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孫堅部一如既往的來到了宛城外搦戰,這一次徐濟親自隨軍,他還是需要親自的看看城上的黃巾反應究竟如何。當然孫堅不可能真的讓徐濟跑到前軍太過於靠近,城上看到這麼個少年估計就是幾箭,對於這個深得朱儁和皇甫嵩看重的小子,孫堅還是釋放出足夠的善意,畢竟人脈是要靠自己經營的,孫堅顯然深得其中三味。
當然此時的趙宏也親自在城頭監督,顯然趙宏也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看看孫堅的虛實,當然這一點他很好的掩飾了下來,孫堅也慣例的命令士卒開始羞辱黃巾,不過如果有人仔細看就能發現今日孫堅的部下的神情和狀態都不是那種鬆懈的樣子。徐濟眼看士卒們的狀態就曉得孫堅的確交代了他們,徐濟擡頭看着城牆之上的士卒,這一箭之地的距離還是能夠看到個大概輪廓的,而且趙宏那面大書“趙”字的黃旗實在過於招搖,徐濟想看不到都不行,當然徐濟從來沒有把趙宏放在眼裡,而看到趙宏的出現徐濟立刻意識到自己預想中的情況很可能會發生,徐濟立刻前去知會孫堅。
孫堅當然也看到了趙宏的旗幟,不過孫堅倒是沒有多想,對於地方主將的行跡雖然有關注但是孫堅並沒有聯繫到黃巾的策略上,說到底孫堅還是輕視黃巾的,雖然徐濟並不認同這種方式但是也不好說什麼,每個對手都值得尊敬,每個對手都有可取之處,趙宏雖然沒有什麼厲害的地方,但是沒有錯漏就已經不容易,至少在之前,他做的都還不錯。
孫堅對於徐濟的提醒是持懷疑態度的,孫堅並不認爲趙宏的出現就預示着黃巾有所動作,畢竟趙宏不是第一次親自到達城頭來了,而徐濟只好解釋道:“若是黃巾賊寇沒有動作,趙宏既然做好了固守的準備又何必親自前來?趙宏在城中安撫百姓會比親自督戰更有意義。何況還有波纔在,若是將軍在彼,非危急時刻可會親至?”
這話問倒了孫堅,孫堅把自己放進這個情境裡稍稍思考一下,發現的確如此,守城最重要的無非軍心民心,波才肯定時時關注着城防一事,趙宏顯然不必費心,趙宏需要關注的確實是民心和糧草。那麼趙宏親自到最前線無非兩種可能:一是黃巾將有動作,二則是周愛紅心血來潮前來巡視。趙宏顯然不可能在兩天前已經來過的前提下因爲“心血來潮”跑到這裡,那麼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種,黃巾按捺不住了,而孫堅此時思量的變得很簡單,就是預估這一次是黃巾的試探還是乾脆就準備吃掉自己這兩千人。
但是顯然孫堅並沒有想通:“文烈,你以爲黃巾賊子這回的意思是?”
徐濟遙望趙宏的大旗緩緩吐出一口氣:“兩手準備,若是將軍潰敗,那隻怕危矣,但只需將軍退而不亂,那波才勢必阻止趙宏追擊。到那時徐濟的謀劃,成矣。”
這邊孫堅有條不紊的繼續着徐濟的計劃,而趙宏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儘管已經堅定了出擊的想法但是畢竟還是擔心遭遇埋伏,因而還必須等待孫堅的破綻,當然孫堅不會讓他失望的,很快孫堅部的士卒就開始卸下盔甲席地而坐,似乎完全不擔心城中黃巾發動突襲,而這時趙休恰到好處的衝上了城頭,大聲道:“將軍,城外的賊子如此輕視我等,小人請戰。”
而波纔此時當然就在趙宏身邊,立刻出言阻止道:“萬萬不可,孫賊如此放肆必有埋伏,豈可輕易出擊?遭了算計折了士氣不說,若是折損了士卒不免得不償失。”
趙休冷冷道:“波帥豈知孫賊必有埋伏?莫非竟與孫賊有所苟且?”
波才聞言大怒:“趙休,莫非以爲波才手中刀不快否?此處何人不知波才與賊子的不共戴天之仇?還是趙將軍有波才通敵的證據?”
這時候趙宏急忙出來勸道:“波帥息怒,趙休也不過是一時之氣,莫往心裡去。趙休還不趕緊給波帥請罪?”說罷目視趙休,趙休見此不情不願的抱拳道:“波帥,是趙休言語不當,請恕罪。”波才這一動氣立刻就意識到自己此時這樣是極爲不當的,也便順着趙宏給的臺階下了,那邊的趙休剛剛請罪完立刻又再次對趙宏說道:“將軍,趙休願將功恕罪,只需本部兵馬,請擊孫賊。”
這邊波纔此時不便再說什麼阻止了,趙宏也就順着說道:“那便許你將功贖罪。何元,着你領本部爲援,爲趙休壓陣。”
趙休、何元領命下去了,看到二人下去,波纔再次拱手對趙宏道:“趙帥爲何應允?若是孫賊埋下一支伏兵,豈非有去無回?”
