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晃晃蕩蕩前進。
昭都繁盛,一路上都是人聲鼎沸,而城門口發生的事早就傳入城內,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擠在兩旁看着那輛轎子,然後,所有人都知道,宋家的嫡女宋晚致回來了。
“宋家嫡女?那麼秋心小姐如何?”
“她怎麼能和秋心小姐相比?秋心小姐那可是文武全才,等過了年就要和太子訂婚了。她不過一個鄉野丫頭而已。”
“什麼鄉野丫頭,她母親可是當年的榮子月榮將軍!”
“是嗎?當年榮將軍風采逼人,真不知道她的女兒會是什麼模樣。”
……
絮絮的聲音傳入小夜的耳朵,她滿不在乎的彎了彎嘴角,這宋秋心是什麼人,她在趙國的時候也聽過,在明珠榜內雖然可以到六國前三,但是無論她多麼厲害,也比不過她的姐姐。
轎子一路穿過大街,走了大約有小半個時辰,纔來到丞相府的大門。
轎子一停下,那周嬤嬤就雙腿顫抖的癱倒在地,宋晚致從馬車上下來,由旁邊站着的李嬤嬤領着進入,而在屋子裡的石階上,立着一個面白無鬚的中年人,宋晚致目光一垂,在那男子還沒有激動的喊出聲的時候就微微屈膝,然後喊了一聲:“丞相大人。”
宋淹“女兒”兩個字頓時就卡在了嘴巴里,但是想着這麼多年沒見,大概生疏,於是也就笑了一下,道:“晚致,你叫晚致吧?”
當年她被丟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時候還沒有名字,如今回來,他也才得知她的名字不久。
宋晚致擡起頭來,看着他一副慈父模樣,點了點頭:“是,我叫晚致。”
宋淹看着她,看着她身上荊釵布裙,臉上露出愧疚之色,想要說什麼,但是卻最終什麼也說不出,只能勉強點點頭,道:“如今你回來就好了,走,先去屋子裡休息休息。”
宋晚致點了點頭,而宋淹剛想跟進去,突然間侍衛就急急走了進來,附耳在宋淹耳邊說了句什麼,宋淹立馬臉色一變,然後轉頭看了進入內堂的少女一眼,然後進入對着她抱歉的道:“晚致,宮中有事。你,好好呆着。等我回來。”
宋晚致乖巧頷首:“好。”
宋淹這才匆匆走了。
小夜站在旁邊,看着宋淹的背影,道:“姐姐,這便是你父親嗎?長得和你不一樣哎。”
宋晚致笑笑:“大概我像我母親多些。”
而宋晚致坐下不久,便有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對着宋晚致道:“小姐,老爺讓我帶你轉轉丞相府。”
宋晚致和小夜站了起來,然後跟着她走了過去。
這丞相府是五進五出的宅子,一個很大後花園,倒是齊整的很,在昭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無疑顯示出了主人貴重的身份。
宋晚致隨着那丫環轉了轉,那丫環一路介紹着丞相府的各位夫人小姐的住處,轉過一處,突然聞到瑰麗的香氣,即使站在外面,也能看到大片大片火紅的玫瑰花。
小夜頓時道:“姐姐,那邊好美,那是誰的院子?”
旁邊的丫環道:“這是秋心小姐的院子。”
她說到“秋心小姐”四個字的時候,也不由帶了崇拜的光。
這是一個敬仰強者的年代,只要你夠強,哪怕是販夫走卒也能得到萬人的尊重,而宋秋心,肯定無疑是整個丞相府所有人心中的敬仰的“強者”。
小夜點了點頭,“哦”了一聲,看着那盛開的火紅色的花,實在想不起有紅色的花能在這樣的寒冬裡生存。
那丫環看出了小夜的疑惑,驕傲的解釋道:“那是玫瑰花。秋心小姐最喜歡玫瑰,所以她的院子裡常年栽種大量的玫瑰花。冬季寒冷,太子殿下特地從燕雲山找了能夠常年發熱的火石,堆積在院子的周圍,讓院子裡的溫度冬季也能如春天般的溫暖,並且派了昭都最好的花娘來施肥,才能在這個冬天開出幾千朵玫瑰花。”
小夜摸了摸下巴,笑嘻嘻的道:“真是好玲瓏的心思,姐姐,我回家也用溫泉這樣做好不好?”
旁邊的丫環眼底不由閃出幾分鄙夷,溫泉?溫泉在山野之中,哪裡能夠種出玫瑰花?而且這世間玫瑰濟極難尋找,聽說這些玫瑰可是從樑國帝女後院挖出來的。那樑國帝女出生時霞光滿天,最是驕傲,是太子殿下託人求了好久才求來的。大概是從窮鄉僻野中出來的沒見識的丫頭,纔會認爲這些玫瑰花和田裡的黃菜花一般的好找。
而小夜卻絲毫沒有注意丫環那鄙夷的目光,對着宋晚致道:“姐姐,我們之後向她院子裡借一些花來裝點好不好?”
