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徐濟其實已經沒了談天的興致,着實是眼前的局勢並沒有想象的那般美好,樑習爲他完善的所謂學說終究是一柄雙刃劍,這大約也是樑習爲了警醒徐濟而刻意爲之的事情。但徐濟本身卻也並不責怪樑習,如今的樑習其實早已經比真實記載之中的才能要卓越更多,早早承擔起一州之事的樑習早已經超越了歷史上他的成就了,也正是這樣的成長令他在徐濟麾下起到的作用遠遠不止一個政事主管的作用。
憑心而論,徐濟從白手起家到今日心中怎麼可能不生出幾分自傲來?若非是曹劉猶在,孫策又崛起於江東,徐濟說不準也真的就走上了董卓的老路,但這些卻不能消除他心中那一份對天下英雄的不屑,他自長社以來一路幾乎都是坦途,即便是長安如此險境之於他其實也不過是有驚無險,當時的董卓是決計不敢拿他如何,而且漢靈帝還需藉助自己的威望來制衡其餘兩方勢力,也正是因此徐濟一路都走的平穩,甚至往往還有貴人相助,這之於他而言不外乎是滋長了他的自傲。
但高順這一席話卻猶如三伏天的一盆冰水叫他清醒了過來,不說日後的隱患曹操和劉備二人,眼下便是袁氏兩兄弟就沒有那麼好對付,袁術雖是自取滅亡的選擇了稱帝,但袁紹卻反而趁勢而起,說白了袁氏一門並不是一個人,袁紹雖然在自己手中折損不小,但根基猶在。顏良文丑二將至今未出,田豐和沮授雖未自己所收但卻絕不會相助自己對付袁紹,而郭圖更是在遭遇俘虜之後又有精進。郭嘉雖有謀算但卻未必就是決計能成,若是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死之局,何況袁紹與他徐濟的恩怨由來已久,想必如今袁紹還在謀算自己的小命。
而如今徐濟也發覺太多太多的事情已經違背了歷史,很多人已經超越了原本的高度,陳到此人原本是個與趙雲不相上下的人物,甚至在三國演義之中被隱去。但如今呢?趙雲還不過是劉備麾下小小騎將,而陳到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名將了,甚至能與呂布抗衡。這足以說明一切,而郭嘉也早早展現出了自己的風采,而且有自己在必定不會令其英年早逝,這鬼才又能走到什麼境界着實叫人好奇。而那位被後人稱爲“多智近妖”的諸葛亮還不知道在何處呢。
如此一番算計下來。徐濟不由得頭大,自己雖然已經算是盡力而爲但眼下的局面離他想要的一統還遠得很,何況自己的幾個對手都還隱而不發,而自己卻已經是衆矢之的了,這讓徐濟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的警惕之心。
而此時高順也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主公,甄氏之事,想必你也已經曉得了吧?”
徐濟聞言冷哼一聲回答道:“自然是曉得的,不過依我所見此事怕是與甄氏干係不大。誰家不出幾個不肖子孫?”
高順聞言點了點頭,徐濟當然知曉高順心中擔憂。但此時他着實沒閒心去安慰高順。
但終究這高順也是追隨自己甚久之人,徐濟也不能不理,他對高順笑道:“袁術方面的人自以爲天衣無縫,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甄宓帶到豫州去,卻懵然不知一切全在我們的掌握中,若不是我們要弄清楚在冀州內部所有潛藏的敵人,早就已經動手,哪會等上這多時候?”
高順笑道:“主公這一招十分高明,凡是袁術的人所經之處必嚴加盤查,弄得很多潛藏在我冀州爲袁術效命的大人物紛紛浮出水面,因爲若是沒有他們的掩護,袁術的人根本沒有辦法穿州越縣,不過他們想不到,前腳他們剛剛掩護袁術的人撤退,後腳我們兗州的幽影就到了,把他們一個個抓起來。在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離開冀州境內,到那時,就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會受到連累。”
徐濟聞言再次冷哼一聲道:“正因爲如此,我才知道袁術在冀州的影響力到底有多麼巨大,這樣也好,省的這些世家大族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對我陰奉陽違,明裡笑臉相應,暗中卻在不斷地破壞我冀州內部的日常事務。我正好趁此機會將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一網打盡!”
高順嘆了口氣道:“這問題在兗州一樣存在,前兩天張燕就常向我抱怨,說是樑習大人在兗州的改革雖然大體上進行順利,但是始終不如在陳留的時候得心應手,尤其是主公假裝失蹤這一段時間,那些世家大族更是一個個裝傻充愣,拒不合作,雖然樑習大人按照與這些世家大族指定的協議辦事,這些世家大族卻專在細節字眼上挑毛病,弄得樑習大人肝火大冒卻又無可奈何。不過現在張燕假意謀反,這些世家大族馬上原形畢露,一個個暗中與張燕聯絡,要人給人,要糧給糧。”
徐濟聞言搖頭失笑道:“那張燕不是大發了一筆?他不會這麼傻的拒絕吧?”
