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的傍晚時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黑臉漢子,恭敬的敲響了同福客棧天字三號房的房門。
蕭璟打開門,見果然是關中大廉分舵的舵主丁子旺,便將他帶進房內,再將門關死。
“屬下丁子旺拜見少幫主,不知少幫主大駕降臨,屬下有失遠迎,請少幫主責罰。”丁子旺跪倒在地,請罪道。
“這不關丁舵主的事,是我有意私下辦些事情,故此事先沒讓他們通知關中分舵。丁舵主請起吧!”丁子旺領命起身,蕭璟又道:“最近我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因此以暗號找來丁舵主,想要詢問一些消息。”
丁子旺道:“少幫主請說,屬下知無不言。”
蕭璟道:“蒙元朝廷最近在關中是不是有什麼大動作?汝陽王又在何處?”
丁子旺是關中地頭蛇,這些消息不說門清,但一些基本情況還是瞞不住他的,聞言恭聲道:“朝廷有意對關中義軍下手,因此天下兵馬大元帥察汗特穆爾已經於半個月前帶領大軍入關,現在正在與義軍首領李良弼對峙。而另一位義軍首領李思齊態度曖昧,搖擺不定,因此大戰纔沒有馬上開始。”
蕭璟道:“原來如此,那李良弼是不是與明教有關?”
丁子旺道:“不僅李良弼與明教有關,便是李思齊也同樣出身明教,不過二人出身稍有不同,李良弼出自明教光明左使直屬的天地風雷四門中的地門,而李思齊則出自光明右使直屬的水火山澤四門中的水門。”
蕭璟疑惑道:“既是同出明教,爲何不互相引爲奧援,反而那李思齊要行那隔岸觀火之事?”
丁子旺道:“明教左右使地位崇高,互不統屬,光明右使範瑤已經消失多年,而教主陽頂天也同樣下落不明。那李思齊沒了上司,行事一向肆無忌憚,對於光明頂上左使楊逍的命令不屑一顧,對於楊逍麾下的李良弼也多有敵意,而且此人據傳聞與蒙元朝廷曖昧不清,態度模糊難辨。”
蕭璟道:“關中二李並列,共同拱衛着西域光明頂,是明教總部的門戶所在,這一次朝廷大力清剿,明教總部必不會坐以待斃,你可有明教高層的消息?”
丁子旺想了想道:“明教之人行事向來詭異難測,屬下也沒有確切消息,不過,聽說數年不下坐忘峰的楊逍都坐不住了,正在四處聯繫韋一笑和五散人,甚至還有天鷹教殷天正,號召他們各自帶領麾下勢力起事,以策應關中戰場。”
蕭璟搖頭道:“明教四分五裂多年,高層之間爲了教主之位彼此互鬥,若想讓這些人犧牲嫡系人馬,爲楊逍火中取栗,怕是沒那麼容易。不過,如今情勢危殆,不同以往,卻又有所不同了。”
丁子旺點頭附和道:“屬下也是這般心思,楊逍狹隘德薄,無法服衆,偏偏霸佔着光明頂不讓,導致殷天正自立門戶,韋一笑遠走天涯,五散人自成一系,五行旗我行我素。明教政出多門,指揮混亂,這些年聲勢大不如前了,這次出事的是楊逍麾下,屬下以爲韋一笑等人恐怕不會理會他。”
蕭璟思索道:“這些人對楊逍的確不滿,但對明教卻還是很有感情的,若此事只是關係到楊逍麾下的成敗,他們或許真的會坐視不理。但很明顯蒙元朝廷此次若消滅了李良弼甚至李思齊,下一步就是揮軍西進,直搗黃龍,來個釜底抽薪,將明教總壇一鍋端了。沒有了這些頭頭腦腦,明教立刻會分裂成大大小小無數勢力,蒙元朝廷再回過頭來,是坐觀彼此內鬥,還是各個擊破,都是上上之策。”
丁子旺驚訝道:“少幫主是說,這些人最終還是會響應楊逍的號召,率領各自兵馬前來關中助陣?”
