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川之役成就了愛新覺羅永璟與富察福康安二人,他們就如初生的朝陽,已可窺見日後的耀眼光芒。永璟作風大膽,行事詭異莫測,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福康安謹慎細密,遺缺補漏,堪稱最合適的搭檔。可惜!永璂聽着身邊人提及福康安,微微一笑,沒來由的讓人覺得一股子寒意。
永琮這一年只覺得自己過得萬分憋屈,明瑞死了,這可是最支持自己登基的,而自己嫡親的舅父傅恆,態度一直是模棱兩可,未見表態。好在明瑞去了後,舅父對着自個倒是好上了許多。好?脣角一抿,露了個寡淡至極的笑容,帶着微微的自嘲之色。
當日,爲了能消除皇阿瑪對自己的芥蒂,不得已將自己最爲看重的幕僚給供了出來。至於那人下場如何,卻不是他可以管得了的。雖然曉得,自己這樣做,會讓跟着自己的人寒心。可是他沒有辦法,隨便供出一個,壓根就不能消除皇阿瑪的疑心,勢必要拿出個有分量的。而恰好那人的背景卻是最好利用不過。
今日上朝時,有御史彈劾上奏彈劾廣州府知府,與夷人勾結,開設煙館謀取暴利。並道駐廣州的八旗兵,已有不少人染上煙癮,耗空身子。連着兵器都好似抗不住了。若說是前者,弘曆壓根不會在意,哪個當官的,在任上不會謀些好處。與先帝相比,弘曆更是相信,水至清則無魚。想要朝臣盡心盡力的爲他辦事,適當的好處還是願意給的。
但這不同於祖宗基業,不同於破壞大清江山的百年傳承。大煙爲禍,他是親眼見過的。更何況御史的摺子中更是提到了八旗駐兵亦染上癮頭,這意味着何等後果?連武器都提不起的八旗兵,成得了大清的基石?當即命人前往廣州,審查此案。
區區一個四品府衙,永琮當然不會放在眼裡。但卻是心疼那大筆大筆的銀子,即使身爲皇子,也是需要銀兩。可恨李侍堯那個老狐狸,牆頭草!皇阿瑪擺明了是不想追究下去的,不然怎麼可能只追究一個。隨即又想起今個早上十二弟投來的眼神,怎麼看都覺着像是在挑釁。
“爺,”正思量間,便聽得外頭輕柔舒緩的女子聲音,瞬間面上的那抹狠戾消逝不見,又如同往日般的溫文爾雅。“進來。”
自書房外走進一身着淺紫常服的年輕婦人,梳着小兩把頭,手裡託着個硃紅的食盤,細膩瓷白的面上帶着恬靜溫柔的笑意,“爺,妾身爲你煮了些吃食,是否用些?”
“嗯。”聞着香氣,腹中的確是傳來飢餓之感,便點頭頷首,“有勞福晉了!”食不言寢不語,自小浸yin在宮裡苛刻的規矩之下,到如今已是深深的刻到了他的骨子裡頭。用完後,自有奴才過來收拾。擡眼瞧向坐在一側的妻子,笑道,“可是有什麼需要的與我說的?”
七福晉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說了起來,“皇額娘賜下的格格有了身子。”真是個好命的,不過一晚,就有了身子。眸子輕轉,果然自丈夫的眼中瞧出了幾許厭惡。
“福晉替我好生照料着吧!畢竟是皇額娘賞賜下來的。”永琮抿了口香茶,淡淡的囑咐了幾句。他的那位皇額娘,對着他們幾個兒子,可真是好。從來不曾虧欠過半分,逢年過節賜下的也都是一些好東西。給他們安排的妾室格格也都是皇阿瑪或皇太后相中。
假若自己不曉得親身的皇額娘如何去世的,只怕也會覺得現在的這位繼皇后好得不得了。每每恭敬的向着自己的殺母仇人行禮,永琮皆是覺得辦般痛苦。愈忍愈發得痛,再看着被皇阿瑪護着寵着的兄弟二人,更是覺得,這一切原本就是自己的。生生的被那母子給破壞了。
“爺,您怎麼了?”七福晉說了一會子,只覺室內安靜異常,除了她自己的聲音,便再無其他,視線兒一轉,便見丈夫,目光似有些愣怔。不由出聲問道。
“沒事,許是有些累了。你繼續說吧!”永琮回神,也不管福晉投來的疑問眼神,淡淡道。
七福晉只當沒看見丈夫的神色變化,依舊用着她特有的細膩柔和的聲音緩緩道,“下個月不是舅父的生辰麼?妾身已經準備好了賀儀。就是不知爺您這邊有沒有空,與妾身一同前去?”特地過來告訴他這個事兒,想必也是那邊要他親自去一趟吧!終是下了決心麼?心下冷笑不已,口中仍道,“你且去告訴一聲,我自會與你一同去的。”
賀生辰不假,但更多的無非是商議事兒。十二阿哥很是能幹,在朝中的威望更是不同以往。且他看上去溫和綿軟的好似很好說話的, 現在也是有人明白,這十二阿哥的性子有點點酷似先帝,公正無私,不喜與人親近。也正是這一點,更加的讓聖上喜愛。任那誰,也不會在自己還精力旺盛的時候,被人惦記着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而十三阿哥在軍中威望更甚,一文一武,再加上後宮有個被皇上的信賴的母親,互成犄角。
而這一年裡,永琮佈下的暗棋被一個一個的撬掉,分明是他的那個弟弟做的手腳。他掌管刑部,天下刑律自是可以管的。任何一個不經眼的小事也可成爲的入手點。真是難纏至極,不過,十二弟,我不會就這般算了,燭火一跳,將他面上的笑容襯得陰測測的。七福晉不小心瞥見了,一陣心驚肉跳,隨即便恢復如常,聊了幾句,便告辭出去了,留下永琮獨坐書房思索。
入了冬,京城剛下了一陣雪,聖上批閱奏摺至深夜,不甚受了寒涼,病倒了。古太醫對着景嫺言明,聖上先前中的毒雖然已經根治,但還是對身子大有影響,再加上年紀已大,本就需要靜心調養。但作爲一國之君,怎麼可能靜心調養?
聽着古太醫之言,弘曆闔上眼,半晌道,“高無庸,傳旨!朕養病期間,便讓七阿哥監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