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門中許多人都曾吃過李芝儀和楚狂歌的苦頭,對那日楚易在華山頂上左右開弓、大開殺戒的情形更是記憶猶新。
適才聽他雷霆怒吼,早已懼意大起,此時再被他森冷怨毒的目光這般一掃,寒毛直乍,不由自主地繼續退避開去。
雷霆大帝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個萬盞花燈!楚狂歌呀楚狂歌,你和拈花老淫尼之間的孽緣由元宵節起,不如就由元宵節終。今日雷某就送你到陰間和她團圓賞燈吧......”
“妖魔住口!”
蘇曼如聽這仇人褻瀆師尊,氣得嬌軀輕顫,恨不能拼死與他決一死戰,偏偏經脈震痹,運氣不得,又是傷心又是恨怒,臉白如雪,淚珠瀅然。
楚易怒火熊熊,踏前一步,森然道:“姓雷的,你和楚天帝的恩怨,今日便由我們兩了斷。你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瞧見明天的太陽!”
晏小仙、蕭晚晴二女臉色齊變,拉住他的衣襟,蹙眉道:“大哥......”欲言又止。
雷缺乃是魔門中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此時仗着兩傷妖法,威力倍增,連敗道佛三大絕頂高手,兇焰正熾,幾近天下無敵。
楚易現在與他搠戰,那不是以卵擊石麼?
以他之絕頂聰明,若換了平時,未必會如此冒險。但此刻母親新亡,悲恨交織,仇恨怒火早已壓過了理智。
楚易眉尖一揚,冷冷道:“妹子、晴兒放心,自古邪不勝正,這魔頭用奸計謀害拈花大師,殺了無數道佛英豪、無辜百姓,罪孽滔天。今日我若不將他碎屍萬段,誓不爲人!”
話音未落,“叮!”的一聲,天樞劍沖天飛舞,龍吟不絕,如碧虹橫空,照得羣雄鬚眉皆碧。
“天樞劍!”驚呼迭起。衆人目不轉睛,屏息凝視,心底又是羨妒又是敬畏。
雷缺眯起碧眼,精光閃動,閃過狂喜而又激動的神色,大笑道:“好一個狂妄無知的小子!將我碎屍萬段?嘿嘿,你不過揀了現成便宜,吞併了楚狂歌和牛鼻子的元神,又狗運亨通收了軒轅五寶,就當自己是黃帝再世了麼?”
臉色一沉,森然喝道:“別說是你,今天就算是黃帝親臨,本王也照殺不誤!”
指訣輕彈,缺列雙劍銀光爆射,吞吐不定,氣焰竟比天樞劍長了十倍有餘。
羣雄大凜,魔門妖衆則喜色浮動,歡呼迭起。單從兩人神兵氣光相較,強弱懸殊,勝負已幾註定。
二女俏臉蒼白得沒剩半分血色,又是擔憂又是恐懼,想要勸阻,卻知道此刻縱然舌綻蓮花也毫無效果,倒不如緘口不語,以免分擾楚易心神。
對望了一眼,突然齊刷刷地閃過一個念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決計不活了。
既將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反倒平定下來。當下一齊鬆開手,柔聲道:“大哥小心!”
楚易朝二女微一點頭,心底怒火轉化爲洶洶鬥志,冷笑道:“番邦老兒,夜郎自大,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楚某一介書生,的確沒什麼本事。不過殺雞焉用牛刀?象你這等幺魔小丑,由我來收拾就夠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周身真氣鼓舞,沖天飛起,天樞劍大開大合,碧光滾滾怒爆,朝着雷缺急風暴雨似的猛攻而去。
大悲方丈沉聲喝道:“楚王爺小心!雷帝吸收雷霆靈力,真氣猛烈,不可與他硬拼......”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爆響,銀光、綠芒沖天炸散,楚易翻身跌飛,直飄出數十丈外。
衆人驚呼迭起,晏小仙諸女更是花容失色,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蹦將出來。
雷缺哈哈大笑道:“臭小子口氣這麼大,還以爲有多大能耐,原來比那兩個牛鼻子還不如!”
