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外的田埂處,金黃的稻田中,不時傳出呱呱的蛙叫聲。
“噗噗,呸。”藍小賤灰頭土臉的從地洞中爬出來,狠狠地吐了幾口泥土渣子。
刀疤哥從另一個洞口探出頭,雙手撐地,借力跳了出來。
“刀疤哥,我女兒和侄子呢?”剛爬出洞穴,藍小賤看了眼稻田地,除了隨風翻滾的稻穀外,並無人影,更是沒看到珍珠和元寶。
思及此,藍小賤深深地看了刀疤幾眼,別不是騙她的吧?
而龍少軒剛從地洞中爬出來,便趕緊蹲到田埂處,就着水田裡的水洗了把臉。
“大妹子,你這話哥就不愛聽了,我還能騙你咋地?”
“那我女兒和侄子呢?”
刀疤男理了理髒亂的頭髮,順口應道:“救人不得有些時辰啊?”
藍小賤雖擔心珍珠和元寶的安危,但事已至此,她也只有耐心地等着。回城,是不可能的了。保不齊,還沒到城門口,便被就地正法了。
如今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救珍珠跟元寶,唯有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刀疤的三個兄弟身上。
說起刀疤哥的三個兄弟,也算得上是有情有義的漢子,自從刀疤入獄後,那三人非但沒有捨棄刀疤,反倒聚在一起,成天謀劃着怎麼救出他們的老大,也即是刀疤哥。
而這三人,藍小賤雖未見本尊,卻已從刀疤哥言語間聽出了些門道,老二叫飛鷹,老叫三毒蛇,老四叫光頭。說起這三兄弟,那也算得上是建築業的人才!能夠從偏荒的田埂,一直挖到刑部大牢,挺不容易的。
並且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沒有任何的機械輔助,僅僅靠着手裡的鐵鍬,你鏟我一鏟,如此這般堅持了三年,毅力絕佳!
並且這挖洞,還是蠻講究的,你得探測地形,若是碰到岩石什麼,便得返回,重新再挖。
起初,咋一聽這名字,藍小賤還以爲遇到了古惑仔,不曾想竟是藍翔的哥們。
看了眼身後的地洞,藍小賤突然有感而發:“欲習掘器何方強,齊魯濼邑尋藍翔。”
刀疤哥爲人粗狂,不甚懂得這些文縐縐的,一臉迷茫地看向藍小賤:“妹子說啥呢?”
龍少軒卻笑侃道:“說你兄弟地洞挖得好!”
說起這個,刀疤哥便一臉得意:“那是自然,我三個兄弟別的本事沒有,唯獨這挖洞,那他們要稱第二,怕是沒人敢稱第一。”
藍小賤不由得豎然起敬,保不準這就是藍翔的祖先啊!
當然刀疤哥三兄弟也是在不久前才正式竣工,將地洞挖通至關押刀疤哥的地方。
原本挖錯了,挖到了藍小賤的那間牢房,半夜三更時,飛鷹悄悄探出個頭,卻發現刀疤哥在另外一間,於是便回去鑿開了隔壁的地洞。
不曾想,沒過幾日,藍小賤就進了中間那處牢房,三人還成了獄友。然後刀疤便想着將藍小賤跟龍少軒,一併帶出去,遂叫飛鷹等人又挖通了龍少軒牢房的地洞。
因爲白日裡有獄卒隨時視察,他們不能明目張膽的逃走,便將計劃定在夜裡。夜晚人精神容易放鬆,加上飛鷹帶來的迷魂香,一屋子人都倒下了,而他們便順順利利地逃了出來。
別問飛鷹幾人爲何不劫獄?要是他們能有這本事,刀疤哥也不至於被官府的人抓進牢中。
幾人商定好,藍小賤跟刀疤哥以及龍少軒,三人便從地牢直接逃到城外的田埂。而飛鷹跟毒蛇光頭三人,便想法子救出珍珠跟元寶,然後再匯合,趁夜離開京城。
看了看破雲露出光澤的月亮,藍小賤有些呆不住了,想着珍珠跟元寶,心裡便七上八下,一直不靜。
刀疤哥心裡也是萬分擔憂,畢竟那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出了差池,要他如何苟活?
