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 你怎麼來了?有事情麼?”
反應過來的時候,魔法師已經自動走進了王儲的書房,後者放下手頭的事情擡起頭看着他, 臉上又是驚訝又是喜悅。
吉爾坐在他的旁邊, 看了一眼書記官, 凱文立即讓他們離開了。
“我搞砸了, 凱文。”吉爾坐在椅子上, 看着凱文,靜靜地說。
“沒關係,我來解決!”凱文脫口而出, 根本不關心這是什麼事情,“親愛的, 總算有你需要我的時候了!我從我們遇到的第一天就等着呢!”
吉爾無奈道:“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麼?肯尼斯馬上就會來告訴你塞西莉亞和芙羅尼染病的事情, 可是, 凱文,我對此無能爲力了。”
凱文愣住了。他俯下身, 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坐在椅子上的情人。
吉爾感覺他身體在顫抖,灼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身上,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都透露出悲傷。他覺得像是吞了塊黃連,問道:“你很擔心你妹妹麼?”
“我更擔心你。”凱文摟着吉爾的頭, 聲音微微哽咽着, “我很抱歉, 吉爾, 我很抱歉。這不是你的錯。”
吉爾一下一下撫摸着凱文的後腦安撫他, 說:“是我沒做好。肯尼斯說得對,我沒找到什麼答案, 我連問題都沒找對。抱歉,凱文,我害了你妹妹。”
“這不是你的錯。”凱文又說道。
吉爾苦笑起來:“別安慰我啦,不是我的錯,難道是你們的錯麼?”
“對,就是我們的錯,是我的錯。”凱文平順地說道。
“你有什麼錯?你已經做了一切你可以做的事情,你每天都工作得很晚,每個人都知道你有多努力……”
凱文搖了搖頭:“不,吉爾,你不明白,我沒有做一切我可以做的事情。我做了一切我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我沒有做那些要我付出更多代價的事情。我信任了你,但是,吉爾,付出信任是很容易的,它不是爲了消滅瘟疫,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吉爾看着他,兩人四目相對,把彼此深深地印在腦海裡。他說:“我辜負了你們。”
“你沒有。你只是……你只是太愛人們了。你不想要看見人類作爲種族經受苦難,這對你來說就像是心愛的寶石一個一個摔得粉碎。”
吉爾無法反駁,心中漸漸釋懷了。他說:“我從來沒感受過無能爲力的滋味,這是第一次。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
凱文抓着他的臉,喃喃說道:“我知道,吉爾,我明白你的想法。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愛你。”
吉爾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微笑了:“我也是。”
凱文看着他漸漸舒展的神情,放下心,對他說道:“吉爾,別想這些了。我回頭收拾肯尼斯,你去找個地方散散心,等我處理完一切。我會回來陪你睡覺的,我保證。”
吉爾被他逗樂了:“那可別食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凱文在吉爾的嘴脣上親了一口,又使勁抱了一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
他剛剛關上房間的門,臉色就陰沉下來,招來內侍道:“準備馬車,快點!去教廷殿!”
恩典廣場大概是瘟疫期間唯一依然熙熙攘攘的地方了。無數人跪或者站在廣場上,向神祈求奇蹟的出現,將瘟疫惡魔一掃而空。
比起恩典廣場的來者不拒,教廷殿只接納貴族和富商,而王儲殿下無論如何都應該在貴賓列表的第一頁。
他沒有在大廳做過多停留,直奔了帝都紅衣主教的房間——那不是每個人都有的特權,但沒有人會阻攔一個王儲去找他的姐姐。
安瑞拉紅衣主教閣下,這是這個女人此時的稱呼。她是斯圖爾特皇帝和伊萊恩皇后的大女兒,也是從小被送進教廷,以神名爲姓氏的神聖之子。
伊萊恩皇后和教廷保持着良好的關係,而在這一點上,安瑞拉顯然已經發揚光大了:她幾乎能夠代理教廷在帝都的一切事務。
凱文一進門就直入主題:“安瑞拉,我需要人手。”
“我的人很有限。在這個國家,神職者不比貴族多多少。他們就待在這裡,哪也不去。”安瑞拉頭也不擡,氣定神閒地回答道。
“我不是來和你爭論的。塞西莉亞染病了,我不知道她能撐多久,但是越快越好。帶着你最好的神術師跟我走!”凱文雙手撐着桌子,在她面前怒吼道。
安瑞拉手一抖,筆落在了桌子上。她擡起頭,仍猶疑道:“你認真的?”
