慎和警惕,尤其是在自己這位主上身邊之時,畢竟自己這位主上是天生的容易惹事,儘管此時徐濟已經不比當年那個孩童,但是陳到還是十分的注重這一點。此時徐謙不在,徐濟的安危全部由陳到一個人來負責。他確實不敢有半點的疏忽。
孫堅擡頭看了看拉開營帳姍姍來遲的徐濟笑道:“文烈,真叫我好找,一大早不在自己帳中待着。”
徐濟急忙拱手行禮告罪:“實不知將軍喚我,因而去各營看了看,來的遲了,還請諸位見諒。”徐濟深知自己不論說起資歷還是重要性,他是沒有太多自以爲是的資格的,所以在軍中一向謙虛,更是得益於徐濟把自己放得很低,孫堅營中各個將領倒也沒有誰會給徐濟臉色。待徐濟這話說完黃蓋便哈哈大笑:“文烈畢竟是讀書人,不似我們這幫粗人,自然是不肯風風火火的壞了風度。主公,既然軍師大人來了,是不是……?”
聽得黃蓋的調笑,徐濟也只得無奈苦笑,找了個位置想先坐下來歇一歇,畢竟自己是跑着過來,現在還有點喘。
孫堅也是開懷道:“文烈切莫如此,不過一時笑談。今日我召集諸將是因爲接到兩位將軍的消息,二位將軍大約午後便能抵達,我想着諸位也都不想在將軍面前丟了人,這幾日諸將士怕也是忍得極爲不適了,不怕說一句,我孫文臺也極爲不悅,既然二位將軍前來那便是反擊之時。文烈,你以爲如何?”
徐濟這才稍稍坐下來歇了歇氣又被孫堅問起,只得再次起身道:“我觀趙休此人輕敵冒進,貪慕功名,正是可誘敵之時。我料定今日他必然率部前來,將軍若想建功,只在今日了。”
孫堅笑道:“文烈這話中有話啊,難道不是今日便不行?”
徐濟搖頭道:“倒也並非如此,只是趙休此人雖貪功冒進卻又貪生怕死,將軍若是不能一鼓作氣全殲趙休部,只怕他絕不會再有寸進,那時便少了許多可趁之機了,更不必說建功了。”
孫堅沉吟半晌,問道:“那將如何行事?”
徐濟微笑:“故技重施耳,詐敗而已。只不過這次,文烈想請將軍把握時機,這次不用一敗到底,敗要敗在二位將軍抵達之時,正可以借二位將軍前來的銳氣,將趙休一舉擊殺,叫他有來無回。”
孫堅環視營中的諸將,猛然一排案几:“就照軍師的話去做,諸將聽令,各歸其位,到時聽我號令,我要趙休這賊子的人頭來祭我手中的古錠刀!”
諸將大聲應道:“諾。”
不出所料,日上三竿趙休果然率部前來營前搦戰,孫堅自然也率部出營接戰,這邊的孫堅獅蠻甲,頭戴赤巾,手提古錠刀,端的是虎背熊腰,氣勢非凡。那邊趙休也是披掛整齊,上來便叫道:“孫堅,你家趙休爺爺在此,可敢一戰?”孫堅軍陣齊整,沒人應答。
趙休一看無人回答便又喊道:“莫非怕了,那還不如早想降,趙爺爺寬宏大量,就放你們一條活路。”說罷哈哈大笑。
孫堅看着趙休搖頭輕蔑一笑,回頭道:“誰與我殺殺此獠的氣勢,看着着實有幾分礙眼。”話音剛落,一將拍馬而出,細看之下,正是程普。
趙休一看有人策馬直奔他而已,也回身問道:“孫堅這賊子不敢親來,只恐是怕了我等,誰去擒殺了這老匹夫?”
