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清者清兮濁者濁,情仇恩怨是消磨。種因不曉哪世錯,得果猶嫌業報多。
藤繞樹,樹披蘿,一花一葉自娑婆。雲天之外空回首,塵世滄桑吟作歌。
——小詞調寄《鷓鴣天》。
卻說爍珠娘在半周山到陷空山之間的地帶,做好了埋伏之後,果然所料不差,當天就見到了李鸞青從頭頂上的半空中風遁而過。
爍珠娘卻是並不動手,她要進一步熟悉情況,要抓一個最佳戰機,要一舉成擒,拿住李鸞青,要讓李鸞青爲自己獻出仙家真元,然後再讓他李鸞青“美死”!
當日李鸞青飛過小丘陵上方半空時,爍珠娘並不動手,而是隱蔽觀察,發現那李鸞青,也不過是自己一人獨自飛過罷了。爍珠娘心中暗道:“這傢伙既是自己一個,更有利於老孃我不着痕跡地抓了他。”
心中這樣想時,那李鸞青卻已經是遠遠地飛過去了。
爍珠娘悻悻地望着半空中那遠遠飛運的身影,心底在咒罵着,同時,按捺住了性子,耐心等待。
第二天下午,相同的時間,那李鸞青又一次了過來,這一次,卻是與另一人同行,爍珠娘見了,心中暗想:看來他李鸞青是有的時候自己一個人來去,有的時候是帶了手下一起來去——照這麼看來,昨天他一個人過去時,才應該是最佳時機,可惜老孃我過於慎重,倒把那最佳戰機給丟掉了!
不過,爍珠娘堅信,自己必然還是能找到更合適的時機的。
到了第三天,相同的時間點兒上,爍珠娘發現了李鸞青的身影,當然不是獨行,而是與另一妖修同行。
爍珠娘心裡恨得癢癢的,卻依然忍住了,又在心頭暗暗計算,從半周山到陷空山,實踐的路程,以仙道一階的李鸞青來說,四五千裡的確不自是個距離,我若動手時,那自然是要一擊成擒,否則稍爲拖延時間,別人就有可能發現!
爍珠娘心裡密密地算計着,決定在第四天下手。
到了第四天下午,爍珠娘估算着又到了李鸞青飛過此地的時間了,當即提前一步躍上關空中,抓過一朵白雲,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好,往半周山方向看時,卻見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飛來!
爍珠娘心頭一驚:莫非今天這死鬼李鸞青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經過?
爍珠娘當即催動白雲向地面上降落,人也趁機再次隱蔽到小丘陵上的密林裡——擡頭看時,果然,李鸞青在前,另有一個妖修跟隨,往那陷空山方向飛過去了!
卻說李鸞青在前,身後跟着一個妖修,兩個傢伙一前一後,飛向陷空山而去,後面的那個傢伙,就是妖修薛大狗。
當時妖修薛大狗說道:“李大王,屬下怎麼覺得先前那一朵白雲往地面上飛去,顯得有些奇怪呢?”
“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是的,一朵白雲,在這小丘陵上方,有生物之息相吹,那不也是很正常的麼?有啥好奇怪的?就你那狗鼻子嗅得遠!”
“大王說得是!不過,國主和李大天王把半周山和陷空山交給您打理,常常提醒我們小心無大錯呢。”
“能有什麼?比之於前線,我們這裡可以說是大後方中的大後方了,能有什麼啊?兩山之間也不過是四五千裡,擡腿就到,你少給老子我疑神疑鬼的!”
李鸞青大大咧咧,不以爲然。
薛大狗呢,也不是真的發現了有什麼異常,更也不是真的有什麼警惕心,他這麼說,其實是一種方式,爲着討李鸞青的好,拍拍李上司的馬屁罷了。
第五日,李鸞青果然又是一個人自己從陷空山往半周山這邊飛來。
爍珠娘鉚足了勁兒,今天要一戰成擒,拿下三瘋豬!
話說當時,從地面上看,只見東面的半空中,一個黑點兒如飛擲彈丸一般地急速西來,若是有人能讓時光減速,或者說,用慢鏡頭來看,就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黑點兒是越來越大,漸漸地可以看清:
不是飛鳥,分明就是一個人!
這人,就是李詩劍的血誓奴僕,原半周山祭神大殿的三祭神三瘋豬,後來的大祭神鳳老大,再後來的代山主大神李鸞青——
此時李鸞青正是高高興興,心不在焉地往西風遁而來,嘴裡哼着帶色的小調兒,手亦舞之足亦蹈之,不知死之將至矣!
當時李鸞青正行走之間,突然聽得有個人在輕輕地呼喚自己,那聲音,雖是極輕,卻恰恰是聽得清清楚楚,說得是:“山主大神,一向不見,教奴家好想得慌啊!”
這聲音裡充滿了溫柔,就如同一汪溫柔的春水,直灌入李鸞青的耳朵裡;這聲音裡充滿了熱情,就如同溫暖的火焰,燃燒到了李鸞青的心裡;這聲音裡啊,別有一種渴慕,引得李鸞青渾身有一種電流流過的**的感覺!
李鸞青一時聽不出是誰在跟自己說話,忍不住回頭觀望,左右看覷,卻是無人,只有白雲朵朵,隨風飄去;轉過頭來要繼續趕路時,卻又見數朵白雲,向自己飛來。
恰恰此時,那聲音是媚得不能再媚,幾乎要滴出水來似地又輕輕響起:“冤家,你瞎瞅什麼呢?我在下面的樹林裡等你!”
