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陳柔希一怔,連忙擺手道:“殿下,將那羅叫進來,豈不是一切都要露餡了?那羅一定會告訴所有人的,一定不會放過咱們的…不若咱們先走,倒是即便那羅發現,卻也不能賴在咱們頭上…”
“我說,叫那羅進來。”楊廣靜靜地望着獨孤皇后的遺容,並沒有多言。
陳柔希的貝齒狠狠咬了一下下脣,見楊廣的神色間沒有半分惶恐,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提了提膽氣。既然楊廣這般氣定神閒,想來他應該也是有萬全的打算的,斷然不會出什麼事情。這樣想着,陳柔希斂了一斂自己的衣衫,竭力控制住不讓自己的身子顫慄,緩緩打開了門,叫那羅進來。
那羅見陳柔希適才還滿面得意,此時卻花容失色,秀美的面容上十分慘白,目光也躲閃着,心中便有了幾分不祥的預感。她踉蹌着身子,快步走到了殿中,倚在了獨孤皇后的牀榻旁,見獨孤皇后已然闔眼,手指不禁微微發抖,連忙搖晃着獨孤皇后的身子,道:“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獨孤皇后,自然是不會回答她的了。而那羅半晌之後,觸到獨孤皇后身體的冰涼,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乾枯的手指顫巍巍地伸到了獨孤皇后的鼻下…
“娘娘!”那羅嘶聲力竭地喊着,一向冷麪的她眼角竟然垂下了淚來,面頰之上褶皺的皮膚不斷抽搐着,連連搖首道:“不,不會,娘娘,你…”
那羅緊緊握住獨孤皇后冰涼的手,似是想將自己的體溫傳到她冰涼的屍身之上。她緩緩回頭,望着平淡如水的楊廣,以及躲躲閃閃的陳柔希,眸中凜射出的恨意幾乎想將兩人灼蝕的體無完膚:“你們謀害皇后,罪不可恕!”
陳柔希身形一凜,玉指輕顫道:“你…大膽奴才,你胡說些什麼!”
那羅憤憤起身,這幾年辛苦勞作已有些駝的背此時竟然挺直,冷笑道:“我胡說?你們二人圖謀不軌…”那羅望向冷麪的楊廣,想起昔日自己在獨孤皇后面前曾不斷爲他美言,今日他卻害獨孤皇后慘死,而自己的女兒如今也不知死活,胸中
不禁一痛,道:“晉王,你會遭到報應的!”
楊廣暗暗擡眸,望了一眼激動不已的那羅,冷然道:“陳貴人已經說過了,本宮如今是東宮太子,不再是晉王了!”
那羅冷笑,趁楊廣與陳柔希不備,便疾步向外跑去,邊跑邊喊:“來人,快來人啊,晉王與陳貴人行刺…”
然而話未說完,那羅已感覺到自己後頸的衣領已被人狠狠揪住,而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隨着那隻手急速地向後飛去…
咚——那羅終於停止了叫喊,她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自己的後腦中緩緩流出,而她的心跳,也逐漸放緩,終於停止了跳動…
陳柔希見到那羅慘死,望着地下的一灘血跡,心中愈發害怕,連忙攙住楊廣的手臂,道:“殿下,殿下,那嬤嬤死了!我們怎麼辦…”
楊廣嫌惡的忘了一眼陳柔希,良久才道:“母后病重,駕鶴西去,那羅忠心舊主,觸柱身亡。”
而消息,果然如楊廣所說的,從重陽宮中傳了出去。闔宮悲慟,而文帝更是一病不起,因獨孤皇后的離世而傷痛欲絕。
那一廂,楊勇也聽聞了消息,只闔目不語,靜靜地進入了房間之中。雲凌並沒有去打擾他,只是靜靜地望着已經四歲的峪兒,心中幽幽地嘆氣。
她悲傷麼?她並不覺得自己很悲傷。佩兒,薛縈,陳柔言,無一不是因爲獨孤皇后而死,她早已是個罪孽深重之人。而靈兒,若不是因爲獨孤皇后的陰險計謀,也不會受到那樣大的打擊,至今雲凌都沒有聽到她的半分音訊。
而曾經,雲凌也一心一意地盼着獨孤皇后能夠早些死,以爲這樣自己的心中才能舒坦一些,才能爲佩兒報仇。可是如今獨孤皇后當真死了,她的心中卻沒有半分歡喜。
她死了又怎樣呢?那些過去的人,都已經過去了,一個都不會回來了。而她死了,也無非是身邊有更多的人離去。
這宮中的景象,變了一番又一番。一切,都不復從前了。
一年後,陳柔希誕下一女,然出生不過半月便
夭折。陳柔希悲痛欲絕,文帝爲表安慰,特晉封爲宣華夫人。
夫人之位,離後位只有一步之遙,這不禁讓陳柔希暗暗氣憤。可是文帝,是絕不會再立下一位皇后的了,這在宮中,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獨孤皇后死後,文帝一下子便成了一位蒼老的老人,再也不復從前一國之君的威嚴。他心中寂寞,如今沒了獨孤皇后的約束,便成日與陳柔希在一起,更納了一位蔡氏宮女,如今爲封爲容華夫人。而這樣一來,無疑會讓文帝的身子更加空虛。
陳柔希如今雖然位高權重,可脾氣卻愈發暴躁,心中也越來越難以歡喜。一是因爲文帝的身子愈發空虛,自然是無法滿足她年輕的身體,然而她意圖與楊廣再續前緣,楊廣卻似從來沒有認識過她,與她再也不似從前那般親熱。
而二來,更可氣的是,如今和她一般得寵的容華夫人蔡氏,不過是一個宮女出身。可如今無論是恩寵亦或是地位,竟然都與曾經公主之尊的陳柔希平起平坐,怎能讓陳柔希心中不氣?
所以宮中以她二人最爲得寵,而在文帝面前她們雖然乖巧懂事,背地裡卻明爭暗鬥不斷。
而楊廣的女兒楊靜蓉今年已然快要十三歲,楊廣與蕭筎已然爲她選了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便是下嫁於大將軍宇文述之次子宇文士及。宇文士及年輕英俊,風度翩翩,才華橫溢,實在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好女婿。
而如今楊勇失利,一個被廢位庶人的太子,在宮中已經沒有任何權勢可言了。高洛卿暗暗下定決心,決定將靜熙下嫁給高熲之子高表仁。一來,是如今朝中皆是楊廣之人,已經沒有任何有權有勢的官家少爺願意娶一個廢太子的女兒爲妻,更沒有人敢。而二來,無論如何,高洛卿相信,高熲仍然會護着靜熙,不會讓她受得半分委屈。
靜熙雖然是當年成姬的女兒,可是從小便由高良娣撫養,如今的母女感情已然是十分親厚。高洛卿肯這般爲她打算,靜熙哭得泣涕漣漣,直道:“母妃,靜熙不願嫁人,要一輩子服侍父親母妃,還有云姨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