趙宏故作無奈道:“吾亦知之也,不欲折其銳氣也。得勝固然好,更可以趁勢擊破孫賊,敗了也好,正好叫他們知道官軍的厲害。”
趙宏這麼說波才也的確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波才卻心下暗暗的有幾分不舒服,趙宏對趙休使眼色他正巧轉頭看見,顯然是瞞着他有着什麼動作,可是波才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這已然不是他的潁川。
而趙休已經召集好了他本部的兵馬,不多不少正好兩千人,加上爲他壓陣何元所部的兩千人,算起來四千人,趙休有信心能夠輕易擊潰孫堅。
一炷香之後,宛城城門緩緩打開,趙休率部衝出,而孫堅麾下的士卒慌忙退後,甚至連旌旗盔甲都來不及收拾,而趙休眼見如此更是高呼:“休走了孫賊,追!”
眼見得孫堅所部一路逃竄,丟下一地的軍械,黃巾哪見過這麼精良的裝備,見了立刻開始哄搶,哪裡還記得自家將軍的命令,趙休一看,這還追個屁,自己出城還沒打就撈了這麼一大筆物資,索性也不再追擊爲師收拾了孫堅丟棄的軍械興高采烈的率部回城了,而趙宏更是親自前來迎接以示嘉獎,而波才卻十分不滿,趙休看他的眼光裡滿滿的鄙夷和周圍黃巾將士看他的眼光裡也滿含着懷疑,波才冷冷的丟下一句:“恭喜。”後獨自離開,而他身後的趙休卻哈哈大笑。
對於此時的孫堅同樣很開心,他只用了一些用不上的軍械就拖住了黃巾的腳步,而且通過徐濟的推測孫堅也大概能夠明白了,自己需要做的很簡單,不斷的去挑釁再不斷的僞作潰敗,直到朱儁和皇甫嵩率部抵達爲止,徐濟甚至提前安排陳到在現在營寨後退三十里之處提前安營,徐濟顯然準備在接下來的計劃裡棄守如今的營寨,孫堅不禁感慨:“若是着了文烈的道,再想逃脫,着實太難了。”
徐濟微微一笑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今日勝了一陣,黃巾賊寇豈能就此罷休?文烈不過是因勢利導,他若不貪則此計不成,若是貪功,那徐濟便要他有來無回!”這話帶着笑卻說的森冷無情,孫堅不由得大了個冷戰,他看到這個少年狠辣的心,短短數月他似乎成長的有些太快了,這等殺伐果決只怕是常年征戰沙場或者刀頭舔血的江湖遊俠纔有的,而這個十四歲少年竟然便有這等氣勢,孫堅回過神來也笑答:“那是自然,我孫文臺的便宜可沒有這麼好佔,遲早要變本加厲的討回來。”說完這句話的孫堅也露出了森冷的笑容來。
一大一小相視而笑,仿若早已知道結局。
對於此時的波才已經意識到了孫堅的打算,可是此時他卻已經無能爲力,趙休這一場勝利不僅使宛城黃巾變得輕敵,更是將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原本就並不牢靠的信任全部擊碎,現在的趙宏只怕再也不會在意他波才的意見了,波才拔出了自己的佩劍,猙獰的刀疤臉上卻有幾分心灰意冷的落寞,他始終沒有能夠扭轉局勢,更不能爲替他慷慨赴死的兄弟們報仇,波纔看着跟隨自己數年的佩劍,喃喃道:“波才終究不能逆命而生,長社一把火,燒去的原來不只是波才的名聲地位,兄弟手足,還有波才的雄心壯志。原來波才一生盡敗於這一把火,哈哈哈哈……”波才笑聲越來越小,最後竟然哽咽,波纔此時已然遇見了宛城的再一次敗亡不可避免,區別只在於能夠掙扎多少時間,而且波才的確再也沒有雄心壯志,而報仇的執念也被那個不知名的高人輕飄飄的化解,波纔有一種直覺,不論當時的長社還是今日的宛城,自己兩次都敗在了同一個人手裡,而波才之所以預見了宛城的敗亡仍然不逃也有兩個緣故:其一是心灰意冷,何況天下雖大,他波才確實無路可走,落草爲寇,日日擔驚受怕不是他要的,索性慨然赴死,至少他覺得壯烈;其二,波纔想知道那個算計自己兩次,幾乎憑藉一己之力玩弄了十餘萬人於鼓掌間的人究竟是誰,波才也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想見的人不會讓自己等太久,因爲宛城若是沒了他波才的腦子,輕敵的這幫黃巾同僚們只怕旦夕之間就會被擊潰。而這也預示着波才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參與黃巾的事務了,因爲波才也不想自找沒趣。
而這也加速了宛城十餘萬黃巾的敗亡,沒有了冷靜思考的大腦,那麼不論是一個多麼強壯的人都只不過是蠻牛,而有腦子的人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也能輕易的制服他,此時波才就猶如宛城黃巾這個“巨人”的大腦,這個“巨人”自己丟掉了大腦,那麼實力遠遠弱於他的孫堅也能夠輕易的玩弄他。
而這,是此時志得意滿的趙宏所沒有也不能想到並理解的。這,恰恰是他與波才的差距,他卻沒有認識到這個差距帶來的毀滅性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