李鸞青此時,聽得骨酥筋軟,哪裡想到其他?況且這個地方,北面數千裡外是向無人煙的天涯路口,東西兩山都是自己所轄,南面是自己大雪國地盤,也是大後方了,平日裡一切太平大吉,更無一絲風吹草動——
李鸞青只覺得自己好像要走狗屎運了,又仗着這方圓數萬裡只有自己一個仙道初階高手爲大雪國鎮守大後方,自己可以爲所欲爲,因而當時,他也不多想,便徑向下方樹林裡降落而去!
尚未落到地面呢,一朵白雲恰恰飄到面前,白雲帶着溼溼的水汽,就如同一個碩大的溼毛巾拂在面上。
李鸞青是突然間心中一驚:啊!這白雲有異常!
然而,在李鸞青乍然驚覺的時候,白雲已經完全籠罩住了他!
李鸞青一聲慘叫,中招,口中“哇”地一聲噴出了血來!
正吐血呢,只聽得那聲音說道:“老孃我布的陣還沒用上呢,你小子卻已就擒了!”
李鸞青愣住了!
眼前白雲變化快,忽然出現小乾坤;百丈上方高天小,百里大地綠茵茵;一道曲水可流觴,數重樓臺立玉人。玉人倚欄自輕笑,笑裡殺氣上眉梢;擡手戟指李鸞青:“叫你今日死也死不好!”
李鸞青慌了,那玉人,自己認識:她不是那大瘋豬拐來的壓寨夫人,百媚銀娃爍珠娘嗎?哎喲!這可是直把人坑死也麼哥!老子我雖然沒殺周碩豬,然而,主人和國主殺了周碩豬,我卻是殺了她的兒子周之二豬、孫子周之三豬啊!
嗯,瞧她看老子時這一臉媚樣,或許她還不知道真相吧?老子我能不能矇混過關呢?
李鸞青心裡盡往好處上想了,也不想想爍珠娘用“這種方式”來見他,豈能是一無所知?
爍珠娘一臉媚笑地看着李鸞青,把那心中的恨意是壓了又壓,半天才漫聲浪調地說道:“喲,三瘋豬,還記得起奴的好不?”
“記得記得!嫂子你的好,小弟我怎麼能不記得?”
“啊,記得?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嫂子,小弟當然是真的記得!”
“噢,那你還不過來給奴捶捶腿啊?”
“嗯,小弟這就給嫂子捶!”李鸞青心裡一樂,暗自想着:“看來她還真的不知道真相,雖然這種見面的方式害得老子緊張了半天,看來是白緊張了!嗯,她的好處,嘿嘿……”
李鸞青鬼迷心竅一般地想着,往前湊去,到了跟前時,李鸞青臉上堆着笑,嘴裡說道:“好嫂子,三百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俏啊!”
嘴裡說着話,李鸞青擡手就給爍珠娘捶大腿——然而,這哪裡是捶腿啊,但見那個力度,只怕是力道一發,爍珠娘那大腿就要成爲斷腿嘍!
李鸞青分明是涎皮笑臉中暗藏着殺機——果然是“人老奸驢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
然而,在心鏡上人特意爲爍珠娘煉製的隨身仙府裡,哪裡有他李鸞青成功的機會?更何況爍珠孃的修爲境界比李鸞青高着一階,實力更是高出一大截子!
李鸞青只覺得一道大力突然襲來,束住了自己的手腕和拳頭,自己的拳頭落到爍珠孃的大腿上時,果然是輕輕地捶,半分力道也使不出來!
李鸞青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自己的拳頭乖乖地爲爍珠娘捶大腿,心裡升起老大的疑問:“這他嗎的是我的拳頭嗎?怎麼這麼不聽我的使喚呢?”
李鸞青心思轉動未已,爍珠孃的巴掌拍到了臉上:“三瘋豬,你還想暗算老孃啊?想當年,啊,你說,老孃我哪裡沒讓你看了個遍,親了個夠?如今回來,你不想着老孃的好,居然暗算老孃!”
偏偏這爍珠娘罵人也是嫵媚動聽,李鸞青沒了半分脾氣,乖乖認錯,低頭就範。
身陷溫柔之鄉,李鸞青對於爍珠孃的“審問”,那基本上也可以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了,若說是有什麼沒交待的,那就是,但凡涉及到李詩劍夫妻二人的,李鸞青是受到血誓束縛,本能地拒而不答!
爍珠娘並不知道三瘋豬,也即是這個李鸞青已經成了李詩劍的血誓奴僕了,只道是自己的媚功還沒有完全控制住李鸞青,自然是加強了攻勢,這等於是加速了李鸞青的死亡。
李鸞青在爍珠孃的採藥大法攻擊下,漸漸地陷入了迷狂狀態,完全失了自我控制,即便如此,那血誓作用之下,仍然不交待有關李詩劍與大雪國主薛小妹的事情,爍珠娘大忿,再進一步加大攻勢後,發現李鸞青已經是完全地進入了昏迷狀態了!
爍珠娘罵了一聲“掃興”,推開李鸞青,穿好衣服,心意一動,昏迷中的李鸞青就被扔在樓臺外面的草地上了——爍珠娘並不擔心李鸞青會死掉,在她看來,此時的三瘋豬,只是精力消耗得狠了,一時昏暈,待他醒來,再次審問也不遲。
卻說李鸞青沒有按時返回半周山祭神大殿,一時間倒也沒什麼人注意,然而,當超過了平常時間約一個時辰的時候,就有人覺得不對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