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沈紫寧心思百轉千回,她看了看蘇啓政,蘇啓政沒有迴避她的目光,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卻讓她心痛難當,她又看向梅若蘭,苦笑道:“媽,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梅若蘭心虛的迴避她的目光,兒子的性取向有問題,她在幾年前就知道了,那時候蘇啓政還在讀大學,她和啓政他爸路過他學校,順路去看他,就看到他和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孩子拉拉扯扯。
兩人大概是因爲什麼事吵架,從校門口一路吵到車上,然後他們看見兩人在車裡接吻,那一瞬間,她和啓政他爸差點沒嚇暈過去。
他們唯一的兒子彎掉了,這換誰都接受不了。她做了很多事,想讓他們分開,卻惹惱了啓政。啓政爲了那個男孩子,要與家裡徹底斷絕關係,她怕把兒子逼得回不了頭,只得睜隻眼閉隻眼。
可是一年一年過去,他們身邊好友的兒子接連娶妻生子,她就坐不住了,再提讓啓政和那個男孩子分手的事,當時那個男孩子迫於壓力,答應與啓政分手。
啓政消極了很久,由着她給他安排相親,卻誰也看不上。不久後,啓政帶了沈紫寧回來,說要結婚,她滿心歡喜,以爲啓政改邪歸正了,哪管沈紫寧的家世人品如何,只要是個女的,能生孩子就成。
直到結婚禮堂上,她才知道沈紫寧的哥哥就是那個男孩子,啓政娶了沈紫寧回來,只是娶了個擋箭牌,他從始至終,沒有放棄過那個男孩子。
她恨過怨過,最終還是隻能認命,她拼命對沈紫寧好,就是希望有一天她知道真相時,不要太怨恨她!
“寧寧啊,媽媽對不起你!”梅若蘭上前一步,拉住沈紫寧的手泣不成聲,是她沒教好兒子,讓她守了三年的活寡,甚至還自私的想讓她給蘇家傳宗接代。
婆婆這樣說,就是默認她早就知道了。
沈紫寧踉蹌着後退一步,迅速縮回手,巨大的打擊讓她整個人如踩在棉花上,身形不由得晃了晃。
蘇啓政站得離她近,見她往地上栽去,他連忙伸手攬住她的腰,她臉色白得幾近透明,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絕望的灰敗,眼裡含着一泡淚水,逐漸有絕堤之勢。
她沒有歇斯底里的指責母親欺騙她,亦沒有憤怒地罵他無恥,她安靜地站在那裡,臉色一寸白過一寸,這樣的她,讓他的心揪作一團。
因爲太愛吧,所以就算知道自己被這個家所有人欺騙,也捨不得對他們口出惡言,這樣的她,怎麼能不讓人心疼與愧疚?
“寧寧……”蘇啓政擔心地望着她,她不哭不鬧的樣子很嚇人,他寧願她大哭大鬧,也好過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把所有的委屈與痛苦都往心裡咽。
梅若蘭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緩緩收回手,跌坐在沙發上,“寧寧,媽媽不是有意瞞你,媽媽說不出口。”
她要怎麼告訴沈紫寧,她的兒子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
沈紫寧輕輕掙開蘇啓政的攙扶,退開一步。被全世界欺騙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像夜晚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忽然停電了,身邊的人也消失了,滿眼一抹黑,只剩自己一個人絕望到窒息。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婆婆,陌生的老公,努力微笑,眼淚卻猝不及防的滾落下來,瓦解了她的全部努力,“媽,我有點累了,我先回房休息。”
沈紫寧轉身,像個戰敗的逃兵,踉踉蹌蹌逃出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她的父母從小教導她,再憤怒也不要對最愛的親人惡言相向。
婆婆是她的親人,老公也是她的親人,即使他們讓她失望了,她也不願意拿言語去刺傷他們。
梅若蘭見她慌慌張張的往外走,險些被門檻絆倒,她心口一緊,對還杵在那裡的蘇啓政怒喝道:“你還愣着幹什麼,去看看你老婆,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蘇啓政追了出去,看見沈紫寧穿過青石小路,跌跌撞撞朝他們所住的明苑跑去,他連忙追過去。
沈紫寧眼前模糊,她邊跑邊擦淚,一不留神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麼,她狠狠地摔到地上。這一下摔得極狠,她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渾身痛得直抽搐,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蘇啓政追到她,就見她趴在地上大哭,他停下步伐,看她肩膀抽動得厲害,他既心疼又無奈,緩緩走過去,在她身邊蹲下,伸手將她抱起來。
沈紫寧渾身一僵,睜眼看他,因爲太過詫異,連哭聲都頓住了。蘇啓政抱着她站起來,大步朝明苑走去,“寧寧,我沒法爲自己的行爲開脫,但是我媽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不要怪她,她心裡也不好受。”
沈紫寧眼睛一眨,眼淚滾落下來,她撇開臉,“你們都有苦衷,所以我活該被你們當成傻瓜耍?啓政,我愛你啊,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到你向我求婚,我以爲我一定會幸福,爲什麼你不愛我呢?”
蘇啓政的心,被她的眼淚泡得酸痠軟軟,他抱着她走進明苑,將她放在沙發上,低頭打量她,她的手肘與膝蓋都蹭破了皮,青紫交加,讓人觸目驚心。
他起身拿來醫藥箱擱在茶几上,蹲在她面前,打開醫藥箱,拿出碘伏和傷藥,細心的給她處理擦傷。
碘伏碰到傷口,傳來一股刺痛,沈紫寧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擡眸看向蘇啓政,他正專注的給她上藥。他對她並非沒有感情,否則她受了傷,他不會這麼心疼?
“疼嗎?疼的話告訴我,我動作輕點。”蘇啓政擡起頭,眼前突然一暗,薄脣上隨即傳來柔軟的觸感,鼻端縈繞着淡淡的幽香,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他下意識想推開她。
“啓政,不要推開我,和我試試,好不好?”沈紫寧絕望的呢喃,雙手緊緊摟着他的脖子,生怕他會推開她。
那一瞬間,蘇啓政居然妥協了,心疼漲滿了他整個心房,就算她現在想要全世界,他也會拼盡全力去奪來給她。
他閉上眼睛,極力忽視懷裡女人的性別,極力忽視心裡翻騰不休的噁心,大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不顧一切的回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