不等楚易緩過神來,御劍疾衝,雷霆反攻。
衆人全都罷手不攻,紛紛仰頭觀望。漫天兇鳥呀呀怪叫,遠遠地盤旋飛舞,獸羣亦嗚鳴不前。
銀光縱橫,雙劍氣勢如奔雷急電,震得楚易虎口酥麻,骨骼直欲裂散開來,心中大凜:“這廝浸淫五行金道,眼下又借了雷電之力,真氣之強猛,只怕業已超越‘地仙’之境!五行金克木,我真氣原已不逮,又用天樞劍與他相鬥,那不是以己之短,擊彼所長嗎?”
想明此節,適才的狂怒仇恨登時大減,迅速變得冷靜下來,轉念又想:“古人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眼下雷老妖金靈之盛,無可匹敵。但他的‘天雷地火’傷人傷己,不能持久。既然不能力敵,倒不如利用火屬法寶,與他周旋遊鬥,等他耗成了強弩之末,再全力反擊!”
當下大喝一聲,御劍震退左面飛劍,順勢從乾坤袋中拋出火族“明王盾”,抵擋住右面狂風也似的劈來的神劍。
“嘭嘭”連聲,紅光交迸,那赤銅寶盾竟被雷缺劈得裂開一個細微的口子,劍芒透入,楚易衣裳“嗤嗤”激響,登時碎裂開來。
衆人驚叫聲中,楚易卻已踏着風火輪沖天掠起,兩道紫芒迴旋怒舞,又拋出火族的煉魔圈與離火神槍,朝着雷缺雙雙攻去,光芒激爆。
眼見楚易穿花舞蝶似的與雷缺周旋激戰,法寶、神兵層出不窮,道佛羣雄驚愕、羨妒之餘,又覺得重新燃起了希望,紛紛爲楚易吶喊助威。
雷缺臉上雖滿不在乎,心底卻是不勝駭異,輕敵之意盡消。
適才他接連擊敗道佛三大絕頂高手,狂性大發,原以爲在百合之內便可將楚易徹底擊潰。
想不到這小子潛力竟似深不可測,韌力極強。
兼之法寶、神兵數不勝數,奇功怪法花樣無窮,好幾次都已被他逼至絕境,卻屢屢使出見所未見的奇功、寶物化險爲夷,令他恨得牙根癢癢,肝肺欲炸,卻偏偏又無可奈何。
當下凝神聚氣,全力猛攻。缺列銀光交疊爆閃,猶如蠶絲結繭,又似狂潮洶涌,將楚易籠罩在重重氣光中,人影也瞧不見了。
缺列雙劍名列魔門第一神兵,自是鋒利無比,由雷缺使來,更是銳不可當。楚易火屬神兵雖多,卻難有匹敵,常常戰不三合,便被打得迸裂捲刃,重新更換。
楚易心中暗凜:“能與缺列爭鋒的,只有這天樞劍了,偏偏五行屬木,被它所克......”
驀地一動:“是了!五行木生火,我何不將天樞劍作爲太乙離火刀的‘氣媒’呢?”
一念及此,楚易精神大振,將天樞劍收回手心,緊緊握住,默唸那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了的“氣兵兩御訣”。
氣隨意轉,火屬真氣滔滔不絕地輸入劍中,劍身嗡嗡直震,幾欲脫手衝出。
突然之間,只聽得楚易縱聲長嘯,天樞劍碧光鼓舞,“轟”的一聲,陡然爆漲爲一道數十丈長的紫火氣刀,竟將缺列雙劍打得分散拋飛。
“氣兵兩御大法!”衆人大譁,就連大悲方丈、玉虛子等人的臉上亦閃過愕然驚異的神色。
修真修煉到仙人級時,都可“以氣御兵”,殺人於百尺之外。
其中盛名最著者,當屬青城飛劍術,玉虛子曾以真氣御使“天刑”,斬殺十里之外的妖魔,因此被稱爲天下第一飛劍。
但當今天下,卻無一人能象楚易這般“氣兵兩御”,先以真氣御使神兵,又以神兵激生氣刀,兩兩相激,循環不已,將神兵與氣刀的威力雙雙激增至最大。
這種氣兵兩御之術據說是黃帝所創,只是失傳已有數千年,想不到今日竟又重現人間!
