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早朝,劉辯雖然已然成爲名義上的皇帝,但卻比劉宏更要不如。劉宏好歹明面上政令還是由他發佈,然劉辯的大權全然都由何進與何皇后白癡,說白了劉辯也不過只是一個傀儡而已。
而今日註定會發生些不一樣的事情,正當滿朝臣工等着何進到達之時,大殿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她便是董太后。董太后見何進還未至心中自然竊喜,沒了這個大敵自己的作爲就簡單許多了,劉辯見到自己的奶奶都來了着實也不敢造次立刻起身道:“太后怎地來了,左右,還不請太后上座?”
其實劉辯何嘗不知道董太后來此對自己是沒有半點好處?只是於他而言其實權勢全然是無關緊要之事,反正他也從未有過大權在握的機會。董太后自然也不會拒絕劉辯的“好意”,施然坐到了劉辯身側的椅子上而後便開口說道:“諸位卿家毋以哀家爲念,照常便是了。”
董太后把話撂在這了,但滿朝文武那個敢當真?若是真可以不理會那董太后何必前來,如此說辭不過是客套的場面話而已。早朝仍舊是需要進行的,否則滿朝臣工在此枯等顯然不是個事兒。而劉辯也很好奇自己這位向來不怎麼關心自己的奶奶既然來了爲何不直接說出她的目的呢,便照今日的情形,顯然是極好的機會,自己那位權勢盛極一時的舅舅沒到,這大殿之上就幾乎沒有人敢於冒犯董太后的人了。
而實際上呢,董太后當然就是爲了達成她的謀劃纔會臨朝的,但董太后很明白自己一旦表現的太過強勢很容易招致這些大臣的不滿。所以暫時的按下也不過就是爲了多些轉圜的空間而已。早朝照常進行,劉辯細細打量了一下大殿之中的衆人突然開口問道:“執金吾徐濟何在?爲何竟不曾看到?”這話問的突然朝臣皆是一滯。
說起來徐濟還從未正經的上過早朝。原因很簡單,徐濟其實一直都是武職。之前的下軍校尉是劉宏默許他不必參與早朝的,而進位執金吾之後三五天徐濟就入宮見一次劉宏,所以劉宏對徐濟不參加早朝也根本不在意。但這畢竟是劉宏時代的事兒了,徐濟在洛陽朋友極少,自然沒有人立時爲其解釋,曹操當然也列席,但他畢竟地位卑微,這時候出列說話恐怕有些不妥。劉辯見滿朝的文武皆是一臉茫然心中不由有些怒氣:“執金吾乃是拱衛宮城的重職,莫非竟無人知曉執金吾何在乎?”
這話裡就帶着些脾氣了。不過朝堂之上六成的大臣都是何進的人,自然曉得何進對徐濟是極爲不待見的,自是巴不得劉辯卸了徐濟的執金吾之職而後快,另外的四成有些是真的不曉得徐濟,另一部分則是對徐濟不屑所以都沒有站出來爲其說話,曹操眼見事情要遭也只得硬着頭皮站出來了,徐濟怎麼算也是他朋友之一,儘管交情不深但畢竟是曾經一道在宛城共事過的,於情於理他都該出來。
“回稟陛下。執金吾不列早朝乃是先帝特許,前些時日執金吾忙於整治北軍之事,昨日又生大事,恐怕執金吾大人正是多事之時。”曹操沒有把話說得很死。他看得出來劉辯對徐濟也並無惡意,恐怕也是突然想起了他才順口一問的。劉辯聞言果然不再發怒而是微笑問道:“你莫非便是西園的典軍校尉曹操?先帝在世常提及孟德之名,不過孟德如何與執金吾相熟?”
曹操當然不會把劉辯的話當真。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他自己清楚,劉宏怕是絕對不會談及自己的。所以劉辯真正想要表達的也只是詢問自己的那個問題而已。於是曹操恭敬的行了一禮道:“操愧不敢當。臣與執金吾其實並不相熟,只是當年在宛城剿滅黃巾之時共事過一段時日。”
劉辯聞言也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也罷,身爲執金吾想必姐夫也是事務繁忙,既然如此也就不勉強他了。”頓了頓劉辯轉頭看向董太后道:“太后,不知您對駙馬有何看法?”董太后也沒料到劉辯突然問了這個問題,一時之間有些愕然,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道:“執金吾年少有爲,正當爲國之棟樑,陛下當善用纔是,我大漢中興正要靠這些少年英豪。”
劉辯微笑點點頭又轉回頭看向殿中的諸位大臣道:“今日還有何事啓奏?若是無事不如早些退朝各自忙去吧。”而這時董太后才恍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陛下,哀家忽然想起哀家的侄子也算頗有些能力,陛下何不任用?”
劉辯等董太后這句話等了許久了,董太后也終於露出了她的目的,這倒是並不出乎預料,董太后的目的也很簡單,保全自己。劉辯皺眉沉吟半晌道:“方今正是用人之際,太后以爲當任何職爲好?”
