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深沉,蕭璟、張三丰、張無忌等人聯袂出現在萬安寺中。
既然無法暗中行事,蕭璟索性也懶得遮遮掩掩。他原本打算由他和張無忌先到萬安寺中給各派衆人解毒,然後史火龍等人在外攔截援兵,但沒想到恰逢汝陽王和王保保在京。
那日蕭璟獨闖高塔之後,不多久便被王保保查到了身份。王保保怕趙敏因爲私情誤了大事,因此決定自己親自看管各派犯人。
他帶着數千精銳士卒清空萬安寺旁居民,就地駐紮在周圍。而他自己則由王府供奉高手保衛着,隨時監視着塔中一切動向,準備守株待兔,將裡裡外外的江湖豪傑一網打盡。
蕭璟見萬安寺守備森嚴,無隙可乘,索性帶着所有人一起上。先由陸陸續續到來的數百五行旗衆纏住外面的軍隊,他們一衆高手則前去救人。
蕭璟一指寺後高塔,道:“各大門派之人全都被關在此塔中,無忌兄弟快去給他們解毒,我們攔住火欲魂和其他高手,無忌兄弟且先去塔中救人。這是化解明教和各派恩怨的好時機,萬萬不可錯過。時間緊迫,你先上八、九兩層,把武當、少林兩派之人的毒解了,他們武功高強,早點恢復武功也能幫上忙。”
張無忌點頭稱是,當下也不遮掩,身形展開,飛速向高塔掠去。
他身形一動,自然驚動了寺中高手,瞬息之間,嗖嗖嗖一連縱出十幾條身影,彼此呼喝,更遠處影影綽綽還有更多的人鑽出來。
不過張無忌輕功何等厲害,寺中高手攔的雖急,卻被他一一避開,實在避不開的就使出太極雲手,左右開弓將對方盪開一邊,眨眼之間便出現在高塔之下。
此時塔中守衛已經被全數驚動,各自點着火把,彎弓撘箭的對着外面,隨時準備發動雷霆一擊。
統領烏普阿旺在得知有敵入侵的時候,更是點燃懷中信號彈,隨着一道明亮的火焰升上天際,預示着附近援軍隨時都會到來。
張無忌不敢耽擱,深吸一口氣,身軀猛然拔地而起,如一道利箭般怒嘯而上,直射塔頂。
塔上守衛本來緊張地四處搜尋敵人,突聽衣袖振空之聲不絕於耳,一道身影迅捷如電的之衝九霄,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連上數層。上層的武士隔得遠,各自大喊一聲,手中羽箭瞄準張無忌一股腦的射了過去。
能在塔中看管各大派要犯的人自然都是弓馬嫺熟的百戰精兵,雖然倉促放箭,但準頭卻絲毫不差,一輪齊射之下,霎時間無數利箭朝着張無忌如雨而落。
張無忌人在空中,絲毫不慌,雙手連連揮動,道道真氣流轉,將攢射而來的羽箭掃向四周。同時雙足連踏,或點或撥,身軀旋轉如風,怒射的羽箭反倒成了他的踏腳石,幾個起落已經停在第八層的欄杆裡。
八層守衛大驚失色,棄弓抽刀,哇哇叫着撲上來。張無忌身如鬼魅,雙手齊出,啪啪數聲,十幾個衛兵摔倒一地,呻吟不絕,雖然沒死,但卻無力再戰。
張無忌一把擰開鐵鎖,推開門閃進,屋中無當四俠各自凝神戒備,一臉警惕。
他們早已聽到外面的喧譁呼喝之聲,只是聲音初時尚遠,似在塔底,不想轉眼之間就有人闖到了第八層。他們定睛一看,見是張無忌,心中大喜過望。宋遠橋道:“無忌,怎麼是你?”
張無忌掏出一包解藥,大笑道:“不僅是我,太師父和蕭大哥此時就在塔下。幾位叔伯且先服下十香軟筋散解藥,儘快回覆功力。外面有我和蕭大哥等人先攔着,暫時不會有危險。”
殷梨亭驚呼道:“什麼?恩師他老人家也來了?曉芙呢?她在不在?”