雷缺“咦”了一聲,驚怒交迸,嘿然道:“好小子,果然有些能耐,難怪敢這般張狂!”
碧眼中殺機大作,喝道:“只可惜就算你再修煉千兒八百年,也不是本王的對手!”指訣變幻,疾念密語。
缺列雙劍風馳電掣,如影隨形,聲勢越來越狂猛凌厲。銀光電舞,火花激竄,遠遠望去,倒象是漫天流星,蔚爲壯觀。
“氣兵兩御大法”極爲高深,需全神貫注,少有分心,則威力頓減。
楚易一擊成功,正自驚喜,氣刀突然又縮減了大半,登時又被缺列雙劍殺得應接不暇。
倉促之下腳踏風火雙輪,左衝右突,每次都堪堪從缺列銀芒交錯的空隙間穿過,有驚無險,直看得晏小仙諸女低呼不已。
楚易雖已研習了“氣兵兩御大法”一段時日,但畢竟是第一次學以致用,難免生疏。起初尚不能把握運氣要領,太乙離火刀時長時短,時強時弱,極不穩定。
但到了數百合後,氣刀與天樞劍合二爲一,真氣流暢,光焰沖天吞吐,越來越強猛凌烈,漸漸揮灑自如起來。
唐夢杳雙頰暈紅,妙目始終眨也不眨地凝視着空中的身影,心中石頭方甫落下,立即又重新懸了起來,突突忐忑,大是緊張,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咫尺之外那雙注視自己的目光。
眼見愛徒的手指神經質地絞扭着劍穗,時鬆時緊,虞夫人眉尖輕蹙,又想起今夜她不顧一切爲楚易求情的情景,氣惱、恚怒、憂慮、疼惜......登時翻江倒海似的涌入心頭,五味交雜,臉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這十幾年來,她對這小徒視如己出,一心栽培爲茅山宗的下一任掌門,對她期望之大,遠遠超過了燕歌塵、李凝扇等得意門生,想不到她竟會爲了一個男子患得患失,失態至此!
正自氣惱,空中驀地傳來刺耳轟鳴,眩光耀目,羣雄齊聲歡呼起來。
原來楚易適才突然大舉反擊,太乙離火刀紫光爆舞,竟將雷缺打得連連飛退。
唐夢杳眼波閃耀,脣角登時漾開溫柔而喜悅的笑容,俏臉竟似在一瞬間煥發出奪目的光彩。猶如春花怒放,讓人望之意動神搖。
虞夫人心底陡然一震,這一瞬間竟象是認不出她來了。
唐夢杳向來恬靜溫柔,內向羞澀,絕少有這般忘情的時刻;又或者,這纔是真正的她,這些年來自己竟一直不曾瞭解麼?