這話劉辯也算是說的很有講究了,刻意的將自己置於幕後,董太后不論說什麼都必須自己承擔責任。董太后雖然沒有看出劉辯的用心但即便看出了她也只能做,否則她的麻煩更大。
“陛下,哀家只是建議,置於何職位還是由陛下自決。對了,如今陛下即爲那麼先帝之子劉協又當如何安排也需陛下考量。”董太后不笨,她在宮中多年心機自然極深,所以即便不得不出頭她還是將這個麻煩踢回給劉辯。而且這些話沒人說何進和何皇后自然就當做不曉得,但如今董太后提出了,那麼劉協的安排就成了一個極爲麻煩的問題了。
劉辯自然不願意跟自己扯上什麼關係,而且他其實也並沒有決定的權利,他那位舅舅是什麼貨色劉辯自己也清楚,一旦給他惹了什麼麻煩難說何進會如何對待自己。所以劉辯也只得開口道:“此乃大事,朕尚需細細思量。至於太后的侄子,不若就任驃騎將軍如何?”董太后之所以提出劉協的目的此時也一覽無餘。比起自己給侄子安排一個職位顯然是劉協的麻煩更大,因此爲了讓自己不步步緊逼劉辯才會賣一個便宜給自己。但是既然初步的目的也達到了董太后也就不需要繼續進逼劉辯了。
於是董太后微笑點了點頭說道:“一切聽從陛下發落。陛下。哀家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話說到這份上劉辯還有什麼拒絕的餘地,於是他只得苦笑道:“太后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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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后環視大殿道:“先帝在世之時倚重的幾位常侍陛下爲何不令其共預朝政?如今先帝撒手而去正是混亂難治之時,陛下正需要幫手不是?”
劉辯聞言心中又是一黯,他清楚自己這麼做了之後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不外乎重複了自己那個死的不明不白的父皇一樣的局面,依靠宦官制衡外戚。但劉宏的失敗讓劉辯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對策,自己顯然未必就能夠操縱得了這兩方勢力,到時候說不得就是反噬他自己的局面。只是不這麼做自己顯然是不可能會有半點自由的,即便劉辯本身對權勢並沒有劉宏那般的渴望。但他卻無法接受自己如今這傀儡一般的現狀,所以即便是知道董太后並沒有安什麼好心劉辯還是毅然決然道:“太后此言甚是有理,明日起便令張讓等人蔘與朝政之事吧,朕年紀尚小,許多事情都不知如何處置,正需要父皇倚重之人的輔佐。”
但劉辯的心中卻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希望的還是能夠得到徐濟的幫助,他和這殿中的諸人的看法盡皆不同,他甚至比他的父親都更清楚的看到了徐濟的重要性。而且在劉辯心中徐濟無疑是能夠扭轉局勢的人。雖然真正見面的次數只有一次,但劉辯卻已然感覺得出來徐濟的能力絕非目前表現出來的這些,劉宏沒有讓他參與政事,但劉辯卻希望能夠用好徐濟的能力。
可惜遺憾的是劉辯此時並沒有太多的權力。更值得考慮的事情是徐濟恐怕未必願意爲他效力。劉辯並不懷疑徐濟的居心,只是他也隱約能感覺到徐濟的志向並不在這上面。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劉辯甚至是想直接取消三公制度的,重新恢復丞相制度。而那個位置就是劉辯想要留給徐濟的,只是這個想法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恐怕都只是一個夢想而已。徐濟的年紀和能力倒是能夠期待。但劉辯知道自己未必能等到那個時候,所以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至少先解放自己,他並不急於爭權奪利,他還有很長的時間慢慢來,而且劉宏的先例在前,急於求成的結果就是死於非命,劉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早朝便在這幾道任命之中結束了,劉辯回到了自己原先住着的寢宮之中,而皇帝的寢宮因爲劉宏還未送進皇陵一時還沒法居住,而且劉辯本人也極爲抗拒住在自己父皇葬身之處。劉辯有些頹然的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他其實非常希望能夠再一次召見徐濟,但如今他連自由都沒有恐怕是無法這麼做了。對劉辯來說他迫切的需要有人能給他建議,必須承認的是他的確比劉宏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並沒有自以爲是的去下決定。這也正是劉辯需要徐濟的原因,徐濟是一個能夠看清局勢並且能夠找出解決之道的人。
劉辯注意到徐濟自進入洛陽起就面對着各種麻煩和阻礙,但最後這些東西不但沒有阻擋他反而成爲了他腳下的階梯,這正是劉辯需要的。
那麼此時的徐濟在何方呢?他並沒有待在府中更不在執金吾府中,他此時身處之地便是西園。自從徐濟上任執金吾哇之後劉宏對西園的重視程度也下降了許多,其實西園原本就只是劉宏想要用來取代北軍的存在,但他卻奪回了北軍的控制權,所以西園就顯得不那麼重要的了,而這麼一來自然西園的諸位校尉也就不再那麼重視了,甚至除了曹操之外所有的校尉都不在西園居住了。
徐濟回到西園的原因很簡單,他需要親自面見高順,有些事情只有當面交代才能讓徐濟安心。幾近一月未見面。見到高順之時徐濟還是頗爲喜悅的,即便如今洛陽的局勢讓人很難開心的起來:“子和。一月未見,一切都安好否?”面對徐濟刻意拿着腔調的問話高順顯得有些無奈。他笑着搔搔自己的腦袋道:“若是能有仗打就更好了。”
這是玩笑話,徐濟當然是知道的,高順本身是厭惡戰爭的,他參軍只是爲了求生,作爲一個亂世平常百姓畜生的高順自然是期望和平,這句話裡的意思自然就是希望天下早日太平下來。而徐濟也笑笑上前攙起行禮的高順道:“甲冑在身就不必全禮了,何況這是軍營之中,我也是軍人。”高順對徐濟的這話沒有回答只是皺眉看向徐濟問道:“主公,近來洛陽大事頻發。怎地還有空來西園?莫非我們要行動了嗎?”
