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說真的,你別取笑你三哥。你現在覺得無所謂,那是因爲你還沒上過戰場,沒見過橫屍遍野是什麼模樣…唉,”說罷楊俊撂了筷子,目中盡數流露出悲憫之色,連連擺手道:“想起來,連吃飯都吃不下去。”
楊秀很是不屑,皺了一皺粗獷的眉頭,譏諷道:“行軍作戰麼,哪有不死人的?難不成靠些酸腐書生,講些什麼大道理,便能平定天下了麼?”
楊勇已適時地湊了過來,見楊秀這般竟這般看輕人命,無奈嘆氣道:“四弟,治國之道,並不是只靠武力的。《孫子兵法》謀攻第三篇第二段,是如何講的?”
雖然楊勇並不如楊廣那般驍勇善戰,但楊秀對於這個一直照顧自己的大哥心中很是尊敬,所以楊勇說的話,楊秀皆會虛心聽教。聽得這話,原本一個魁梧的漢子不禁羞得面紅耳赤:“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楊勇點了點頭,道:“四弟雖然不喜詩書,孫子兵法倒是讀的熟。不戰而勝,纔是強國之根本。只要動用了武力,便均不是強國的上策。”
即便此時楊秀也認爲楊勇說得有幾分道理,可腦中多年的觀念怎可一時改變?心中猶自不服,喃喃道:“大哥這話的意思,彷彿是一些紙上談兵之人便可治國,不需身強力壯的將士了。”
楊勇無奈一笑,搖一搖頭:“四弟,治國之道,可不僅僅是行軍打仗之事。不過你說的倒也不錯,若要治國確實需要身強力壯、又有謀略的將軍武士。”
楊秀雖身強體壯,今年又新娶了正妃長孫氏,可從xing子說來,也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孩子而已。何況他自小便不像楊勇那般喜愛讀書,只習武成癡,自然也並不識得過多的大道理,故而楊勇的大道理他也只聽得一知半解。
楊勇知楊秀雖脾氣暴躁,可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只是年齡尚小,並不過分明白是非罷了。所以也不強求,轉而向秦王楊俊道:“三弟,無論如何,你倒也是不負聖諭,又平安歸來了。此刻闔宮歡慶,怎麼也不該哭喪着臉。”
楊俊面容微微發顫,只苦笑地搖晃着手
中的金樽杯:“是啊,是啊,平安歸來。”
他因信佛的緣故,一向心地善良,最是見不得別人受苦。是以當年他因年長搬出大興宮中另開秦王府邸時,宮中侍奉他的舊人都泣涕漣漣,怎樣也不肯離棄這位善良的主子。
楊俊只要一想到前些日子橫屍遍野的南陳舊城,便是忍不住心如刀絞。當初文帝竟讓他親赴戰場,也實在是讓他比死了還難受。即便此刻有二位親如手足的兄弟陪同,也仍是悶悶不樂。
兄弟三人各有想法,還未來得及一一說明,獨孤皇后的目光卻已冷冷射來:“今日我大隋大勝而歸,你們兄弟三人不向功臣道賀也就罷了,怎地還一個個都愁着一張臉?難道不高興麼?”
宮中只有楊勇、楊廣、楊俊、楊秀、楊諒五位皇子,且均爲獨孤皇后一母所生,然而獨孤皇后對他們的態度卻有着千差萬別。
楊廣文韜武略,聰慧機智,孝順帝后,善待妻兒,自是最得獨孤皇后的歡心。
楊勇身爲長子,在帝后心中的地位自也是不一般的。當年文帝與獨孤皇后未成大業的艱難之時,全是這個小小年紀的長子在旁陪伴。創國艱辛,楊勇自然也跟着吃了不少苦頭,故大隋初立之時,帝后便封他爲太子,位居東宮。
獨孤皇后唯獨對他娶妻納妾之事頗爲不滿,然楊勇不僅不聽勸告,還屢屢納妾,加上雲凌的緣故,使得獨孤皇后對楊勇始終有些耿耿於懷。
而楊俊太過軟弱,一點沒有帝后開創盛世之霸氣,楊秀又太過頭腦簡單,每日只知習武練功,絲毫不肯在讀書上下一點心思。楊諒年齡尚小,可如今便已看出是個資質平平的孩子,是以雖爲幼子,獨孤皇后卻也只是平平待之,遠及不上對於楊廣的疼愛。
三人無奈,只得慌忙起身拱手道:“兒臣不敢。”
即便腦子再笨,也能聽出獨孤皇后的言外之意乃是說自己三人並未向楊廣道賀,反而在一旁竊竊私語,失了皇家臉面。但楊秀一向直xing子,最是看不得楊廣那般九曲心腸,二人一向不和,怎會主動向楊廣道賀?於是乾脆撂杯,甚是恭敬的向對面的高
熲抱了一拳:“此次我大隋得勝,可喜可賀!早就聽聞高大人乃是行軍打仗的奇才,秀一向敬佩不已!還望以後若得機會,能得高大人指點一二!”
高熲不知在思索什麼,一雙眸子始終迷離,直至此時身材魁梧的楊秀向自己行禮纔回過神來,自是嚇了一跳。他適才神遊,哪裡曉得獨孤皇后說了什麼,對於楊秀此番行禮感到很是莫名其妙,且受寵若驚,慌忙起身回了一禮:“哪裡,哪裡。蜀王殿下過譽了,老臣萬萬不敢當。”
獨孤皇后見這個兒子竟公然和自己作對,簡直鼻子都要氣歪了。可事情緣由卻又不便明說,總不能將自己對於楊廣的偏愛之心公之於衆。她也不曉得高熲適才心不在焉,見他從容受禮當衆掃自己的顏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於這個父親的故交一時之間竟心中添了幾分厭惡。
楊秀哪裡顧得楊勇和楊俊二位兄長一個勁兒的衝自己使眼色,反而孩子心xing,邊斜眼瞄着獨孤皇后的怒容,邊得意洋洋昂首挺胸朗聲道:“高大人何必過謙呢?人人皆知,此次打敗南陳,高大人乃是功不可沒!”
這一句話,簡直是將高熲推到了風口浪尖。即便楊廣一直忙着應酬,卻也不可能聽不到楊秀這故意揚言了。
高熲年輕之時便是獨孤皇后之父獨孤信的家臣,如今已年近五十。他多年爲官做臣,雖自己是忠厚之人,然耳濡目染,怎會不明白這宮中官場的算計?而獨孤皇后又幾乎是他看着長大的,他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
只獨孤皇后與楊秀的一個眼神,他便已回過神來,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連忙行禮恭敬道:“老臣着實不敢!”
楊秀這樣急xing子的人這般恭敬說話實屬難得,可高熲卻不領他的情面,自是讓他心中氣惱:“有何不敢?高大人,本王少有敬佩之人。本王說你當得起,你便當得起!”
他這一喊,自是將闔宮之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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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