一時間心亂如麻,走馬燈似的閃過一些從未想過的念頭。
人羣中,只有虞夫人蹙眉沉吟,想着沉甸甸的心事,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夜空中那團團迸放的彩光氣浪上,歡呼、驚叫、吶喊......交替響起,此起彼伏。
神兵亂舞,絢光重疊,楚易二人越鬥越快,團團飛轉,連人影也瞧不見了。
氣浪震盪鼓舞,猶如炎風呼嘯,所到之處樹木斷折,殘垣崩塌,煙塵滾滾逸散。
衆人紛紛避退開來,饒是如此,臉頰、肌膚仍被颳得熱辣辣地燒疼,真氣稍弱的,更被迫得胸悶氣堵,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楚易體內積存了楚狂歌、李芝儀等人的真元,又得以修行上古諸法,真氣之強絕不在雷缺等人之下,只是尚不知如何運用,臨敵經驗又不足,所以威力大打折扣。此時激戰之下,遇強則強,潛力終於被雷缺一點點地激發出來。
雖然比之雷缺尚大有不如,但終於不再完全被壓制於下風了。偶爾揮劍反擊,氣光舞轉,酣暢淋漓,聲勢極之驚人,合着其他法寶一起使出,更將火屬威力激增倍長。
道佛羣雄大喜,助威吶喊聲越來越響了。
雷缺生性桀驁囂狂,這一生中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惡戰,鬥過多少仙佛神魔,從未服過誰,也從未有過半點怯懼。但此時面對這少年,竟象是淵停嶽峙,深不可測。
鬥得越久,對方真氣非但沒有半點衰竭之兆,反倒越來越強,源源不斷。
他的心底禁不住第一次涌起森寒駭意:“他奶奶的,這小子真元竟然如此充沛,難不成當真是黃帝轉世麼?照這麼打下去,千招之內也奈何他不得!”
若換了平時,遇上這等難纏的對手,以他狂妄好勝的性子,哪怕鬥上幾天幾夜,也誓要決出生死勝負。
然而今夜的終極目標乃是軒轅六寶,爲免夜長夢多,速戰速決纔是上上之策。況且“天雷地火”對他經脈的毀傷極爲之巨,至多隻能再支撐小半時辰了。
當下思緒飛轉,想方設法誘使楚易與他硬碰硬地比斗真氣,務求畢其功於一役。奈何楚易偏不上當,依舊仗着神兵法寶之利,一味閃避遊鬥,耗他真氣。
雷缺久攻不克,越來越鬱怒狂躁,道佛羣雄歡聲雷動,聽在耳中,更添煩亂羞怒,忍不住喝道:“他奶奶的,都給我住口!”
右手一彈,銀光電舞,七顆混元霹靂珠朝着人羣怒爆飛射。
轟隆炸響,羣雄驚呼退開,幾個道士避之不及,登時橫死當場。火光衝舞,地上竟多了一個方圓十幾丈的深坑。
楚易聽見女子尖叫,心中一凜,生怕晏小仙諸女受傷,忍不住低頭望去。心神一分,登時被缺列雙劍一陣奔雷急電似的猛攻,逼得險象環生。
雷缺心念一動,登時有了主意,叫道:“楚小子,這些蒼蠅嗡嗡亂叫,忒也呱噪煩人,本王先宰了他們,再和你清清靜靜地分個生死!”
說着,突然轉身俯衝,雙劍如銀龍纏舞,朝着晏小仙、蕭晚晴雷霆電射。
楚易又驚又怒,喝道:“無恥!”腳下風火雙輪青光閃耀,風馳電掣地搶到他身邊,氣刀轟然怒卷,朝他攔腰掃去。
這一刀畢集全力,如風雷呼嘯,聲勢極之驚人。
雷缺正中下懷,哈哈一笑:“來得正好!”缺列雙劍銀光亂舞,剎那間與太乙離火刀撞個正着。
“嘭!”
楚易雙臂劇震,太乙離火刀陡然收縮,就連天樞劍也險些把握不住。
雷缺微微一晃,陡然後撤,缺列雙劍交錯飛旋,氣浪如陀螺怒轉。
楚易呼吸一窒,重心陡失,彷彿突然被吸入了一個巨大強猛的漩渦之中,連人帶劍不由自主地朝前猛衝而去。
心下一凜,索性奮起全身真氣,挺劍朝前疾刺。腦中霍然閃過萬千念頭,想着如何借對方招架之力反震衝起,再如何連環反擊......
豈料前方竟似空空蕩蕩渾無阻擋,眼前一花,只聽“吃”地一聲,雷缺竟空門大開,避也不避,登時被氣刀連着天樞劍當腹穿過,鮮血噴射,濺得楚易渾身都是。
衆人譁然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連楚易也瞬時呆住,瞠目結舌,想不出堂堂雷霆大帝爲何突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下意識地想要抽劍飛退,卻覺劍鋒生根似的嵌在雷缺體內,紋絲不動。
他心中忽地一沉,頓覺不妙,只聽蕭晚晴失聲叫道:“楚郎,快撒手棄劍!”