凱文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安瑞拉再也保持不了鎮定,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叫來了自己的副手,讓她們一個去找神術師,對另一個說:“幫我請見教宗,他一從神室出來我就要見他。”
聖女帶着人坐上了馬車,車向着塞西莉亞的難民所駛去。
安瑞拉坐在凱文的身邊,盯着他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塞西莉亞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需要日行一善,沒辦法在苦難中獨善其身。如果你還記得事情的原委,就該知道,瘟疫最早就是她發現的。”
“所以我在問你你爲什麼沒能保護好她!”
凱文聳了聳肩:“得了吧,安瑞拉,她不需要我們的保護,她能保護好自己。……當然,我承認,她的侍衛顯然不太懂事。”
安瑞拉冷眼看着他:“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情是你設計的,我絕對饒不了你!”
凱文嗤笑起來:“姐姐,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冷漠無情,我鐵石心腸,但我可從來不對家人動手。”
“最好是這樣。”安瑞拉說完這個話題,憂心忡忡地開始瞭解塞西莉亞的情況,聽了之後憂慮更深,“我不知道我的神術師能堅持多久,塞西莉□□況不妙。畢竟感染她的是……那些人。”
凱文問道:“即使教宗來也不行麼?”
安瑞拉苦笑了一下:“教宗的身體你也知道。他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凱文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展開,和一支筆一起遞給了安瑞拉:“喏,在右下角簽字,快點。”
安瑞拉驚訝地看着那個,道:“這是……”
“給母親的信。我和莉亞的簽名都在上面,加上你的就可以讓母親不問緣由派傑伊·布蘭達回來,那傢伙纔是帝都,不,整個帝國最好的醫生。我們都需要他。”
安瑞拉盯着那封信,遲遲不願落筆:“你現在還在矇蔽父母?你瘋了!他們回來會殺了你的!”
“別傻了,安琪,如果我說明情況,他們可絕對不會把傑伊派回來!瘟疫有可能蔓延到他們那裡,他們要傑伊保命!我別無辦法,安琪,塞西莉亞是我們的妹妹。你加入不加入?!”凱文目光灼熱,逼着安瑞拉現在就做出選擇。
聖女捏着紙,恨不得把它撕碎,卻又小心翼翼。她忽然提筆,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筆狠狠折斷:“滿意了?!”
凱文從後面取出了鴿子籠,把信塞進牛皮筒,系在鴿子腿上,再撕開卷軸給它加持了保護,才把它放了出去:“非常滿意。我代塞西莉亞和所有感染者感謝您。”
“這只是爲了塞西莉亞。”安瑞拉冷冷說道,“我不會爲了其他人出一根手指頭的。絕對不會!”
凱文悠悠笑了:“絕對?如果我一定要呢?”
安瑞拉麪露譏諷:“凱文,你一定要給所有東西貼上標籤明碼標價麼?”
王子聳了聳肩,一臉無辜:“事實證明,這就是事實。我承認這話有點顛三倒四,我是說,這個世界上的確所有東西都有價格。噓……別急着否定我,讓我舉個例子。安琪姐你,在瘟疫爆發之前數次與元老密探,後來幾次的元老院議案都有了明顯的偏向。我就在想:不用這麼麻煩,或許我可以借給你幾個席位呢?”
安瑞拉猛地打斷了他:“凱文,不用說了!我不會……”
“六分之一的席位。”凱文自顧自地說道,“六分之一的席位都給你,我要你把所有的神術師給我派遣,穩定瘟疫的形勢。”
安瑞拉臉色冷了下來:“不需要。”
王儲把對方的話理解成“太少了”,繼續說道:“我不能給再多了。要知道我可以讓他們聽我的,但我可沒辦法隨便把一個人趕下臺。這很不容易了。你可以在這些位置上安插任何人。”
安瑞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二分之一。我要一半。”
“不可能,我需要掌握動向,只能給六分之一。”凱文堅持道。
“那就三分之一,我只派二分之一的神術師——他們可能回不來了!”
“五分之一,五分之四的神術師。”凱文退了一步。
“成交!”安瑞拉說得咬牙切齒,聽起來不像是“成交”,倒像是“該死”!
她隨即語帶諷刺地說道:“真奇怪,你以前可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是誰讓你來的?那個魔法師麼?”
凱文笑了笑,默認了:“有他和塞西莉亞在,我是做不成壞人了。”
凱文等馬車停穩了,跳下來伸出手,被安瑞拉一把打開。
聖女紮起裙子,跳下來,對來人叫道:“快點!去見塞西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