宋晚致還未答,那邊丫環立馬阻止道:“不行!”
小夜奇怪的看着她:“爲什麼不行?我只是借幾株,如果要還,我還是可以的。”
丫環心裡冷笑:還?你們還得起嗎?
心中雖然如此想,但是還是解釋道:“因爲,秋心小姐十分愛護她的花,是一分一毫也不肯外借的。”
小夜嘆息道:“哎,聽你這麼說,那位秋心小姐真的好小氣啊。”
丫環頓時一噎,急忙想要反駁,但是還沒開口,那邊小夜又笑嘻嘻的道:“我不借,我看看好不好?”
話音一落,便想要往院子裡跑去,但是剛剛一跑,丫環便驚慌失措的抓住小夜:“不可!”
小夜無奈的停下腳步:“這又怎麼了?”
丫環道:“秋心小姐不喜歡旁人進入她的院子。而且,秋心小姐十分的愛潔,屋子裡面全部用玉石鋪地,可謂光可鑑人,便是染上一絲塵埃也看的清清楚楚,而你們……”
她說着,目光從上到下看了一下,撇了撇嘴。
因爲趕路,兩人穿着的布鞋上面甚至還有泥土。
小夜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下次見到秋心小姐的時候我要問一問她,她難道是光着腳在屋子裡走得嗎?否則怎麼能不染塵埃呢?”
不穿鞋那可是極不規矩的!
丫環頓時又想反駁,但是她還沒說完,小夜又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算啦算啦,這位秋心小姐我纔不關心呢,在這兒逗留更久了,我們還是到我姐姐的屋子裡去看看吧。”
丫環忍了忍,一張臉忍得從紅到白,最後終於恢復了一貫表情,但是話語也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冷漠:“請。”
她說着快步行在前面,宋晚致轉頭含笑看了小夜一眼,擡起手輕輕理了理她額角的一絲髮:“逗這個丫環就這麼好玩?”
小夜笑嘻嘻的道:“你看看她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樣子。剛纔姐姐你瞧見她的臉色沒?簡直像是我吃的七彩糖葫蘆。玫瑰?誰稀罕?若是那位秋心小姐惹了我,我非得將她這些心愛的玫瑰毀得個乾乾淨淨不可。”
宋晚致牽過她的手,笑道:“現在要適可而止。”
小夜嘟了嘟嘴:“那麼什麼時候才能不適可而止?”
宋晚致微微一笑,卻不言語。
整個皇室她都未曾放在眼底,更何況一個小小的丞相府,一個宋秋心呢?
宋晚致拉着小夜的手跟在那丫頭後面,轉過一座小橋,迎面而來卻是杆杆翠竹,冬日裡依舊傲骨,看着便頓生一種凜然之氣。
宋晚致知道,這,大概就是當年那位榮子月的院子了。
果然,那丫頭不鹹不淡的道:“你們到了,這是以前前夫人的屋子,現在由侯爺吩咐,就給你們住了。好了,小姐我就不進去了,我還有事。”
說完也不等宋晚致吩咐,轉身就走了。
小夜眼睛一眯,然後一擡腳,頓時將腳下的一粒石頭踢了過去。
“咻”的一聲,那粒微不可見的石子正好擊在那丫環的膝彎處。
正走得飛快的丫環頓時“砰”的一聲,摔了個狗吃屎,她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方纔艱難的掙扎起來,左右看看,又沒發現什麼異樣,回頭看宋晚致他們,卻發現宋晚致和小夜已經轉身進入院子了。
她雖然疼得緊,但是也對着兩個鄉下丫頭沒好臉色,她們怎麼可能有這本事?!
她只能一瘸一拐的走了。
撞黴運了!
——
“夫人,夫人,你要忍住氣啊。”周嬤嬤看着臉色發青的趙嫣華。
趙嫣華一遍又一遍的洗着自己的手,想到自己這雙手竟然去洗過那些下賤之人的腳,她便頓時怒火往上衝!那麼骯髒的腳,爛泥,爛瘡,甚至還有跳蚤!
“忍?!你叫我如何忍?!我現在恨不得將宋晚致那個丫頭千刀萬剮!這些事,便是當今皇上也沒有辦法讓我做!”
可是宋晚致偏偏讓她做了。
周嬤嬤道:“不過一個鄉野丫頭罷了,現在不過靠老爺撐着。老爺也不過是因爲愧疚?難道老爺會因爲她而大動干戈。夫人,剛纔已經得到消息,老爺已經出去了,我們要好好的部署,至少要讓她這些天吃些暗虧。現在她到了丞相府,您說到底還是主母,入了丞相府便有丞相府的規矩,她還能翻出天去?以後的入學,狩獵,這麼多機會,害怕不好好整治那個野丫頭?而且,秋心小姐馬上要回來,回來,您就好了。”
趙嫣華聽着“秋心”二字,慢慢的冷靜下來,咬牙道:“對,我要等秋心。秋心回來,我的女兒們回來,她便蹦躂不了了。”
小夜是腦殘粉