話音未落,天地陡亮,雷聲滾滾,無數道閃電如銀蛇狂舞,驟然劈入雷缺頭頂“泥丸宮”。
雷缺雙目一睜,縱聲狂吼,周身銀光爆舞,竟似瞬間漲大了數倍,宛如頂天立地的凜凜神魔,雙手一翻,登時將楚易雙肩琵琶骨緊緊扣住!
“嗵”地一聲巨響,兩人之間鼓起一團沖天絢光。
楚易全身一震,全身“僕僕”悶響,彷彿被撕裂爲無數碎片,一時間劇痛欲死,莫說撒手撤退,竟連喊聲也發不出來!
“放開我大哥!”
晏小仙驚怒交加,和蕭晚晴雙雙沖天掠起,不顧一切地想要援手相救,卻被那鼓舞震盪的氣浪拍得翻身飛跌開去。
虞夫人等人亦醒過神來,紛紛搶身衝起,魔門羣妖則驚喜狂呼,迎面狙擊,將他們重重阻擋在外。
雷缺碧眼圓睜,鬚髮戟張,獰笑道:“小子,看你現在還能逃到哪兒去?還能使出什麼法寶?今夜老子就算是經脈俱斷,也要把你打成肉醬!”
說話間,兩人之間的電光銀芒越來越熾烈,雖然相隔不過咫尺,他的臉容竟模模糊糊瞧不真切了。
楚易被他緊緊扣住,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紫,呼吸窒堵,周身欲爆。
彷彿突然跌入刀山火海,被千刀萬剮,又被炙熱的火浪四面八方地擠壓撞擊,越是奮力抵擋,越是氣血翻涌,說不出的裂痛難忍。
這景況倒與那夜在華山頂上、被巨靈石所壓時頗爲相象。只是比起青帝,眼下的雷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到青帝,楚易陡然一震,清醒了三分:“那夜我之所以能僥倖脫身,嚇退青帝,都是仗了‘借力用力,五行相化’這八字真訣。弱不勝強,惟有借勢而爲。我現在若與雷老妖強行硬拼,必然凶多吉少......”
腦海中驀地閃過五行秘譜,又想起秦陵地宮中看過的《神霄五雷大法》,靈光霍閃,霎時間已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只是這法子太過兇險,渾無把握,少有不慎,七魂六魄立將被打散如雲煙,萬劫不復!
思緒飛轉,驀一咬牙:“罷了!橫豎是死,倒不如以牙還牙,放手一搏!”
當下屏除雜念,凝神默唸“五雷法訣”,突然大喝一聲,將渾身真氣盡數撤回丹田。
“轟!”
萬千雷霆一齊破體衝入,勢不可擋。
楚易眼前一黑,只覺得五臟百骸都被無數道凌厲狂猛的雷電劈成了粉末,全身不由自主地隨着天樞劍劇烈震動起來。
衆人失聲驚呼,齊齊呆住,晏小仙諸女的芳心更是瞬間沉到谷底,淚水盈眶,櫻脣顫動,卻喊不出聲來。
雷缺真氣透過雙手,滔滔不絕地劈入楚易體內,哈哈狂笑道:“楚狂歌,你始亂終棄,害得太真痛苦一世,今日總算也有這五雷轟頂的報應!本王要將你銼骨揚灰,讓你再也不能轉世害人!”
楚易強忍燒灼劇痛,急念法訣,驀地縱聲怒吼,丹田內真氣狂涌,螺旋似的直衝“手太陰肺經”。劈入體內的雷電與雷缺真氣受其導引,頓時也捲入其中。
電芒亂舞,藍光閃耀,將楚易的骨骼、內臟照得清晰可見,夜色中望去,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衆人從下仰望,瞧得一清二楚。
只見萬千銀芒衝入他的“手太陰肺經”,洶洶折轉,又衝入“足少陰腎經”,驀地幻化爲黑光真氣,既而光芒疊閃,又涌入“足厥陰肝經”,化成滾滾碧光......