張無忌道:“六嬸留在武當照顧小師弟,順便看家,不過她十分擔心你,臨行前殷殷囑託孩兒一定要將各位叔伯們就回去。”
殷梨亭長出一口氣,道:“曉芙沒來就好,此地兇險萬分,萬一她和孩子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張無忌道:“時間緊迫,小侄無暇過多解釋,幾位叔伯速速恢復功力,待會只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小侄先去救下少林各位高僧。”說罷也不等宋遠橋等人多問,身形一閃,迅速進入到隔壁牢房,裡面關着宋青書和其他武當派弟子。張無忌送上解藥,匆匆解釋兩句,又轉身上到九樓。
少林派對張無忌有所保留,倒是稍稍費了他一些脣舌。等少林派衆僧也服下解藥之後,張無忌又匆匆跑到七樓,一把扯掉大鎖。只是還未等他進去,房門已經砰的一聲被推開,滅絕師太一臉凝重的走了出來。
見到張無忌,滅絕師太稍稍一愣,臉色一沉,道:“怎麼是你?蕭幫主呢?”
張無忌先前就知道滅絕師太體內之毒早解,此時也不以爲意,聞言道:“蕭大哥在下面攔堵敵人,命晚輩上來給各派解毒。既然師太無恙,晚輩這就給峨眉派諸位師妹師弟解毒。”
滅絕師太冷哼一聲,臉若冰霜,對張無忌仍沒有好臉色。雖然張無忌是來救人的,但一想到因爲對方胡亂插手,導致她大仇未能得報,心中就怒火上涌。
不過她雖然脾氣古怪孤僻,但到底不失宗師氣度,情知此時情況緊急,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便也由得張無忌行事。
張無忌如法炮製的給峨眉派衆人送上解藥之後,又朝六樓掠去,前去解救何太沖夫婦。
滅絕師太伸頭一看,見下方寺中已經亂成一團糟,到處是閃動的人影,火光此起彼伏,隨處可見縱掠如飛,激烈交手的身影。
滅絕師太被關押數月,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時一朝得脫牢籠,心中既快意又憤怒。她二話不說,施展絕頂輕功,不一會便下到塔底,隨手拍倒一名喇嘛,搶過對方手中長劍一通砍殺,片刻功夫已經有十幾人喪命在她手中。
萬安寺中人聲鼎沸,早就驚動了裡裡外外的敵人。王保保更是全身披掛,帶着阿大、阿二、阿三和一大羣金剛門的弟子,在數百精兵的護衛下匆匆趕來。
此時寺外駐紮的數千大軍正在五行旗衆的糾纏下焦頭爛額。五行旗雖只有數百人,但架不住個個都有一手絕活。
厚土旗四處挖地道設陷阱,時不時有蒙古官兵慘叫着跌入陷坑之中,被亂刃分屍。
烈火旗隨處放火,在猛火油的助力之下,烈焰升騰而起,撩動的火舌吞噬一片片敵人。
洪水旗毒水不要錢似的一陣狂噴,敵人沾着即死,碰着便倒,所到之處,元兵一片蠕動慘叫之聲,並伴隨筋肉被毒水腐蝕,身上滋滋冒着黑煙,場面一片哀鴻,好似人間煉獄。
巨木旗教衆青布包頭,每十個人擡一根巨木,快步的奔行。每根巨木均有千餘斤之重,木上裝有鐵鉤,各人挽住一隻鐵鉤,腳下步子極是整齊。見到哪裡敵人多,就將巨木砸將過去,元兵躲閃不過,死傷一片,有的甚至被當場撞成肉糜。
銳金旗緊隨巨木旗之後,若有站着的元兵,便是一輪飛斧齊射。元兵當得了巨木,躲不過飛斧,躲過了飛斧,又要面對被巨木旗再次擡起來的巨木,一時間心驚膽戰,奔走閃避。
王保保看着一片混亂的場面,臉色陰沉如水。敵人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沒想到連魔教之人都參與其中,難道這不是魔教趁火打劫的最佳時機麼?什麼時候正魔兩道關係這麼好了?