高順笑道:“張燕哪裡會客氣?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給你送禮呢?我看張燕接受的是心安理得,不過聽他手下的人說,他在接受這些東西的時候總使用眼睛盯着別人的脖子看,不知在想什麼,我後來問他,這小子卻告訴我,他在算計着這些人的腦袋還會在脖子上留多上時間。”
徐濟忍不住哈哈大笑,打趣道:“張燕這小子,強盜當得太沒有職業道德了,一般在說完‘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之後,若是對方雙手奉上錢款,就該放人一條生路,哪有劫人財又劫人命的道理?不行,待會見到他我定要教導他一下什麼叫做‘盜亦有道’。”
高順聞言爆笑,對徐濟道:“主公言之有理。若是我碰到這種強盜,那就是要錢沒有,要命更是不給了。”
徐濟沒想到高順這平常不苟言笑的人居然會冒着這麼一句來。不由得哈哈大笑。
這說話間,大帳的門簾一挑,一個敏捷如豹的身形輕盈的閃了出來。
徐濟一見大喜,連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張燕。
張燕一見徐濟。翻身便拜,被徐濟一把攔住,徐濟看着張燕。點頭道:‘張燕你做得很好。爲了我兗州,竟然讓你揹負上了叛逆的名字,待消滅掉二袁後,我便還你清白!”
張燕被說得很不好意思。老臉紅了一紅。轉過頭去向在一旁面上帶笑的高順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三人坐下,徐濟說起剛纔和高順的談論,三人又笑了一番,徐濟對張燕道:“我看我們不妨在在拖上一段時間,咱們兩軍假意交戰,不分勝負,這樣一來。兗州的世家大族定會源源不斷的把他們的物資運送過來。”
張燕沉吟半晌,對徐濟道:“若是如此。最好令高順將軍先敗上幾場,這樣還可以堅定那些世家大族的決心。”
頓了一頓道:“而且因爲主公在河東的大勝,現在袁術有點放緩了進入兗州的腳步,若是我們不把袁術的部隊悉數引進兗州,怎可能消滅袁術的有生力量?”
旋即又忍不住道:“主公,您在河東連番用計,幾場戰爭打得精彩極了,實在是攻城戰的典範。”高順也連連點頭。
徐濟點了點頭,不過卻並不是因爲張燕的誇獎,而是因爲張燕說的現在袁術有一點遲疑的問題,心道這是個麻煩,思索一會才道:“這也未嘗不可,不過不能做得太過火,畢竟子和麾下的兗州軍乃是我兗州最精銳的部隊,子和攻堅的威名更是凌駕於兗州諸將之首,若是大敗而回,那就未免太不像話了。”
張燕點頭道:“這個當然,最好是互有勝負的那種纔好。有來有回才能說是勢均力敵嘛,主公您說呢?”
高順笑道:“這樣吧,我看我們可以表演一場戲,世人都只知道我高順乃是衝鋒陷陣的高手,卻並不知道我的武功如何,張燕你不妨明日邀戰,我們在兩軍戰前大戰三百回合,然後敗在你的手裡如何?”
徐濟聞言忍不住笑道:“大戰三百回合?子和你現在說話也誇張起來了。”
張燕卻點了點頭道:“就按子和將軍說的去做,不過這就要委屈子和將軍了,我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子和將軍的對手。”
徐濟當然知道這一點,在兗州,若是論武功,高順、文聘、徐晃三人只在伯仲間,難分勝負。
高順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神色黯然道:“可惜文聘這小子走得太早,否則今日的疆場上必有他馳騁的英姿。”
徐濟嘆了口氣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高順和張燕自然勸慰了一番。
然後又說道袁術方面的事情,徐濟這纔想起到現在還未看見樑習,問起來才知道原來樑習已經佯裝敗退到延津、白馬、平丘、烏巢一帶,裝作隔河佈防的樣子。而張燕大軍之所以來到東平,就是爲了給袁術一種假象:因爲張燕大軍渡河不利,所以纔要來到東平國,想要渡河到範縣,然後向西南方向攻擊樑習防守的幾座城市。然後在行軍的過程中與高順大軍遭遇,一直在打拉鋸戰,把自己的後方完全暴露給自己的另一個“敵人”樑習。
如此一來,袁術爲了配合張燕的軍事行動,使得張燕的後方不至於空虛,防止樑習出其不意渡河攻擊張燕大軍,就一定會孤軍深入,爲假意與高順作戰的張燕封住後路。
聽完兩人的介紹,徐濟心中計較一番,覺得如此一來,袁術的行軍路線反而已經被固定了,心中大喜道:“我們既然已經定了方略,那就如此行事便可,張燕你先大勝幾場,等到袁術的五路大軍深入到我兗州。我們再將其一一擊潰。”
兩人轟然應命。
徐濟站起身來,來到大帳正中間擺放的沙盤處。看着上面模擬出來的山川河流,沉吟道:“袁術的五路大軍在進入兗州後到底如何推進呢?”