顧鯨仙、玉虛子等道門散仙心中一震,幾乎同時閃過一個難以置信的驚駭念頭,失聲叫道:“五行相化!”
話音未落,只聽楚易大喝一聲,碧光真氣捲入“手厥陰心包經”,轟然鼓漲爲一道刺目不可逼視的奼紫紅光,穿過天樞劍,衝入雷缺體內......
“砰!”
眩光炸射,震耳欲聾,衆人眼前一花,氣血亂涌,被鼓舞的氣浪拍得踉蹌飛跌。
混亂中,只聽雷缺發出一聲淒厲破雲的狂呼,滾滾如雷,霎時間壓過了所有驚呼吶喊,帶着難以名狀的恐懼、痛苦和憤怒......
萬鳥驚飛,羣獸悲鳴。整個夜空突然變成妖豔的紫紅色,火燒雲四處飛涌。
羣雄氣息少定,凝神望去,只見團團霞彩的正中央,楚易衣袂鼓舞,流華溢彩,竟似毫髮無傷,右手緊握天樞劍,紫光滾滾閃耀。
而咫尺之外,雷缺被劍芒橫貫半空,渾身火焰高竄,骨肉焦灼,發狂似的掙扎怒吼,宛如垂死困獸,卻絲毫也掙脫不得。
蕭晚晴、晏小仙又驚又喜,忍不住歡呼雀躍起來,淚珠漣漣滑落。
衆人無不驚駭莫名,啞然無聲,怎麼也想不明白何以瞬息之間,楚易竟能轉敗爲勝!難道......難道當真是依仗了“五行相化”的太古神法麼?
此法據說由上古神帝神農氏所創,且不論早已失傳,要想練成此法,必須要五行兼備。莫非這小子竟然是數千年才得一見的五德之身?
惟有顧鯨仙、虞夫人等寥寥幾個散仙隱約猜出了些許端倪。
楚易體內真氣龐雜,五行皆有,但“五行相化”最艱難之處,尚不在於是否兼備了各種均衡而強沛的真氣,而是如何獲得第一推動力,讓體內的真氣良性循環起來。
否則少有差池,便可能五行相刑相剋,經脈俱斷,甚至有走火入魔、灰飛湮滅的危險。
以楚易目前的修爲,自然無法單隻依仗自己之力,推動五行真氣相生相化。
因此他靈機一動,索性也學着雷缺,冒死施展“神宵五雷”大法,藉此將劈入體內的雷電金靈全都導入自己的金屬經脈,爆發爲第一推動力。
而後再順理成章地依照五行相生的順序,將真氣在經脈內循環激生,最終排山倒海似的涌入天樞劍,雷霆反攻。
這一擊的威力,不啻於楚易、雷缺、漫天雷電......三者疊加的總和,直可謂驚天動地,神鬼難敵。
雷缺猝不及防之下,又豈能擋得住?
眼看着這不可一世的魔頭威風盡失,被烈火活生生地燒灼折磨,楚易心下大快,故意仿照他先前的口氣哈哈大笑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雷老怪,你引火燒身,自取滅亡,又怪得了誰?”
雷缺嘶聲狂吼,但叫些什麼卻聽不清楚。碧綠的眼珠凸出,惡狠狠地瞪着他,仇恨、憤怒、絕望、驚駭......全身已被火焰吞噬如骷髏焦骨,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道佛羣雄鬨然叫道:“楚王爺別和他羅嗦,直接宰了他就是!”“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老妖怪,爲天下除害!”
楚易眼角掃處,見蘇曼如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視着雷缺,恨怒難平,心中不由得一陣激盪,揚眉喝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雷老怪,去死吧!”氣刀怒轉,紫光爆舞。
雷缺厲聲慘叫,火球似的沖天拋飛,轟然炸散。一代魔門大帝就此殞命!