一邊的何元提刀縱馬而出笑道:“那我去會會這老傢伙。”說罷提繮躍馬而出,兩騎瞬息便幾近相會,何元提刀喝道:“來將通名,某不殺無名之人。”程普二話不說挺矛便刺。
這一矛來的又急又快,何元急忙提刀格擋,只聽一聲巨響,二人錯身而過,隨即又撥馬反身。何元盯着程普,提刀的手背在身後,已然有些不穩,他心中當真是又驚又怒,怒的是這老傢伙竟然二話不說上來就是殺招,驚的是這老傢伙手頭上的功夫確實厲害,那一矛雖是擋了下來,但是老傢伙的大力卻令他的雙手卻微微有幾分不適,顯然是被震傷了虎口。
程普是有殺心的,撥馬後不做停留立刻縱馬加速,雙目之中宛如烈火,何元看着程普的眼睛只覺被猛獸攝去了心魄,渾身都動彈不得,當真是又驚又懼,眼看程普馬到近前,急忙大吼一聲讓自己冷靜,隨即舉刀照頭便劈,已然存了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心思,程普一看何元想要以傷換命,自然是不肯的,只是眼見得快速擊殺何元的機會已然沒有,轉而倒是也乾脆便與何元纏鬥起來,一邊是留了心思不願受傷,一邊是殺紅了眼不拼命就活不了命,一時間倒也鬥了個旗鼓相當,孫堅一看轉頭對黃蓋說道:“公覆,德謀久戰不下,但我觀百招內定能去來將的性命,你且去掠陣看看,也好逼這幫賊寇出擊。”
黃蓋應諾提馬出陣,手提兩條熟銅鞭,對面的趙休眼見孫堅陣中又出一人,再看何元漸露敗象,大喝道:“欲以人多欺我乎?衆將士,衝!”
隨着趙休一聲令下,黃巾便猶如潮水一般涌來,孫堅眼看趙休已然發動突擊,於是立刻舉刀大喝道:“全軍突擊!”
雖然孫堅也是同樣的命令,但是漢軍就顯得有條理的多,結成戰陣穩穩的向前推進,黃巾卻散亂的不成陣型。兩軍接戰,頓時黃巾便是一滯,猶如潮水撞上了堤壩,但是何元還是藉着黃巾的衝鋒脫離了程普的攻擊範圍,其實他已經漸漸的支撐不住,再有三十招程普拼着收點小傷便足以將他擊殺。
孫堅部很快便被數量遠多於他們的黃巾圍住,雖然一時之間黃巾還破不了戰陣,但是孫堅拖不起,好在他也早有準備。此時鼓聲大作,漢軍大營門開,一個年輕的小將提馬提槍率兵而出,赫然正是陳到,這五百人就是之前分給陳到的那五百騎兵,而此時陳到出現的原因也很簡單,孫堅要撤回營寨中,在營外耗着對於孫堅來說代價太大了。
陳到率部也並不衝擊黃巾的中軍,只是將五百人分爲兩部,不停的交叉鑿穿黃巾薄弱的側翼,黃巾原本就不牢靠的包圍圈在陳到兇猛的打擊下瞬間就被鑿穿的七零八落,孫堅率部會和陳到,順勢撤回大營。
也好在接戰時間不長,前後也不過陣亡了二百餘人,相比於黃巾的人數和黃巾的損失,孫堅儘管很是肉痛但也知足了。畢竟是人數上的劣勢是無法通過別的方式改變和彌補的,孫堅也深知既然要誘敵自然應該有所付出,而這些付出,意味着更多的得到。
已經將近午時,徐濟站在營中的箭樓上,用手搭了個涼棚,看着營外就地歇息的黃巾,徐濟突然有一種可笑的感覺,對於這些只想求一個安穩生活卻被逼的造反的百姓來說,他們可能永遠不知道他們只不過是上層爭奪權力的犧牲品,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大公無私,那不過是在自己獲得權力時應該做的,而獲得權力的過程中,付出代價的,不還是這些平民百姓嗎?
遠處傳來了喧鬧的聲響,徐濟看去,只見一羣士卒圍在一起,似乎是有什麼很有趣的事情,徐濟再次搖頭輕嘆,回頭對陳到說道:“叔至,天下百姓只怕永遠不會知道君王心中只有他們至高無上的地位,不會有百姓的死活。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陳到默然,他當然不能完全瞭解,但是徐濟話語裡的悲涼他還是能夠聽懂的,但是他終究只是武人,他不瞭解徐濟的思想,也或許,陳到從來就沒想過去了解,就像這芸芸衆生,大半都從未想過這些。
有時候,無知的活着比了解的太多會來得更開心吧,徐濟這麼想到。
就在此刻,地面傳來一陣雷鳴般的震動,徐濟知道,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