這話顯然是在詢問張燕,張燕和高順此時已經來到徐濟的身邊。同時看向沙盤。
張燕對徐濟沉聲道:“主公,袁術這奸人對我防範甚深,我看他也只不過是想要利用我罷了,他只是說支援我糧草和兵員,至於他的行軍路線,根本就是語焉不詳。”
高順在一旁悶哼一聲道:“這個袁術打得好算盤,支援糧草和兵員?這些都是兗州的世家大族的功勞。與他袁術何干?”
徐濟卻笑着對張燕道:“張燕,看來你的名聲很是不好啊,你說袁術只是利用你?我看袁術沒有這般聰明。倒是張燕你以前從未真心歸順過誰,這一次又反叛我兗州,你說袁術會對你有信心嗎?”
張燕被徐濟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不經用手撓了撓頭。嘿嘿笑了起來。
徐濟看着沙盤。仔細玩味着,沉聲道:“現在子和的軍隊在東阿,而張燕你的軍隊在東平,從地勢上看,兩地的西南就是黃河東阿的後面便是兗州的濟南郡,子和的軍隊這般立軍在外人看來纔是正理。”
兩人點頭,徐濟指着沙盤道:“若我是袁術,這五路大軍應該在譙郡集結。然後以譙郡爲後方,開始向我兗州攻擊。”
高順看着沙盤道:“從譙郡出發的話。袁術的一路大軍應當北上,在許田和許田北面的陳留還有虎牢關佈防,畢竟延津、白馬、平丘、烏巢是我們的天下,又有大河作爲依傍,袁術不可能不重視這裡,否則我們可以隨時渡河,抄袁術的後路。”
張燕卻故意皺着眉頭道:“似乎也可以抄我的後路呢!”
徐濟和高順笑了起來。
徐濟看向兩人道:“袁術一定會在這裡佈防的,莫要忘記我在河東的徐晃統領的大軍給袁術的錯覺是要攻擊他的豫州軍,雖然已經袁術已經派了兩路大軍在潁川郡佈防,但是徐晃大軍同樣可以不必繞過首陽山,直接從安邑出發,直奔箕關入河內,若是渡過大河佔據虎牢關,在這平原之地,袁術自己就應該知道絕對不是徐晃的對手。所以虎牢關乃是袁術的必守之地。”
兩人點頭,高順沉聲道:“主公的誘敵之計果然高明,一支交由徐晃統領的原本我麾下大軍居然引得袁術三隻大軍離開我兗州戰場,最有趣的是,被我們確定爲攻擊對象的張允卻茫然不知死之將至。只是不知道袁術到底會派誰來防守許田、陳留、虎牢關一線?”
徐濟笑道:“袁術手底下的張勳有勇有謀,我看袁術會派他去把守吧?”
高順皺眉道:“這個人我聽說過,據說和紀靈乃是袁術手底下最得力的戰將。”
徐濟點了點頭,笑道:“不過這人不足爲據,我說他有勇有謀那是相對於袁術手底下的那羣笨蛋來說的。”
兩人笑了起來。
徐濟輕蔑道:“不是我瞧不起袁術,他的手底下根本就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謀士和戰將。”
兩人點頭,徐濟又看了一回自己的“老根據地”陳留,想起一人道:“對了,張邈最近怎麼樣了?”
高順冷哼道:“他已經投降給袁術了。”
徐濟詫異道:“這麼快?我以爲張邈這膽小鬼應該在袁術到來之後纔會投降的。”
張燕不屑道:“有人挑唆,哪還不快?”
徐濟大感有趣道:“哦?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調弄張邈?”
張燕漫不經心道:“聽說是一個叫陳宮的人吧?”
徐濟聞言失聲道:“陳宮?”
竟然是他!
徐濟終究是算漏了一步,這個陳宮就是他漏掉的人,這歷史中的陳宮可算得上是不凡之人,論及謀略能算計曹操無一不是算計他的多疑,攻心而成,唯有這個陳宮是真正在謀略上戰勝曹操將其算計了一把的,曹操的本事徐濟自然明白,曹孟德自己就已經堪稱第一流謀士了,能夠算計曹操的陳宮理所當然也是這個等級的謀臣。
當然這也不是說其餘算計曹操得手的能力就不強,但陳宮卻是唯一在戰略上勝過了曹操的人,雖然陳宮此人臨陣能力着實有些差勁但其人的大局觀卻令人歎爲觀止,徐濟麾下恐怕唯有總領後方的荀彧能夠相提並論了,當然了,陳宮與荀彧又有不同,荀彧更長於治政,而陳宮無疑是軍事更勝一籌。
但這卻並不影響徐濟對陳宮的評價,若是呂布當初能聽從這位的計策,曹操恐怕也未必就能成爲歷史上那樣的中原霸主。要說對陳宮沒有想法那自然是假,但徐濟更清楚自己恐怕是無緣這位謀臣了,陳宮是標準的世家子弟,對自己這個寒門出身的原本就有些許偏見,即便沒有,但雙方之間的矛盾卻無法調和,這中矛盾甚至讓徐濟對至交荀彧都生出了懷疑,甚至可以說荀彧如今還不得獨當一面的原因就是因爲徐濟不放心。
所以徐濟纔會在聽聞陳宮之名之後如此震驚。
這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謀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