他從小跟隨汝陽王征戰疆場,對於老對手魔教的路數熟的不能再熟,一眼便認出五行旗衆的身份。
五行旗衆是明教教主直屬的力量,匯聚着整個明教中最英勇忠心的精華力量,所到之處,少有敗績,向來是蒙古官兵的勁敵。更兼此地空間狹小,屋宇街巷遍地,元兵雖多,卻無法擺開陣勢。反倒是五行旗人數較少,又彼此配合默契,手段齊出之下,竟令數千元兵無可奈何。
王保保精通兵法,自然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當下接過令旗一陣揮動。元兵中忽然分出上千人脫離戰場,齊齊聚到王保保身邊。剩下的兩千人繼續纏着五行旗衆。
五行旗衆眼睜睜的看着敵人兵分兩路,卻也無可奈何。他們雖然仗着地利之便和各自絕活,在彼此配合之下敵住數千元兵不落下風,但那只是因爲地域所限,元兵兵力優勢發揮不出來,眼下雖然分出了千人,但仍有兩千人衆,這些人或許無法消滅五行旗衆,但擋住他們還是不成問題的。
王保保手持令旗,大喝一聲,一馬當先的衝進了萬安寺中,身後衆高手和千餘精兵緊隨其後,一時間氣勢如虹,殺聲震天。
此時寺中戰鬥仍在繼續,番僧中雖然高手不少,但如何敵得過丐幫、明教衆人以及武當二俠、滅絕師太等高手?況且這些喇嘛似乎也並沒有拼死一戰的想法,見勢頭不對,紛紛邊戰邊走,最後全都聚到了中央大殿之外。
蕭璟已經先一步進入殿中,他知道火欲魂此時必然就在殿中。以火欲魂的能爲,殿外的任何風吹草動自然都瞞不過他的感知,但他卻一直沒有出手。蕭璟並不清楚他的想法,他也許是真的對外界的慘烈廝殺不縈於心,也或許隨時準備伺機出手。此人心思難測,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在外界慘烈的廝殺聲中,蕭璟負手步入殿中,一眼便看到了盤坐在蒲團之上的吐蕃上師。
這位有着魔佛之稱,在吐蕃威名赫赫,殺伐無忌的國師長得一點也不兇惡。
他的身量很高,卻並不魁梧,盤坐的時候,像長在山間的一株野竹,似乎隨着東南西北風的吹拂而任意搖擺,又似乎紮根極深,即使八方風來,仍自巋然不動。
心似白雲常自在,身如流水任東西。這種介乎於動靜之間,靜中有動、動中有靜,靜即是動、動即是靜的武功和心境修爲讓蕭璟歎爲觀止。
火欲魂不愧是比百損道人更可怕更難纏的對手。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可是從他的臉上,眼中卻完全看不出來。他臉上的皺紋似有似無,看上去既像少年人,又像中年人,再一看,又似乎是個枯朽的老人。
但他的眼神卻十分安詳,似乎世間種種的一切都無法驚擾到他,所有的事物在他眼中都不過是過眼雲煙,夢幻泡影。
這是一雙似乎不摻雜人性的眼睛,它是那麼的平靜安詳,讓人一見之下幾乎返歸本真,忘卻所有,甚至都不會想到去看一看這位當時活佛那被歲月刻畫卻又百年如一瞬的面容。
蕭璟對着左手握着綠松石,右手搖着轉經筒的火欲魂輕輕一笑,道:“大師佛法高深,幾已善惡同體,生死不分,在下佩服。無上瑜伽不愧是能和少林寺洗髓經相提並論的不世神功,果然暗藏無上大道。”
火欲魂道:“施主前日去,今日來,果真和我佛有緣。不過無上瑜伽和洗髓經雖然併爲佛門兩大至高神功,但義理卻大爲不同,施主若有意,老僧願稍加解說。”
蕭璟在火欲魂對面的蒲團上坐下,微笑道:“榮幸之至。”
此時張無忌已經將解藥送到了各派所有人手中,只是這些人畢竟中毒日久,恢復功力也不是片刻間就能完成的事。
他原本想要讓衆人先下去再說,可一看到下面一片混戰,王保保又帶着大隊官兵趕到,頓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各派人士此時功力未復,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都不爲過。在上面好歹還有個遮擋的地方,只要守住高塔入口,敵人人數再多也徒呼奈何,只等功力一復,下面這點人自然不在衆人心上。可一旦出了高塔,失去了遮掩,敵人只要萬箭齊發,就能將各派高手報銷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