龍少軒倒是一派輕鬆地躺在田埂上,背靠着斜坡,仰頭看向升入空中的月亮。
“不行,我要進城。”藍小賤正要走,龍少軒一把將她拽住,“你找死呢。”
“可我倆孩子還在王府,被人控制了,若不然,我也不至於白白入獄。”藍小賤慌不擇語,一急,便說出了口。
“大妹子,你是說,有人拿孩子要挾你?”刀疤哥聞言,詫異地看向藍小賤。
好歹刀疤哥也是江湖人士,走南闖北多年,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
一想到這個,藍小賤就氣得牙疼!她就是作,不作不死,終於體驗到了一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初若不是她去寡婦村找替身,也不至於讓秋兒得逞,且在秋兒剛開始冒充她時,若她一早就揭穿了秋兒的身份,謝紫雨也不會被害死,她也不會入獄,而她的珍珠也就不會落入秋兒手中。
當時被關押在大牢,她一心只想着出去,倒是沒有深究其中原因。那晚上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雖然因爲醉酒,有些迷糊,可到底還是記憶深刻。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是有人在背後推了她一把,才導致她摔門而入,趴在了地上。大抵是喝了酒的緣故,腦袋沉沉的,又被猛地一推,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摔進門時,她也沒看清狀況,不知爲何,手中會握着現場帶血的刀。
直至現在,她仍是搞不明白,就算是摔在了地上,也不能準確地握住殺人的刀,頂多是湊巧一把按在了刀上。
但當所有人進來時,看到的一幕,偏偏是她趴在謝紫雨的屍體前,手中握着帶血的刀,以及她眼中的驚恐,那場景就好像她費了好大的勁,剛殺了謝紫雨一般。
刀,究竟是誰神不知鬼不覺塞到她手中的,若是秋兒,可她明明是站在自己背後的,那麼短的時間,喊完人,還要塞把刀到自己手中,怕是可能性不大。
那若不是她,又是誰?究竟是誰殺了謝紫雨,況且秋兒好端端的爲什麼會殺害謝紫雨?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秋兒的確有些心機,比一般女子心眼多些,可再怎麼看,也不像是敢動手殺人的那種。更何況,還是當着王府那麼多人下手。
難道是刺客?可若是刺客,當時王府四周都有侍衛把守,就連洞房外也是有人鎮守的,並不是完全放鬆了警惕,怎會一點警覺也沒有。
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這恐怕不只是秋兒爭風吃醋那麼簡單了,一旦查起來,怕是牽連甚廣。
越想越覺得疑點重重,藍小賤覺得,她有必要去找慕容九說道說道。她相信,慕容九一定會還她個公道,畢竟他是個聰明人,連她都想得通透的事情,沒道理他會無所察覺。
“來了來了,大哥,我們來了。”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藍小賤的沉思。
擡起頭來,藍小賤順着聲音望去,只見珍珠被一個光頭抱在懷裡,元寶則由另一個黑衣男子抱着,而走在最前端的是一個鷹鉤鼻。
“元寶,珍珠。”藍小賤見到安然無恙的珍珠和元寶,長長的鬆了口氣。
孩子沒事就好,至於那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於她而言,已經不值一提,畢竟能保住命已是萬幸。
“嫂子好,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吧。咱們得趕緊離開京城,官府已經發行你們越獄了,此刻正全城逮捕你們呢。”說話的是老二毒蛇,他以爲藍小賤是刀疤看上的女人,所以便直接稱呼她爲嫂子。
原本還想着回城找慕容九說理的,一聽官府居然派人在逮捕她,藍小賤哪還有那膽,忙不迭應道:“走走,馬上就走。”
飛鷹仍舊是走在最前面,光頭斷後,幾人沿着小路,趁夜出了京城,到了一處偏遠村子,直至看見煙囪裡冒出白煙,藍小賤才氣喘吁吁地坐在青石板上。
“都到村子了,應該安全了吧,歇歇,我實在走不動了。”藍小賤說話間,艱澀地吞了吞唾沫,潤潤乾渴的喉嚨。
趕了一夜的路,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又渴又餓,一陣秋風刮過,更是增添了一份淒涼。
這往後的生涯,怕是都要頂着逃犯的頭銜過活了。本來寡婦就夠難聽了,如今又多了一個黑化的標籤。
想想,藍小賤只覺,前途堪憂啊。
看了眼白煙滾滾的煙囪,藍小賤再次吞了吞唾沫,看向刀疤幾人道:“刀疤哥今後有何打算?”
刀疤伸展手臂,擴了擴胸,大笑道:“哈哈……既然老天爺讓老子能夠活着出來,那老子定要轟轟烈烈幹出一番大作爲。”
藍小賤白了白眼,又看向龍少軒:“龍少軒,你呢?”
龍少軒很是風雅地順了順頭髮,輕笑道:“繼續享受生活。”
“那好吧,反正我們娘三也沒去處,便跟着各位兄弟討生活了。”藍小賤抱着珍珠,豪邁地看着刀疤哥四人。
說笑間,幾人並排着,迎着晨曦走向農家村莊。
而此刻的京城,已經炸開了鍋,如同煮沸了油,滋溜溜的冒着煙。熱氣翻騰不息,弄得人心惶惶。
謝小姐被殺一事,不脛而走。且此事,越傳越邪乎,說是妖孽現世,挖走了謝小姐的心,而大牢內無端端的三個囚犯也消失了。
“查,三日之內我要找到她。”慕容九渾身充斥着揮之不散的冷凝之氣。
暗影接到指示後,立馬消失。
“王爺,屬下有事稟報。”門外響起玄毅的聲音。
“進來。”
玄毅進來關上門,悄悄看了眼慕容九的臉色,壯着膽子道出實情:“她死了。”
聞言,慕容九驀地擡起頭:“死了?”
“嗯,三道刑罰後,她便死了。”
“接着查,她只不過是枚棋子。本王要揪出那人。”
玄毅面露難色,猶豫半晌,才道出真相:“謝相辭官了。”
慕容九眸子閃了閃,未語。
玄毅繼續道:“烏桑與西涼結盟了。”
唯一的盟友國,卻因爲謝紫雨的死,怒氣違約。而大燕,真真的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慕容九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如今他終究是沒了後路,唯一的路,便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