缺列雙劍叮噹脆響,當空劃過兩道銀弧,霎時化作楚易囊中之物。
羣雄齊聲歡呼,勢如鼎沸,大感吐氣揚眉。
魔門羣妖又驚又怒,兀自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心底對楚易更是涌起森然畏懼之意。兇焰大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翩翩俏臉漲紅,頓足怒道:“你們這些膽小鬼都愣着作什麼?這姓楚的小子被五雷轟頂,現在也不過是打腫臉強充胖子罷啦!好!你們不敢動手,我來爲我師尊報仇!”
說着,綠影一閃,第一個沖天掠起,青銅月牙鏟呼呼怒轉,朝楚易電射而去。
火曜天尊、北極老祖等人面面相覷,想到軒轅諸寶,稍一猶豫,貪婪很快又壓倒了驚懼,紛紛橫下心,喝道:"; 大家一齊動手,誰先殺了這小子,奪到軒轅六寶,誰就是神門天帝!“
號角激奏,鼓聲密集,一時間神兵、法寶縱橫飛舞,無數人怒吼着朝楚易圍攻而去。猛獸、兇禽也潮水似的猛撲而來。
楚易手刃巨兇,悲喜交集,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氣澎然鼓舞,將密雨似的飛劍、神兵轟然擊散。
正待大開殺戒,丹田突然劇痛如絞,眼前一黑,金星亂舞,險些從半空筆直摔落。
心中陡然大凜,暗呼不妙,知道自己已被“五雷大法”震傷經脈,至多隻能再支撐一陣了。眼下敵衆我寡,若不趁着餘勇可賈,率領羣雄斬滅妖魔,指不定還有什麼變數。
當下再不遲疑,提氣忍痛,縱聲喝道:“各位高僧道友,大家齊心協力,平定大劫,勝負就在今夜一舉!”率先殺入妖魔羣中,氣刀縱橫,所向披靡。
道門羣雄士氣大振,在各自師長的引領下浴血激戰,高歌猛進,殺得羣魔狼狽退竄。不過片刻,便已漸漸扭轉了局面。
楚易丹田、經脈火燒火燎,頭痛欲裂,意識逐漸有些恍惚起來。咬牙強撐,氣刀揮舞,又一氣殺了數十名妖人,忽覺背後一涼,傳來一聲嬌叱:“臭小子,還我師尊命來!”
楚易想也不想,轉身揮劍,“當”地一聲,將一個青銅月牙鏟打得呼呼亂轉,左手順勢一抓,登時將那人咽喉緊緊扼住。
心中忽地一凜,覺得這情景頗爲熟悉,定睛望去,那人俏臉漲紫,舌尖半吐,一雙清澈藍眸恨怒悲苦地瞪着自己,赫然正是蕭翩翩。
楚易愣了一愣,驀地想起那夜在華山之顛,自己被楚狂歌、李芝儀附體,也曾這麼緊緊扼住她的脖頸,只是那日卻是身不由己......
心中方甫一軟,立即又想起自己母親慘死在這妖女笛下,怒火登時“騰”地竄了上來。
殺機大作,悲聲怒吼,正欲發力將其掐死,只聽唐夢杳惶急的聲音在耳畔叫道:“楚公子不可!你今夜殺的人已經太多啦......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是妖魔,也當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修仙之路殊途同歸,只要不違天理,便都是正道,道魔之分不在人獸之別,不在修煉之法,而在其心。象你這般貪婪嗜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號作逆天之事,和這些妖魔又有什麼區別?”
楚易心中大震,象是當頭棒喝,驀地清醒過來。
這不是當時自己苦勸楚狂歌所說的那段話麼?想不到自己胎化易形之後,雖修爲猛增,胸襟、見識竟反倒不如先前了!
又記起蕭太真臨死之際,曾囑託自己接替天仙掌門之位,放過翩翩等妖女,帶領她們改邪歸正......心潮洶涌,殺意盡消,不由得鬆開手來。
蕭翩翩“啊”地一聲,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恨恨地瞪着他,俏臉酡紅,想要說話,卻猛烈咳嗽不已。
混亂中,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叫道:“楚王爺,這妖女作惡多端,害死了令堂,又害得天下百姓遭此大劫,死有餘辜,你爲何不殺了她報仇雪恨?”