蕭璟搖搖頭道:“這些人雖然平時勾心鬥角,但若真的到了明教生死存亡之時,肯定會拋棄成見,再度攜起手來一同對敵。不過戰況瞬息萬變,兵貴神速,他們未必有時間集結大軍前來相助。以我看,他們最大的可能是帶領各自精銳,如天鷹騎、五行旗、五散人麾下的百戰之兵等日夜兼程前來,先穩住關中戰局,然後再慢慢集結兵力,以及籌措軍械糧草等物資。這場仗,只怕不是短時間內能結束的,不論哪一方贏了,都會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之局。”
丁子旺信服道:“少幫主這麼一說,屬下豁然開朗,這麼說,明教一衆魔頭即將羣集於此,與汝陽王一決高下,只是不知道他們要怎麼解決李思齊的問題。”
蕭璟想到汝陽王府的苦頭陀,語帶玩味道:“這李思齊也是一方霸主,豈不知脣亡齒寒的道理?李良弼若敗,下一個肯定就輪到他了,所以他一定是站在明教這邊的,甚至現在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也未必不是一種惑敵之計。”
丁子旺越想越覺的有理,心想無怪乎人家年紀輕輕就能當少幫主,而自己不惑之年纔是一個舵主,這眼界見識就不在一個層面上。自己想到的就只是低層次的江湖血鬥,而少幫主只聽自己寥寥幾句,馬上就能抽絲剝繭,縱覽全局,這智計果然不是自己等人能比的。
蕭璟又問道:“你可知道最近朝廷派了哪些武林高手前來?其中有一個鶴髮童顏的道士,你知道他的信息嗎?”
丁子旺回道:“這方面屬下也有所關注,不過少幫主所說的道士,屬下了解不多,此人好像是憑空出現一般,以前從未在江湖上聽過其人。屬下派人查探一番,卻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是跟隨汝陽王一起前來的,但屬下對汝陽王府的供奉高手也算了如指掌,可以確定絕沒有此人的存在。”
蕭璟道:“這道士正在密謀對付明教高手,武功肯定極爲了得,你回去之後,要加大對此人的關注度,儘可能的多瞭解一些他的信息,我有預感,此人或將成爲本幫的一大勁敵。”
丁子旺一驚,連忙俯首道:“屬下遵命。”
蕭璟接着道:“關於那幾個番僧,你瞭解多少?”
丁子旺道:“番僧在蒙元朝廷頗有地位,向來橫行霸道慣了,關中一帶也經常有他們的身影。不過近期來了一個年輕的僧人,好像身份不低,關中番僧全都奉他爲首。而且,據屬下所知,此人還帶來了三十六名吐蕃精英,個個都是悍勇機靈之輩,被他分散在各處,也不知道在查探什麼。”
蕭璟道:“他們是在查探明教高層的下落。長安城是關西第一城,實打實的兵家必爭之地,戰爭一旦打響,圍繞着此城肯定會有連番大戰,明教高層若來,有極大的機率會在長安城中聚首。你待會也要早做準備,除了必要的人手,要儘量將弟兄們都轉移到安全之所,這長安城是萬萬待不得了。”
丁子旺躬身領命,然後道:“既然這長安城即將發生戰禍,少幫主也要早做打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幫主身擔重任,萬不可以身犯險啊!”
蕭璟擺手道:“這個我自有打算,你無需擔心。好了,你退下吧!若有需要,我自會找你。記得,若有重大消息,及時派人通知我。”
丁子旺領命而退,下去準備轉移關中分舵之事。
蕭璟獨自坐在椅子上,手指輕釦桌面,思考着即將到來的變局。
毫無疑問,這次大戰肯定是明教慘勝,要不然明教被朝廷所滅,也不會有八九年後六大門派再次圍攻光明頂之事。而明教也正是因爲在這一次大戰中拼光了各自的嫡系家底,才被六大門派圍在門口打,否則的話,憑着明教的勢力,拉起一隻百戰精銳,以強攻硬弩守住崑崙險隘,六大門派縱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望山興嘆了。
不過,原著之中並未記載這件事,那個道士也從未出現過。也不知是沒寫,還是因爲自己的出現,引起了一連串的蝴蝶效應,纔有這一系列的變動。
蕭璟暫時不打算立刻離開,反正他孤身一人,又藝高人膽大,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只要不被大軍堵在城裡,隨時都能離開。既然這樣,還不如先在城中觀望一下情況,看看明教中人會不會出現在長安城。而那個自信心爆棚的道士,到底又有何等本領,敢豪言讓明教高手來多少都是死。
接下來幾天,並沒有大事發生,不過聰明人不止蕭璟一個,一些走南闖北的老奸巨猾之輩,都或多或少的嗅到了一些不祥的味道,再聯想到渭河之畔的十幾萬朝廷大軍,頓時一個個都坐不住了,紛紛以各種渠道轉移財產家眷,不敢再在城中多待。
這種氣氛也感染了城中其他人,一般人雖然想的沒那麼深,但也本能的感受到了不安,一時間本就高居不下的糧價又再次猛漲,遠遠超出了平民百姓的承受能力。
蕭璟就是在這種惶恐不安的氣氛中,收到了丁子旺派人送來的一封密信,信中只說了一件事,卻讓蕭璟心中一震,眼神變得幽暗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