之前徐濟原本就有囑託要高順隨時做好撤離洛陽的準備,如今看到徐濟親至他不免認爲是徐濟打算離開洛陽了。而徐濟則搖搖頭道:“並非要走,但近日必有另一次大亂將生,我才得英雄樓的消息說劉辯啓用了張讓等人,何進絕不會允許這等事情的發生,屆時必有大動作,子和你多加警惕,恐怕離我們回家的日子不遠了。”
聽到英雄樓的名字高順皺眉問道:“先帝駕崩英雄樓難道還聽從主公的命令嗎?”高順是知道之前英雄樓和徐濟的那些破事兒的,對於王越高順本身並沒有典韋對他的那種崇拜感。原因很簡單,高順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對於這些江湖遊俠兒從骨子裡就有一種不屑。而之後王越的作爲更是讓高順對這位所謂的“武學泰斗”級別的高手的觀感降低到了極點,反而高順對王越的弟子史阿的觀感不錯。這是個知事理明得失的人。
徐濟聽到高順如此問道也是一笑開口解釋道:“原本我也以爲便失去了英雄樓的情報來源,不過看起來史阿似乎覺得我值得投效,昨日他遣人送來消息之時還順帶捎來了一封短信。大約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夠追隨我之類的。雖然我並不相信史阿真有多忠心,不過這傢伙卻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幽影正缺這麼一個人,所以我就接受了他的投效。”高順聞言更是眉頭深鎖。而後開口繼續問道:“主公不擔心王越?此人可不像那麼容易滿足之人,主公還需多加小心纔是。”
徐濟擺擺手道:“不必多慮,老東西自從劉宏駕崩之後便失了勢,真正的權勢之輩哪裡看得起他這麼一個武夫?觀其舉止,恐怕是心中致仕的企圖還未打消,那便讓他自己去吧。我不日便要離開洛陽,王越在洛陽惹出什麼事兒來也不歸我管。”聽到這話高順不由驚訝道:“料不到主上竟然似郭祭酒一般憊懶無賴,真是……”話說一般高順立刻意識到自己冒犯了徐濟,這正想要行禮請徐濟不要怪罪的當口就聽到徐濟哈哈大笑道:“子和今日才知我的爲人不成?奉孝那一身憊懶還不是跟我學的,這傢伙不學好偏要學壞,當真是浪子行徑。”
高順心中更是驚訝,徐濟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冒犯甚至還直接承認,這的確有些出乎高順的預料,雖然徐濟一向表現的極爲平和,一般也並不生氣,但如此一來高順也算安心了。
徐濟看向高順只見這老實人一臉的迷茫之意隨即也不再笑轉而正色道:“這話就到這兒了,不許外傳,子和你是老部下了,自家人自然不必爲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但外人面前,還需謹慎。”聽了這話高順也就懂了,感情這是徐濟跟自己開玩笑,不過這倒是讓高順感覺輕鬆不少,這樣的徐濟也正是那個讓他心服的少年英豪。
而囑託完高順之後徐濟立刻便前往英雄樓,他勢必還是要去面見史阿好好弄明白爲何史阿頹然之間就選擇了自己,這對別人來說或許並不重要,但徐濟可不容自己手底下有什麼隱患,畢竟史阿背後的王越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就在同時,曹操也離開了自家府邸前往西園,他能感覺到山雨欲來前的平靜下暗藏的波瀾,劉辯今日的作爲讓曹操感到極爲不安,接下來的局勢恐怕會變得越發的複雜,他必須牢牢的掌控自己手中的兵權,這是他的倚仗。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曹操在近日還打算再去拜訪一次徐濟,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有些預想不到的收穫的。
一切都已經隱然成勢,已經不是任何一個人任何一方勢力能夠阻止的了,徐濟清楚的認識到了這個現狀,於是他也做出了決定,離開洛陽,就在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