斜地裡青光一閃,朝翩翩眉心射來。
“小心!”楚易一凜,下意識地將翩翩拽入懷中,翻身避開。
眼角掃處,見來人纖小俏麗,正是蘇瓔瓔,楚易心中微微一寬,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蘇姑娘放過她吧。”
蘇瓔瓔小臉如罩寒霜,怒道:“你好糊塗!鋤惡便是爲善。和這些妖人,還有什麼仁義可講?哼,你下不了手,我來代勞便是!”
劍光飛舞,竟是窮追不捨。
蕭翩翩被楚易摟在懷中,好聞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一時天旋地轉,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嘭嘭亂跳起來,但旋即想到這是自己的殺師仇人,又是羞惱又是憤恨,奮力掙扎,叫道:“放開我!”偏偏周身綿軟無力,掙脫不得。
當是時,四周的妖人又紛紛圍衝而來,神兵交錯,縱橫亂舞。
楚易生怕蘇瓔瓔被他們所傷,叫道:“蘇姑娘,得罪了!”氣刀反捲,將她長劍往裡一拖,連人帶劍拉入懷中,提着她沖天飛起。
蘇瓔瓔“哎呀”一聲,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忽然秋波流轉,吃吃笑道:“楚王爺,你倒憐香惜玉,這等關頭還敢左擁右抱,也不怕人家吃醋麼?”
楚易心中陡然一沉,這笑靨、聲音妖媚絕倫,與純真秀麗的蘇瓔瓔截然不同,竟象是......竟象是李思思復活重生!
未及反應,身上“僕僕”輕響,接連麻痹,剎那間已被她封住奇經八脈,再也動彈不得。
“果真是你!”楚易驚怒交迸,彷彿瞬間掉入無底冰淵,這手法竟與當日李思思制住自己時毫無兩樣!
“不錯,正是孤家。我捨不得你這薄情郎,所以只好借屍還魂來陪你啦。”
“蘇瓔瓔”格格一笑,百媚橫生,“楚郎,多謝你幫我宰了雷缺這討厭鬼,省了我好些氣力。”
話音未落,楚易丹田內忽然漲痛如爆,疼不可遏。經脈一旦窒堵,那狂亂奔走的真氣就象怒江衝堤,驚濤裂岸,直欲將他撕扯成萬千碎片!
劇痛中,只見“蘇瓔瓔”瞥了眼四面涌來的人羣,嫣然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笑到最後,才笑得最好。這些人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白白替我們作了嫁衣裳,唉,真是可憐。”
雪白的手臂上突然凸現出一道紫光、一道黑芒,兩兩纏繞,直衝掌心。“吃”地一聲,熾光亂舞,瞬間合爲一柄三尺來長的蛇形交錯劍,破掌飛出,光焰沖天吞吐。
“玉衡劍!”
衆人失聲驚呼,臉上或是驚羨,或是駭懼,目光如磁石附鐵,難以移轉。一時之間竟沒人想到,爲何這柄神劍居然會出現在蘇瓔瓔的身上。
還不等他們回過神來,玉衡劍上忽然爆射出萬千霞光,當空飛舞波盪,驀地化作一隻象是孔雀,又象是巨雕的紫紅怪鳥,展翅盤旋,尖嘯如雷。
“朱雀!”
楚易迷迷糊糊中陡然一凜,那夜在華山頂上曾領教過這兇鳥的厲害,深達千尺的沉魚淵尚且被它烤成涸谷,一旦任它發起飈來,整個長安城真要毀於一旦了!
念頭未已,朱雀突然張開巨翼,尖叫着俯衝而下,“轟”地一聲,萬道火光噴薄而出,整個天地都化成了血紅色......
楚易眼前一紅,周身彷彿突然爆炸開來,終於什麼也意識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